陆沉一路送汉生回到汉生的房间,月季听见脚步声连忙笑着出门迎汉生,看到陆沉与汉生同行,笑意更甚。
汉生发自内心地向陆沉道谢:“多谢陆将军救我。”

陆沉点头不语,牵着汉生的手进了屋,给了月季一个眼神。

月季立即会意,费力从箱内捧出像是棉被的东西放在桌上。汉生细细一看,一大捧竟全是空白的羊皮卷。

陆沉笑道:“听月季说你四处寻找布匹作图,差点连床帘都绞了,这不,给你送些羊皮卷,在上面作图不会沁染,比布好用,你这床帘还是好好留着吧。”

“月季你也真是的,这点小事也来打扰陆将军,以后不许这样了。真不好意思。”汉生白了月季一眼以示责怪。

心里暗想:小月季,干得好!

陆沉不可置否点点头,抚着桌上成堆的羊皮卷,眯着眼道:“这样姑娘就不必盯着军营那些布了,私自盗取军用物资会判砍手之刑。”

啊!原来被看穿了!

汉生大囧,用手挠着脑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尴尬笑了笑。

囧了一会汉生开始暗自庆幸,看来陆沉相信了自己,以为自己并未听见他和章恬的对话。

陆沉看着汉生窘迫的表情,嘴角不动声色扬了扬。

随后好奇问道:“只是不知姑娘要作什么图,竟如此看重。”

“陆将军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汉生大方的将月季收进柜子里的金锁阵图半成品拿出来,摊在桌上。

“这是…!”陆沉看了一眼立刻两眼放光,死死将视线锁在了阵图上,再也不肯移开。

“乾坤巽艮,天地风云……奇正相生,首尾相连…真乃绝妙之阵!”

陆沉全神贯注看着这块小破布的同时,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正是三百年后识货的军事高手见过子冉此阵之后的反应,据说当年连汉明王朝的大元帅齐国政看了,都赞过一声“此阵奇绝,后生可畏。”元帅金口一开,追捧的人自然更多,军中将领纷纷传阅此图并成为风潮,不论是否看得懂,都要装模作样细细看上至少半个时辰,然后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此阵精妙”。

这段“光辉历史”,在汉生来到这个时空之前的半年里,子冉看似谦虚实则炫耀地向汉生讲过无数次。汉生早已见怪不怪。

而看到陆沉目前这番反应,汉生却隐隐有些开心。

于是汉生耐心等了一会。

陆沉已经看完,却依然不舍得将视线从阵法图上移开。

于是汉生开口:“此图不全,这布太小了我只画了一半。”

陆沉这才将思路从阵法的玄妙中剥离出来,激动地一把抱住汉生的双肩:“真的吗?姑娘可知这完整阵法?!”

汉生被吓了一跳。陆沉向来是个沉稳的人,今日却如此失态,倒是难得。

而陆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汉生退开一步,低头搓着手向汉生道歉:“陆某唐突。只是这图实在绝妙,我一时忘形,还请姑娘原谅。”

汉生拍拍胸口,平复了下心情回复道:“无妨,无妨。此阵乃我英年早逝的师兄所创,我想着秦阳军日后征战或许用得着便想记录下来,报答陆将军对我的收留。这才想找一些布帛竹简。”

“原来如此,以后姑娘若是需要,随时来找我。明日我便遣人再为姑娘送两箱羊皮卷与竹简,供姑娘作图!”

陆沉很是激动,向汉生要了这张小破布,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汉生亦是很开心地看着桌上满满一堆的羊皮卷,以后不愁没得画了。

吩咐月季将其他的羊皮卷收好,只留一张打算铺在桌上。汉生刚将羊皮卷铺满整桌,打算重新绘制金锁阵图时,小月季已经善解人意地递了只毛笔到汉生面前。

抬头一看,月季看汉生做图时的眼神从昨天的好奇不解变成了满眼崇拜,看得格外认真。

一个时辰后,完成一半金锁阵图的汉生揉揉微酸的手,扭扭略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腰,看到桌子另一头的小月季抱着凳子睡得甚香。

汉生笑着关上门窗替她披了件外衣,自行洗漱后甜甜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起了个大早的汉生继续在桌前奋笔疾书。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画完了。

而陆沉也十分利落,早早就派了兵士将两箱皮帛竹简送到汉生的房间。汉生欣然接受,随后继续补全昨晚画到一半的阵图。

月季为汉生准备的早点相当可口,吃饱喝足的汉生揣着竹简和毛笔前往军营继续干活。

喂马的活不重,其余空闲的时间汉生便坐在草堆上回忆前世的兵书。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看着自己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汉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搜刮着可怜的脑容量,这就是曾经身为理科生的悲哀。

汉生背的东西并不多,唯一记得和用兵打仗有关的,就是这篇脍炙人口的《孙子兵法》,还是汉生初中时候背的。咬着笔杆子零零碎碎地回忆着,汉生以挤牙膏一般缓慢的速度在竹简上写着。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始计篇写完,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一卷竹简也见了底。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趴在草垛上睡个午觉,耳边一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人人都在紧张下一战,你倒睡得悠闲。”正是陆沉。

“不是有你么,秋城这一战反正也打不起来。”汉生换了个姿势懒懒道。

不知不觉中,汉生和陆沉的关系从客套的“姑娘”“公子”变得更为亲近。

陆沉似乎想到二人那日的对话,微微一笑,靠着草垛道:“不错,明日起你不用再来军营喂马,我们启程去秋城。”

对此汉生并不意外。事实亦如汉生那日所料,陆沉与秋城守官早有约定,赵芳攻城的战略与意图便是由陆沉的暗探送往秋城,大军压境之前百姓就已转移到城郊,只留城墙上的弓箭手与一座空城等待赵芳入局。利用赵芳的自负,设伏兵截杀大营,之后火烧秋城围困入城的大军。

此后等陆沉的军队再到达,秋城守官顺势诈称战败而降,这样一来既能减少秋城的伤亡,亦能躲过晋朝投降者斩的军令。秋城守官答应投降的条件是秦阳军不得伤及秋城军民并重建秋城,陆沉同意了。

三日后,秋城兵不血刃归于秦阳,秦阳军心大振。章恬并未将秋城的四千余兵力收归自己麾下,而是给了陆沉。

秦阳军进城后,章恬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令全军不得滋扰百姓,先帮他们重建新居。

汉生跟着大军一道,沿途经过秋城曾经的市集。第一次来到秋城时,市集人烟稀少,街上仅有的几个人,面孔上也都是麻木与恐惧。如今虽然因赵芳一战整座城几乎烧成废墟,街上的人却多了起来,百姓们在秦阳军的帮助下干劲十足地重建家园,倒给整个城里添了几分生机。

走着走着汉生悄悄脱离队伍闲逛起来,却在一个角落却看到不和谐的一幕。一个少年被一群军士团团围住。

“来呀傻子,铜板在我手里,来找我拿呀。”一个高个子的秦阳兵手里拿着几个铜板,逗弄着少年。

少年伸手去够,高个子兵往右侧一闪反推一把,将少年推搡在地。周围一群兵士哈哈大笑。

身材微胖的少年喘着粗气,拍拍身上的灰又起来想要再拿回铜板,由于四肢粗大动作并不敏捷,少年一次次被绊倒,兵士们如同看耍猴一般笑得肆无忌惮。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欺负人,汉生看不过眼径直走过去推开高个子秦阳兵,冷冷说道:“章将军命令你们不许骚扰百姓,你们再敢这样欺负人,我一定会告诉将军,将你们统统抓起来军法处置!”

“臭丫头你谁啊,敢管老子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吧。”高个子恼羞成怒,狠狠攥起手,一拳向汉生飞来。

汉生避之不及下意识抬了手臂,正以为要狠狠挨上一拳,只听高个子“唉哟”一声弹倒在地,还不住地揉着拳头。

汉生毫无痛觉,就像被树叶轻轻擦了一下。高个子的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伤得不轻。旁边的兵士见势不妙,纷纷向汉生攻来,此时汉生感觉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壳状物罩在汉生身体外部,一股暖意包围全身。

汉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前来攻击汉生的士兵都一个个被弹了回去,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妖妖怪啊!”士兵吓得丢下铜板作鸟兽散。

汉生无视这句话,捡起地上的铜板。

“喂,龟壳子,刚才是你替我挡住了他们的攻击吗?”汉生心里问道。

没有回应。

汉生将铜板递给少年。少年接过铜板后,一脸真诚地向汉生道谢。少年的眼神十分清澈,一副天真不解世事的样子,却莫名给汉生一种亲近感,让汉生十分喜欢,汉生朝他笑了笑说:“小事一桩,我只是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

“不要再叫我龟壳子,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女人!”此时一个不满的声音从汉生脑海中传来。

“哟,今天居然这么毒舌,看来龟壳子力量恢复地不错啊。”汉生啧啧称奇,以前和神屋说话,他的声音不是高冷就是有气无力,其他时间都在睡觉,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了许多。

“不错,到了秋城以后,我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开始恢复。尤其是刚才你靠近这里的时候。”

神屋再次恢复高冷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掩盖不住的欣喜。

“这位姑娘好心救我,你怎么能说人家姑娘是没有教养的女人呢。”这个少年一脸委屈道。

“就是!你才没教”

等等?

“你居然能听见我们说话?!”

“你居然能听见我们说话?!”

汉生惊讶地张大嘴巴。同时感到身上那层保护壳震了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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