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按照章恬的命令,前往兵营后勤处帮忙。后勤处的人还真不少,男男女女各自忙碌着,和练兵的校场截然不同。
所谓后勤人员,便是军中除了上战场士兵以外的成员,多半由老百姓来担当。军中除了打仗以外的所有需求都由后勤满足,保证前线将士能够专心作战。负责粮食、草料的收集、加工和运输;武器的制造和装配;木材的砍伐、加工和运输、木炭的烧制、矿石的开采,冶炼;布匹的纺织和染色、衣物的剪裁和缝制;车辆的制造和修理、军用牲畜的饲养;舟桥的修建、道路的维护、营地的修建,伤病的医护等等。

女子相对而言力量较小,主要负责纺染布匹,裁剪衣物,烧火做饭,看护伤患,饲养军用牲畜一类需要细心又不靠体力的活。

汉生既不擅长女工,也不会烹饪,也不想看护伤员,便在人员登记处选择了喂马。

军中的马匹是品种较好的凉州大马,身高5米左右,这种马体型优美,奔跑迅速有力持久力强,一日最多能奔袭八百里,虽比不上边牧族的千里良驹,也已经是平原数一数二的好马。也正因如此,凉马的食量消耗惊人,而且草料搭配需要十分精心才能养好。

秦阳军分工明确,每二百匹马由两人负责,和汉生搭配的是另一个叫安禄的小伙子,见汉生年纪小便包揽了洗马和铲马粪这类体力活,于是落在汉生头上的活就很闲了,只要一日三次按时按量将草料放进食槽。汉生抱着一捆捆精料分到各个马槽,很快将负责的那一片的马喂好。

剩下的时间汉生便悠闲往草垛上一躺,开始思考。

一片马场是二百匹马,军营中像这样的马场大约有不下四十个,也就是说秦阳军中骑兵兵力就有至少八。

而且这只是陆沉他们的人马,而其他秦阳军队的人马并未可知,如赵芳打秋城时带的五千骑兵,再加上秦阳军的首领张仪手中的兵马……

战马数量也是军队军事实力的展现,不仅是军力,更是财力。这秦阳军,还真是有钱!

这些骑兵要是配上重甲,再用上子冉的金锁阵,那杀伤力

汉生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构建着阵法图,以当年子冉最引以为傲的金锁阵为基础,能发挥三倍的兵力效果。

“你想多了,重甲骑兵阵没那么好练,目前以秦阳军的实力还差得远。”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汉生脑海中想起。

不用问也知道,就是那只龟壳子。

汉生没好气地说:“你又醒了?你们龟类冬眠时间不是都很长么,你倒醒得快。”

神屋顿了顿,“我只是沉睡,并非冬眠。”

“总之都是睡觉,差不多了,又是什么事?”

半晌无语后神屋开口说道:“我感应到东方有股力量在吸引我。现在的我只是附在这龟甲上的魂魄,并非我的本体。而我感觉到这股力量与我的本体有关。”

“哦,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汉生翻了个白眼。

神屋说:“你想回去吗?如果汉生能找回我的本体,恢复原来的力量,就能将你送回原来的时代。”

这回汉生是真真动了心。

现在这个战乱年代危机四伏,虽然秦阳军最后会推翻晋王朝,汉生也成功留在了秦阳军中,但这并不能保证汉生就完全没有性命之忧。战争过程中也是会死人的,倒霉的刀下冤魂说不定是谁呢。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三百年后的太平盛世更好。

不过既然能够时空穿越,是不是也能将汉生送回现代呢?

汉生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你能送我回到更原来的时代吗?”

神屋疑惑道:“你是说晋朝之前?我只能将你送回你来的地方,并不能做到在时空中随意传送。”

果然还是不行,也对,神屋都是自己来到汉明王朝以后才得到的,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去。汉生叹了叹气接受现实,准备先回到三百年后。

“汉生该怎么做?”

神屋想了想,说:“继续留在秦阳军中,最好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帮我找到那股力量。另外,小心章恬。”

没说几句话的神屋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东方,东方是哪?

汉生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地图:此处大泽,往东是秋城,再往东是金城,雁荡关,再往东,便是洛水。

也就是说,运气不好的话汉生得在秦阳军中待到洛水之战咯?

汉生对陆沉的印象虽有改观,却仍然心悸于未来将发生的那场大战,那数十万的亡魂。

汉生打定主意,先利用三百年后的上帝视角帮助秦阳军打赢之前这几仗,获得秦阳军和陆沉的信任,尽量在洛水之战前找到神屋的本体,最理想的状态是,能设法避开洛水之战。

一天三次喂马任务完成后,汉生直奔陆沉处,却被告知陆沉与章恬孟神机议事去了,扑了个空。

有些泄气的汉生回到自己的住处,月季已经很乖巧地替汉生做好了饭菜烧好了热水,汉生吃过饭恢复了些精神,便让月季替汉生找些布与空白的竹简。

这个年代还没有纸,推演起阵法来十分不便。

月季去了很久方才回来,很不好意思地递给汉生一小块半米见方的布与数片竹简。苦着脸说她实在是找不到了。

虽然秦阳军军力充沛也颇有财力,但是布匹与竹简属于重要物资,寻常地方十分有限。

汉生紧皱眉头,接过那小半米的布,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月季也好奇地在一旁看着。

一个时辰后,半个金锁阵雏形已成。月季已经抱着凳子打起了瞌睡。

再这样画下去布就不够了啊。汉生捏着下巴思索着,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卧床。

嗯,这个素色床帘就挺不错嘛。

汉生走向床边,打算把床帘扯下来继续画。不知道是汉生力气不够还是床帘太过扎实,拽了好久都没有拽下来,汉生站定床前一个深呼吸,双手借着全身的体重用力一扯。

“砰!”

倒了挂衣服的架子,摔了龇牙咧嘴的汉生,惊醒了熟睡的小月季。

床帘纹丝不动。

月季被吓一跳,连忙过来扶起汉生:“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无妨,月季,家里可有剪刀?这床帘忒难扯了些我还是用剪刀绞吧。”

向来听话的月季被汉生惊呆了,死死拦着汉生,死活不肯告诉汉生剪刀的下落,威逼利诱半晌无效后,汉生只好作罢,悻悻地洗漱上床睡觉。

而此时汉生一直没有意识到,曾经见到阵法图就犯困的汉生,现在居然能够聚精会神画一个时辰的阵法图。尽管那阵不是她原创的。

第二天下午喂马结束后汉生并未急着离开军营,而是等到入夜悄悄摸摸跑去隔壁纺染布匹处张望,希望能找机会顺手牵羊一些布料。刚刚进入悬着漂过的白布的地方,便听见前方二人的对话声。

“如今主公意欲自立为王,我一直未曾表态。主公虽复了我统帅之职,却也第三次问及此事,命我撤兵回青州与大军会师。真是进退两难。”

好奇之下汉生循着声悄悄靠近。

“是啊,如今秋城已是我们囊中之物,我们趁势东进,拿下金城和雁荡关就能直逼洛城,守着洛城天险等于夺下了晋朝的半壁江山,将来足以与晋国分庭抗礼,那时再称王也不迟,主公何必如此心急。”这个沉稳的音色汉生十分熟悉,正是陆沉。

“主公是不放心咱们,本想借着赵芳来打压咱们,还好咱们有所防备,假借遇刺之名将计就计赶走赵芳。只是主公明着将赵芳贬到商河却不夺他的兵权,未必没有收拢兵力的意思。”

这个声音是章恬。与那天见汉生的疾言厉色不同,此时的话里却透着焦虑。

“老师,主公虽屡次命你撤军,可眼下晋军唯一可用的大将吴钩尚在平定北疆戎族之乱,拿下洛城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攻下可就难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是为了秦阳好,主公不会怪罪的。”

章恬沉默不语,似在犹豫。过了一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双手握拳目光坚定。

“就这么办!元良,秋城你务必尽快拿下,此后直奔金城、雁荡关和洛城。主公那边我先拖着,等咱们拿下洛城定了秦阳的根基,再回头向主公请罪不迟。”

“陆沉遵命。”

“另外”章恬正准备继续说时,对话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汉生正纳闷何处漏了破绽时,背后忽然有双手推了汉生一把。

汉生重心不稳碰到了挂在前方的布。在汉生还没反应过来时,挂汉生面前的布被掀开,陆沉与章恬二人见了汉生皆是一惊。

汉生来不及思考推汉生的人是谁,强行镇定下来,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咦,陆将军和章将军也在,好巧。”

章恬面色不好,陆沉亦是皱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沉问汉生。

“我中午散步偶然来这里,结果不小心迷路把匕首落在了这里。下午喂完马来找,转了好久刚刚找到,就遇见了你们。”

“喂个马而已带匕首做什么,你个小丫头分明在说谎,你刚才都听见了什么?”章恬一脸不信,目光阴沉看着汉生。”

汉生最怕的就是章恬这双鹰一般的眼睛,于是避过与章恬的目光接触看向陆沉茫然道:“什么听见什么,我找到匕首以后迷路转到这里,没想到二位将军也在,我实在不记路,正好有劳二位将军带汉生出去呢。”

陆沉将信将疑,而章恬确是丝毫不信,冷哼一声。

“表哥这里好黑汉生害怕,你快带汉生出去吧。”汉生一咬牙,摇了摇陆沉的胳膊,烧红了一张脸,还好夜里看不出来。

陆沉看着汉生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章恬,向他抱拳行礼道:“表妹不记路,属下送她回去属下先告退。”

于是陆沉拉着汉生离开了军营。

章恬的目光一直盯着汉生的背影,眼中闪现一丝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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