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脚刚一进门,整个人便落入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着门。
他的呼吸那么急促,眼中,似乎还有说不出的情|欲,只要她看一眼,就被迷醉了。

吻,热烈而急切铺天盖地而来,落在她的脸上、唇间。热切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脸庞,彻底让她沉沦。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却又丝毫没有唐突之感。似乎唯有此,才能将多日的相思传达至对方的心里。

两具年轻的身体,就那样纠缠在了一起。

衣服,从门口到玄关,一直到卧室,一路散乱地扔着。

自从和聂瑾交往以来,他已彻底远离了情爱一事,将自己内心的渴望压制着,渐渐的,几乎成了禁欲之人。

可是,最近,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喜欢做这件事,喜欢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在欢乐时那几近癫狂的神态,他是如此享受这种感觉,享受着欢愉着。

每每到了此时,他才知,自己竟是如此纵欲之人!

夜深深,情浓烈。

“还有三天就要上班了。”他躺在床上,叹道。

“你不想上班?”她问道。

“我又不是工作狂。”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工作呢!”

他无声笑了,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我喜欢在你这里工作。”

顾小楠大囧,真是不能接受他竟是这样的人,说起这种话来,一点都知道害羞的,还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可是,这样的他,她也是深深爱着。

“赶紧睡一觉吧,天亮我们就走。”他拥着她,说道。

“去哪里?”

“我们之前不是说元旦去旅游的吗?那段时间出了事,所以——”他静静地望着她。

顾小楠笑着,抬头亲了他一下,不说话。

“亲一下脸就把我打发了吗?”他笑道。

“那你还想怎样?”

“起码也得亲遍全身才行!”

她的脸儿通红,低声道:“不是早上还要出门吗?赶紧睡吧!”

他低声笑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顾小楠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可是,她睡不着,兴奋地不得了,为了这深夜的相聚,更为明日的出游。

早上七点,两人就出门了,只带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就开车前往邻近的合水市,去那里乘飞机前往上海。此番去的地方,便是邻近上海、辖属浙江的一个小镇,名气不如乌镇那么大,相比起来旅游的人也较少。然而,这里的污染并不是很重,河水也算是清澈。

这是顾小楠头次来江南之地,今年这里的温度却是比较高,那种湿冷之气不是很重,所以还算是舒服。到达的这天,天阴沉沉地落雨,冷飕飕的,却是别有风情。

他们住在临河的一家旅馆里,专门为游客提供住宿,有着古香古色的江南风韵。

当天,只是找了家小店吃了饭,然后坐在房间里看外面的景致。本来也是到了夜里,小河两侧挂着的红灯笼那点点灯光点缀,安静又惬意。

顾小楠关着窗户,趴在窗前。

门开了,是他回来了。

“别在那里待着,小心着凉。”他说。

她赶紧起身接过他脱下的外套,问:“是不是很冷?”

“还是屋子里暖和。”他说。

“明天天会晴,我刚看了天气预报。”

“我们明天就去外面走走,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他说。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她问。

“以前经过,感觉还不错,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说道。

屋子里幽暗的灯,照着他的脸庞,那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想要知道。

“是不是和你的什么人来过?”她的好奇心很重,却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轻松的口气来问。

他只是笑了下,没说话,点上一支烟。

屋子里的灯光不亮,窗外又是阴雨绵绵。

原本,顾小楠是对这突然到来的旅行不知有多兴奋,可是,傍晚他出去后好久都不回来,她的心才渐渐不安。

人一旦陷入恋爱,疑心就会骤然加重,好奇心也是增加。会去担心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会去追问对方对自己的真心有多少,想要知道对方过去都爱过谁。

而现在的顾小楠,正处于这个状态。

她很想知道他带自己来此的原因,想知道当初他和谁来过,可是,对于这样的问题,他只是一笑而过。这样的反应,让她的心更加烦乱。

一支烟,在他的手中燃尽,他才发现她无神地坐在窗边。

“怎么了?”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揽住。

顾小楠望着他,许久,才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适应。”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问:“是不是有心事?”

她却是摇摇头,从他的怀里离开,道:“我要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免得我爸担心。”

姜毓仁靠着窗边的靠枕坐着,看着她离开。

顾小楠跟父亲说自己和朋友约了出去玩,过两天就回家。父亲对她向来是很放心的,所以也不会追问她去了哪里。

“爸,我姐呢?还没回来?”顾小禾推门进来,问继父道。

“和朋友出去玩了。”顾明昌道。

顾小禾“哦”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

母亲正在织毛衣,突然停下手,问女儿道:“小禾,你姐姐有没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你们不知道吗?”顾小禾反问。

“我们知道什么?”顾明昌也奇怪起来。

“就是——”顾小禾差点就将话说了出来,一看父母期待的样子,赶忙不说了,嘻嘻哈哈笑道,“我姐那个人,简直就是安全局出来的,谁能从她的嘴巴里听到一点消息?也许是有吧,也许没有吧,她要不说,我肯定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咋咋呼呼的?”母亲说道,继续打毛衣。

顾明昌只是笑了,不说话。

顾小禾端着水杯子静静喝水,脑子里却在想,姐姐到底和谁出去玩了。

顾小楠的心,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变得沉重,她看着旁边熟睡的姜毓仁,很想问他,可是话到嘴边就是问不出来。

他从来都没说过爱她,尽管和聂瑾分手了,却没有和她顾小楠正式交往。虽说两人会时不时在一起,甚至现在还一起出游,却从没得到过他的任何一句承诺。

如果说,爱情可以分阶段的话,那么,顾小楠便已经从初始时的毫无要求发展到了现在的有所要求。

她也清楚,他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会发誓赌咒,什么都是这样淡淡的,却又纠缠不清的。然而,爱情之花,也是需要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来浇灌培植的。

这一夜,她根本睡不着。

好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想要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像过去一样和他保持距离?

姜毓仁醒过来,才发现她睁着眼躺着,不禁一怔。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认床。”她说。

他凝神望着她,顾小楠偶然抬头,便迎上了他专注的眼神。

“你怎么这样看我?还不睡觉?”她扯出一丝笑容,道。

姜毓仁搂紧她,脸颊贴着她的,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

她的心,猛然顿了一下,凄然道:“我什么都没想。”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道:“楠楠,你怨我吗?”

“怨你什么?”

“很多。”

她轻轻摇头,道:“能有什么好怨的?你别担心,我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说完,她将自己的脸紧贴他的,说:“哪怕和你只是梦一场,我也心满意足了。”

姜毓仁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他发现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全身都不能动。

未来,飘忽不定。给她一份希望,或许就会让她背负许多的压力——

“傻丫头,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什么都不要想。”他亲着她的脸颊,道。

她的最近扯出一丝笑容,他却没看到。

如果什么都不想,只是快乐生活的话,不就是傻子了么?

“嗯,我什么都不会想的,不会。”她仰起脸,迎上他的吻。

宽大的中式木床,再度发出“吱呀”的声音。

顾小楠觉得自己的身体并非陷进了床垫里,而是陷入了他给予的无限柔情之中。一下又一下,身体随着灵魂一起被撞击的四分五裂。

直到最后那一刻,他紧抵着她最深处释放的那一刻,她竟头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顾小楠突然笑了。

她笑自己太自私,笑自己太傻。自从无可救药地爱上他的那一天起,未来早就注定了,过去更加不可更改,她又何必执着于他曾经爱过谁,他是否会给她一个将来呢?

他的处境,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分光,那心惊胆战的日子,她也同他一起经历过。那又何必逼迫他、为难他呢?

只要现在就好,只要现在就好!

“楠楠的小名叫什么?”他问。

“没有,家里人一直叫我小楠的。”她说。

耳边,好像是他满意的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不懂,他所谓的“好”是什么意思,可既然他觉得好,那就好吧!

“楠楠,那你觉得你应该叫我什么呢?”他问,“我不想你和别人一样叫我的名字。”

“那我该叫你什么?”顾小楠反问。

仔细想想,和他相识、相处这么长时间,的确是从来都没有对他用过称呼,刚开始用“您”后来改成“你”。

“你想叫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注视着。

他的眼神如此热烈,让她的心,不住地颤抖。

“叫你,叫你喵喵,可以吗?”她突然低声说。

姜毓仁惊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喵——”他险些重复出来,“怎么是猫——”

她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姜毓仁看着她那狂笑的样子,才明白自己被她给涮了,伸手就去挠她的痒痒——

“姜毓仁,你笨死了,上次就说过痒痒肉不在这里,你还挠,真是没记性。我就不该叫你喵喵,叫你猪猪算了。”她笑得简直要背过气去。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这样对他笑,他的心里,涌出浓浓的喜悦,还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说也说不清。

虽然说不清,却让他的心底涌出无限的欢喜。

一个进攻,一个躲避,原本觉得很大的床,现在却是那么小,于是,某人便掉了下去——

“你竟然踢我?”他坐在地上叫道。

那声音,是惊讶中夹带着困惑。

她却坐在床上大笑不止。

刚刚的确是她踢了他,因为他要挠她,她实在躲避不及,就直接一脚过去。如果他坐的稳,就不会掉了,可偏偏他没坐稳,结果就——

可是,他没有生气,反倒也坐在那里笑了。

顾小楠止住笑,下床拉起他。

“你这丫头——”他起身亲了下她的脸。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近中午才起床,太阳果真出来了,便赶忙洗漱完,去外面玩了。

他带着她走过了记忆中的每一处地方,可是,她带他吃了很多不同的东西。两个人就像其他的情侣一般,挽着手,穿梭在这古镇的大街小巷,坐在街边的小吃店品尝古镇独特的美食。

之于顾小楠,这是人生第一次,而姜毓仁,即便不是第一次,却也是极其不寻常的一次经历。

没有照片可以为他们做纪念,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在古镇住了两个晚上,两人便乘飞机离开了,依旧是先到合水市,然后再回柳城。

回到柳城后,两人便分开了,因为姜毓仁很快要上班,顾小楠也不想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就主动提出回家了。

进了家门,爷爷奶奶大家都在,顾小楠便将自己买的一些小礼物分给了大家,她脸上的喜悦神采,一一落入了妹妹的眼中。

然而,就在这一片团圆的喜悦中,顾小楠接到了严辉的电话,约她明天见面。

虽说和严辉算是比较熟络的,可是,从未直接通话。顾小楠不懂,难道是穆玉英怎么了吗?可她又不好问,便答应了。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说话,顾小楠和妹妹在厨房洗碗。

看着姐姐脸上那始终不能消失的笑容,顾小禾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姐,你是和姜市长出去的吧?”妹妹低声问。

顾小楠险些将手中的碗掉到水池里,盯了妹妹一眼,道:“你别乱说。”

“姐,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可全都看见了,虽然距离远没看清,可是,那个人个子很高,而且——”顾小禾说道。

顾小楠忙忙朝厨房外看去,见长辈们依旧在客厅,赶忙关上厨房门,说:“顾小禾,我告诉你,你不许乱说一个字,否则——”

妹妹狡黠地笑着,望着她,不说话,只是笑。

担忧,恐惧,顿时向顾小楠袭来。

顾小楠不敢相信,妹妹竟然会跟着自己出去,而且,而且还会被她看见自己和姜毓仁见面的情形!

天啊,怎么办?

“姐,你怎么了?”顾小禾忙推了推姐姐,问。

“那个人,他,他不是,不是姜市长,你看错了。”顾小楠忙说。

“是吗?不是他吗?”顾小禾似有所思,道,“也有可能啊,那天晚上,天又黑,我距离又远,可能没看清。”

顾小楠一听妹妹这么说,简直是不敢相信。

“可是,姐,你说不是姜市长,那是谁呢?那个人看着很有气场啊,一定是个不凡的人吧?”顾小禾似乎是相信了姐姐的话,却追问道。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顾小楠心想。

“没谁,你别问了。”顾小楠道。

“姐,爸妈问我说,你是不是有男朋友——”顾小禾好像很随意地说起来,拿着抹布擦碗。

“你怎么说的?”顾小楠问。

顾小禾“嘿嘿”一笑,凑近姐姐,说道:“姐,我还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呢!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

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顾小楠听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顾小楠道。

“我没想说什么啊,姐,求你了,告诉我是谁嘛,我发誓,我谁都不说,真的,我要是说出去,就让我,让我——”顾小禾忙起誓,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词,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让我满脸长痘痘。”说完,她拉着姐姐的胳膊,央求道,“姐,你看我都这么发誓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啊,还是好好照顾你的皮肤,别操心我的事了。”顾小楠简直对这个妹妹无语了,叹道。

厨房里,再度响起哗哗的水声。

“姐,他对你好么?”顾小禾在沉默了几分钟后又开口了。

顾小楠的手,停了下来,水流冲着她的手指。

好么?很好,真的很好,已经足够了!

她想到此,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小禾,等你遇到那个让你愿意生死相托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的!”顾小楠说完,将最后的一个碗冲干净,交给妹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拉开厨房门走了出去。

生死相托!是啊,他就是那个人!

顾小楠的心中,满满都是幸福,即便她深知自己与他的未来几乎渺茫的看不清。

顾小禾呆呆地站在水池边,一直看着姐姐离开的方向。

那个人,真的会是姜市长吗?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姐姐她,她不会有事吧?

顾小楠回到房里,拿出手机,颤抖着双手,好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万一他不方便呢?万一被人发现呢?

可是,要是不和他说点什么,她的心又平静不下来。

“还好吗?在做什么?”她在手机里输入这两句话,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马上要开始上班了,注意休息,别太累了。”她又输入这句话,也删掉了。

这些,都不是她想告诉他的,最想说的只有三个字:我想你!这三个字,却是她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坐在床上,手中握着手机,望着窗外那无边的夜色。

也许是习惯了有他的怀抱取暖,也许是习惯了被他抱着入睡,这样孤独的夜晚,她却根本无法入眠。一闭上眼,耳畔似乎是他的呼吸,似近似远。

第二天,她是全家起的最早的一个人,在家里人起床之前,就已经开始打扫家中卫生。继母李慧珍是第二个起来的人,看见她在擦桌子,忙说:“小楠,你怎么起这么早?赶紧再去睡一会儿。”

“没事,我睡不着就起来了。等会我去早市给大家买早饭,您要吃什么?”顾小楠问。

李慧珍顿了下,她隐隐感觉顾小楠心里有事,可是她也不好问,便说:“你去给大家买几个包子,我把稀饭煮上,等你爸爸和小禾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顾小楠便答应了,把擦桌子的抹布淘洗干净收好,穿上外套系上围巾戴上手套拿着钱包就出门了。

外面,依旧是寒风凛冽的冬天,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快步往家属区附近的早市走去。

郾城二中附近的早市很是热闹,蔬菜水果,各种早点荟萃。

顾小楠来到自己常来的这家包子铺,按照一家人喜欢的口味买了包子。等到交钱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涨价了,便笑着对老板说:“什么时候涨价了?都没发现啊!”

“没办法不涨啊,我们也要吃饭,现在什么都那么贵,你们给政府打工的人涨工资,我们也得涨了才行啊!”老板道。

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几年来,物价的确是明显涨了。别说是冬天,就是蔬菜丰富的夏天,也很难找到一块钱以下的菜了。以前几毛钱的蔬菜,现在都要一两块。真不知这价钱都涨到哪里去了?

今天是个晴天,早市的人便比雪天多了好多,本来狭窄的马路,很快就被各种车辆塞满,大有进退维谷的架势。顾小楠在各家店铺门前的空地穿梭,这才得以出去。

和严辉约的是上午十点钟,于是,她吃完早饭,帮着继母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这么大清早的,怎么就着急忙慌地走了?”顾明昌自语道。

“会不会是在谈恋爱啊?”李慧珍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顾明昌道。

李慧珍看着丈夫,沉思道:“明昌,是不是该和小楠谈谈了?”

“谈什么?”

“让她早点把对方带到家里来啊,咱们好见一见,然后和对方的父母见见面,商量结婚啊!小楠再这么耗下去,可要三十岁了,到时候嫁不出去了怎么办?”李慧珍道。

顾明昌笑了,说:“这个就别急,那孩子会有数的。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定会带到家里来的。”

李慧珍不语。

“你啊,别看着别人抱着孙子出出进进就眼红,咱们家的两个女儿,都要找到好男人才行!”顾明昌道。

李慧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这女孩子年纪大了,就算嫁出去了,生孩子可怎么办?高龄产妇,可是很危险的。小楠再这么拖下去——”

顾明昌拍拍妻子的肩,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顾小楠提前到了和严辉约好的西点店,找了本杂志翻看着,等着严辉到来。

杂志中刊登着威廉王子的婚讯,还有大幅的照片。

为什么英国的王子都可以和平民女孩结婚,而她和姜毓仁,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到未来?

看这种照片,只会让自己难过,她便翻过书页,随意看着其他的娱乐消息。

严辉也是很守时的人,可他一进西点店,就看见顾小楠坐在显著的位置,心中暗笑有人比自己还守时。

“来很久了?”严辉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含笑问道。

“没有,我也刚到,没事干就看看杂志。”顾小楠笑了下,合上书籍。

“点个什么吧,这里的巧克力慕斯不错,玉英很爱吃。”严辉道。

“你们经常来吗?”顾小楠笑问。

“嗯,她喜欢,我就陪着过来。”严辉道。

“你们真幸福!”顾小楠叹道。

严辉只是微微笑了,并没继续这个话题,却说:“我帮你点。”顾小楠说了声谢谢。

耳边,响起柔美的音乐声,顾小楠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小楠,今天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严辉道。

顾小楠抬头看着严辉,静静地听着。

严辉似乎有些不自然,不自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小楠,你和毓仁在一起,是吗?”

顾小楠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心里紧张,却似乎并不意外,点点头。

之前,她只和穆玉英说自己喜欢姜毓仁,而当她和姜毓仁真正在一起之后,并未和穆玉英说过什么,即使见面了,也绝口不提姜毓仁。可严辉是姜毓仁的好朋友,即便姜毓仁不说,穆玉英不知,想必路子风也会说出去。所以,严辉的问话并不奇怪。

也许,这家店的老板是ILDivo的粉丝,店里播放的正是他们的”amazinggrace”。当Sebastein的清唱从遥远地方飘来,顾小楠的思绪突然飘离了片刻。而严辉,不知何故,也默不作声。

“howpreciousdidthatgraceappear…”David那天籁般的声音传进顾小楠的耳朵时,严辉开口了——

“小楠,有件事,想请你答应。”严辉道。

“啊?什么?”顾小楠问。

“离开毓仁,可以吗?”严辉道,顾小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多事干涉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你会怪怨我,可是,小楠,请你听我说完。”严辉道,眼神恳切。

顾小楠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平和善良的严辉会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专门来找她说。

严辉喝了口咖啡,静静地说:“毓仁的事,可能玉英也跟你说过一些,可是更多的,玉英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而那些,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

顾小楠沉默不语。

“我和毓仁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才分开,我去上了军校,他被江叔叔送去美国了。本来,江叔叔是不打算让毓仁从政,而毓仁的个性洒脱、不愿受拘束,也不适合从政,就在那边读经济学。因为他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就在那边拿了一个历史方面的学位。”严辉的视线,似乎是停在很遥远的过去。

对于顾小楠来说,严辉今天提出的要求很让她意外,可是意外之余,她更想知道严辉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严辉是个很谨慎的人,是不会随便说话的。而顾小楠最好奇的,就是姜毓仁的过去,他从来都不说自己的过去。

“他那个人,对一切都不上心,说句难听的,就是没什么志向。心雅姐拉他进公司,可是他说自己宁愿去大学里当个历史老师。”严辉说到此,笑了,“虽说他那个人很洒脱随性,可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拼尽全力。在心雅姐的公司干了不到一年,姜叔叔就出事了,被迫辞职。毓仁,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变了。”

严辉深深叹了口气,顾小楠的手指不自主地攥紧了。

“姜叔叔要让毓仁接替他,毓仁是个孝子,就接受了姜叔叔的要求,放弃了曾经梦想的一切,步入了政坛。可自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真正开心过,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不敢出一点差错。”严辉道。

顾小楠知道,严辉说的是真的,姜毓仁的谨慎,她太清楚了。

“姜叔叔的希望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可是,他要实现父亲的理想,就离不开别人的支持,而那个人,就是聂瑾!”严辉道,顾小楠惊诧地望着他。

为什么是聂瑾?

严辉顿了顿,似乎今天是他平生话最多的一天一样,让他自己都不适应。

“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是聂瑾。毓仁应该是没有跟你说过的,如果他告诉你了,你一定会离开他,对不对?”严辉说道,而他的问句,显然是不需要回答的。

“聂瑾的父亲,正是我们的省委书记常继山!”严辉道。

顾小楠的身子,猛然间一震。

“聂瑾那个人,也不能说她不好,可是,她和毓仁交往这三年的时间,几乎对毓仁的事情不闻不问,毓仁也是有些心灰意冷。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和聂瑾保持着这种关系,选择时机结婚。”严辉道。

“可他们现在不能结婚了,对吗?”顾小楠木然道。

严辉点头。

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上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结束了。

“常书记是毓仁最大的靠山,可现在毓仁和聂瑾分手了,前阵子为了这件事,常书记很生气,还给毓仁制造了一些麻烦。”严辉道,他望着顾小楠。

“小楠,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毓仁和聂瑾的婚姻对毓仁有多重要。他为了今天、为了将来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和梦想,都走到了这一步,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功亏一篑吗?”严辉道。

顾小楠低着头,眼睛看着哪里却不知道。

是啊,她怎么忍心看着他的努力付诸东流?怎么忍心让他难过?

聂瑾的父亲是省委书记,聂瑾能给他带来仕途的保障,能帮着他平步青云,让他曾经的那么多努力有所报酬。而她顾小楠呢?她能给他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她也就是陪他睡觉而已。他是个男人,是个有追求的男人,她却在他的事业上什么都帮不了,非但不能帮他,还险些害了他!

顾小楠啊顾小楠,你该怎么办怎么办?

严辉深深叹了口气,说:“小楠,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对毓仁是真心的,毓仁他对你也是真心。可是,我们都不能看着毓仁白白牺牲那么多而得不到回报,不能看着他未来活在对父亲的愧疚之中,你说,是吗?”

顾小楠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完全不知道。

因为爱他,所以,她不管怎么想他,都不会主动去联络他、找他。可是,现在,她觉得似乎自己从他眼前消失,才是对他最好的。

然而,她如何能这么狠心?

良久,她才抬起头望着严辉,说道:“必须得这样吗?”

严辉心中暗叹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没头没脑的跑来劝顾小楠和姜毓仁分开,他算什么?他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感情的事,两情相悦就好,为什么非要将这么多现实的东西扯进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抽着自己,他不该做这样的事,可是,他要是不这么做,顾小楠继续和姜毓仁纠缠不清,姜毓仁的仕途怎么办?不就岌岌可危了么?

“小楠,你觉得他还停的下来吗?”严辉反问道。

是啊,自从姜毓仁走上那条路,他就只能不断向前走,别说是停,就是慢慢走都不行。明枪暗箭,处处都是陷阱,他只能想尽办法来保全自己。

顾小楠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都有些发白。

严辉望着她,说:“小楠,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话,可是,我,我不想看着毓仁白白辛苦,不——”

顾小楠长叹一声,摇摇头,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说的对,他已经牺牲了太多,为了前途,甚至还要接受聂瑾那样的冷遇。的确,的确是不该让他白辛苦一场。”

“小楠——”严辉不禁叫了声。

她望着严辉,淡淡笑了下,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

严辉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做的最残忍的一件事,如果换做以前,他是根本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每个人都在变,他严辉也在变,他知道现实是怎样的残酷,知道做人做官又是怎样的艰难。如果说有什么没有变,那就是他和姜毓仁的兄弟情义。他绝对不想看着姜毓仁遭受不公,不能看着他失败!

“小楠,对不起!”严辉说完,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顾小楠依旧坐在那里,眼前的碟子里放着一块几乎没动几口的蛋糕,她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巧克力,果真是苦的!

低着头,一下下夹起蛋糕往嘴巴里送进去,根本尝不到香甜的味道,却是越吃越苦。同时,有什么液体,正在“啪啪”滴落在洁白的小碟子里,湿了蛋糕。

一个人坐在望月小区的房间里,偌大的房间,安静的连她的心跳都听不见。

她闭上眼睛,耳边充斥着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喘息,还有他的笑声。鼻间,似乎是他身上那浓浓的男人的味道,似乎是他唇齿间那淡淡的气息。

他早就将自己的一切刻进了她的生命,现在,和他分开,她又如何做得到?

可是,不分开的话,自己只会给他添麻烦,什么都不帮到他。而且,要是再这么下去,聂瑾的父亲找他麻烦怎么办?他不就完了吗?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过去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好奇,她想去了解。可是,一旦知道了,罪恶感便将她淹没。

祸害,她就是个祸害!

曾经,她跟他说,等到他结婚,她就会离开。即便是知道他和聂瑾分手了,她也没有奢望过自己可以成为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现在,她才知道,他和聂瑾是根本分不开的,而且,他和聂瑾分手,完全就是错误,而她,似乎就是让他犯错的一个原因。

不行,顾小楠,你不能这么下去了。

离开他吧,不管怎么难受,都要离开他,不能害他!

时间,一点一滴从记忆里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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