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宽大的官船终于出现在了河道尽头的时候,姜太东陡然就精神一振,从马车车辕上站起遥遥瞭望一番,满是振奋的言道:“终于来了。”
王别驾点头笑道:“如此贵客,实乃我们府州请都请不到的,姜大人,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把握住了,说不定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此话听得姜太东心头更是一热。

他在府州刺史任上已经蹉跎了足足五年之久,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调任洛阳任职,只可惜每年考功普通,如此愿望也只能成为了奢望。

然没想到的是,朝中这位贵人居然驾临府州,诚如王别驾所言,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且这位贵客与官家交情深厚,若能得到她的赏识,说不定他升官的美梦就能成真了。

心念及此,姜太东大是激动,望着尚在河道尽头的楼船,忍不住起了深深的期盼之色,真希望对方能够尽快抵达。

官船渐行渐近,终于停泊在了黄河渡口。

未等官船靠拢停稳,姜太东已是急不可耐的径直跳到了甲板上,其动作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有五十来岁的年龄。

“下官府州刺史姜太东率府州大小官员,恭迎陈学士并诸位进士,欢迎你们拨冗莅临府州做客。”

苍老的嗓音回荡在甲板上,很快,从船舱中走出了一个艳丽动人的女子,顿让姜太东整个人为之一震。

可见那女子一头如云秀发盘成发髻,罩在了黑纱罗幞头之内,身上一领月白色的夫子长衫,美丽无匹的脸庞上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也使得姜太东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情不自禁的垂下了眼帘,然女子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他不能不魂牵蒙绕。

莫非此女就是传说中虽非公主却实为公主,八贤王唯一的爱女,爵封落雁郡主,又为大齐开国以来首位女大学士的陈宁陌?

河风吹动着陈宁陌的衣衫,使得她整个人恍若快要御风而去,传到姜太东耳中的嗓音也仿若是从九天之外传来,如同天籁之声般美妙动听:“本官陈宁陌,有劳姜刺史相迎了。”

见这美丽女子果然乃是落雁郡主陈宁陌,姜太东心头不由为之一热,却不敢抬眸直视她的娇颜,毕恭毕敬的言道:“今晨收到学士送来的文书,才知道学士以及诸位进士郎今日将抵达府州,故而下官专程等候在此,供应学士大驾,也不知道学士前来府州是因公还是因私,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官便可。”

陈宁陌淡淡笑道:“姜刺史客气,今次本官乃是奉官家旨意,带领今次高中进士的三十八名进士郎前来府州,观摩最近声势浩大的北地四州改革,据传现在北地四州安抚使崔文卿大人很是了不起啊,短短数月,就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实在令人震撼至极!”

“原来他们是为了崔文卿而来的……相传崔文卿可是陈学士的学生啊……”

心念及此,姜太东笑着简单介绍道:“启禀学士,崔大人的确非常厉害,不仅顺利平息了隩州异地安之民骚动,更实施了多种政策,惠及北地四州的百姓,前不久在银票发行大会上,崔大人更是舌战诸位刺史,以惊世言论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掷地有声的‘五个一百万’直到现在也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陈宁陌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倒也不足为怪,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官家才让我带着今年新科进士们前来学习一二,对了,你没有告诉崔文卿我前来的消息吧?”

姜太东连忙摇头道:“按照学士的吩咐,下官并没有向崔大人透露此事。”

陈宁陌笑着解释道:“如此做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崔文卿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才能让我们见识到北地四州改革的真正面目,好了,闲话也不多说,先前往驿馆吧,待安定下来之后再行通知文卿亦是不迟。”

姜太东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陈宁陌观人入微,很快就发现了姜太东的异样,好奇开口询问:“怎么,莫非姜刺史还有他事?”

姜太东装着胆子笑言道:“学士,府州向来文学风华极其昌盛,历来文人雅士也多不胜数,今日下官特意在黄河岸边,举行中秋雅集,也不知道学士以及诸位进士郎可有闲暇前来雅集上指教一番,倘若能够聆听学士的教诲,相信对于整个府州乃至河东路的学子们来说,都是一场不小的收获,故还请学士允诺。”说完深深一躬,相邀的态度无比诚恳。

陈宁陌明白姜太东等人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以及进士们要到府州来,这场诗词雅集肯定也不是早有预谋的,而完全是巧合而已,前去看一下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于是乎,陈宁陌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先去参加诗词雅集吧,对了,崔文卿是否会来?”

听到陈宁陌同意,姜太东惊喜过望,激动得脸膛涨红,连忙笑着开口道:“多谢学士对府州的厚爱,原本下官早些时候已经邀请了崔大人前来参加,然也不知道因为何故,崔大人却拒绝了,然若学士莅临,下官相信不管再是忙碌,崔大人也一定会赶到了,下官这就派人前去通知他。”

陈宁陌颔首一笑,招呼着众进士跟随她一道下船登车。

待下船之后,陈宁陌恰巧看见自己所乘的马车前正站着一人,点头哈腰一脸谄笑。

姜太东连忙为陈宁陌介绍道:“陈学士,这位乃是我们府州王别驾,本次诗词雅集,正是由王别驾安排布置的。”

王别驾激动不已,连忙上前一步拱手作礼道,“下官见过陈学士。”

“原来是王别驾,幸苦了!”陈宁陌点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娥眉猛然一蹙,追问道,“阁下姓王?官职别驾?”

王别驾不明白陈宁陌为何突然会有此问,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回禀学士,下官的确姓王,乃府州别驾。”

闻言,陈宁陌紧蹙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动人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中隐隐有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之色,她也不多话,径直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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