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的那刻,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门外望去。
唯独靳白,低头把裤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按亮显示屏。

通话已结束。

强子率先走了进来,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随着强子往屋内走进,费腾也出现在大家伙眼前。

费腾看了屋内一圈,尤其是冯淼淼,眼神在她脸上多逗留了一秒。

旋即蹲下身,拾起被黄玉芬扔在地面的文件夹和签字笔,站在翟明明和靳白面前,从两人中间的缝隙,将文件和签字笔递给翟思思。

那句“大嫂”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抿了抿唇,他说:“是衍哥让我们过来的,签字吧,签完趁着民政局的人还没下班,我赶着过去做公证。”

是衍哥让我们过来的。

一句话,把翟思思所有用来挣扎的坚强,统统击垮。

漂亮的大眼睛低低地垂在费腾手中的文件夹上,垂在双侧的手,开始颤抖。

冯淼淼心中冷笑了声,开口道:“是啊,翟思思,你就签字吧,这可是衍哥亲口传达的意思,你看你把伯母给气成什么样?还不签字,挣扎什么?非要衍哥亲自过来,夫妻俩撕破了脸,才高兴吗?”

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朝虎落平阳被犬欺,翟思思和靳乔衍恩爱的时候,冯淼淼就是再不爽她,也一口一句靳太太尊敬地叫着,就是有招,也是在暗地里。

现如今翟思思被靳乔衍“打入冷宫”,她倒是着急着落井下石,连伪装也放弃了,要多直接说多直接。

强子看她仍旧没有要动手接文件夹的意思,开口道:“我看大嫂心里还惦记着衍哥吧,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们是不是把大嫂逼得太急了,也许衍哥只是一时冲动,等他和闵静冷静下来后,也许就会和大嫂重归于好呢?”

翟思思的思绪已经乱了,眼神和专注力全在那份文件夹上。

若是她细心,便能听出强子话里话外的试探之意。

强子的话音响起,费腾眼睛动了一下,一咬牙,把心一横,伸手把“两大护法”往旁边拨开,直接将文件递到翟思思面前。

尽可能地不和她的视线相对,他说:“别乱说话,衍哥和闵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这婚,今儿是必须离,否则我们都没法回去给衍哥交代!就别为难我们几个打工的了!”

提到谈婚论嫁,在场人均是脸色各异。

黄玉芬是气得不行,这边才忙着甩掉翟思思这个下不出蛋的母鸡,那边又非要和一个不知陪多少人睡过的女明星搞在一起,这个儿子是非要把她气死,好让她早点下去和靳远算旧账?

翟明明也是气的,但他的气,是气靳乔衍这个白眼狼,亏得他姐匡扶他,助他将博盾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他倒是抽身得痛快,用“合约关系”将两人的关系撇得一清二楚,还绝情地什么也不留给他姐,还是个人吗?!

邓翠梅是既气又心疼,连带着懊恼自己当初就该直接把翟思思带走,不该死乞白赖地缠着靳家要一场婚礼,让女儿陷入这场囫囵当中。

冯淼淼心头直呼痛快,当真是一年河东一年河西,不久前才得宠地被视为掌上明珠,谁都不能碰的人,如今可怜得像草芥,被人抛弃,还被人如此步步紧逼,快要坠入万丈深渊。

靳白眼神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睨着黄玉芬,深远绵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表哥啊,还真是不容易。

翟思思的眼中分明溢满了痛苦,可是,谁有能看见靳乔衍那双亘古不变的冷眸中,绝望且令人窒息的痛楚?

翟思思疼,靳乔衍比她更疼。

她的爱溢于言表,而他的爱,如时而沉稳时而狂放的大海,深不见底,宽不见边。

不由得感叹一句,为何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

“谈婚论嫁了么……”

望着绿色封面的文件夹,翟思思只觉得嘲讽至极。

这绿色,还真是绿得应景啊,绿得她的眼睛都疼。

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昨晚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只是因为需要吗?

她听过一句话,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在这之前,她不太认同这句话,至少,靳乔衍不是这样的人。

但原来,人到底是俗人,谁也免不了俗,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记忆中那张刚毅俊俏的面容,好似有些模糊了。

绝望地伸出手,她看也不看文件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利索地签上字。

一签完字,立刻就把文件扔给费腾,以免等会儿情绪暴走,只冷冷地说:“替我祝他新婚快乐。”

随后转眸望着黄玉芬,口吻平静:“一百万我希望能尽快到账,谢谢。”

这是靳乔衍绿了她,她应得的,比起她陪着靳乔衍打下的江山,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从来就不是善人,也不是玛丽苏剧中的死争一口气的女主,该是她的,谁也别想欠!

这一百万,算是把她所有的念想都斩断,时时刻刻提醒她,带眼识人也没用,与其将希望寄托婚姻寄托另一半,不如壮实自己。

没有谁能成为你永远的避风港,你需要做的,是自己为自己建一座避风港。

黄玉芬也怕旁人说他们靳家欺负翟思思一个乡下姑娘,爽快应道:“好,明天我马上让你陈……让陈阿姨给你转去。”

眼神无焦距地落在黄玉芬身上,她说:“谢谢。”

字签了,这段婚姻也算是得到了尘埃落定的结局。

强子看着费腾手里头的文件,伸手欲要接过来,说:“腾哥,让我去负责公证吧,我和民政那边熟。”

费腾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道:“你忘了刚才在酒席上我喝酒了?衍哥让你负责把老夫人安全送回家,公证那边我会打车过去的,得对老夫人的安危负责。”

强子一想也是,这都快到下班高峰期了,费腾酒量不怎么好,要是让他开车,指不定能出危险。

便点头道:“也行,那你小心。”

费腾表面不动声色,右手则紧捏着文件夹,应道:“嗯,你也小心点,别出岔子,我把老夫人交给你了。”

强子应道:“行!”

靳白望着费腾因为紧抓文件夹而指骨泛白的手,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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