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嫁给谈小郎君这回事,沈令菡一直没当成个事,在她心里,嫁人就是权宜之计,人家谈让也是帮她忙,不过是挪个地方生活罢了。
可让谈二这么一说,就觉得好像不只挪个地方这么简单,他们确然是两个要成亲的人。

成亲之事也很陌生,她脑子里没什么概念,因为爹娘从来没教过,成亲后干嘛呢,像爹娘平时那样吗,没事拉拉小手,相拥而坐,对视的眼神能腻死个人。

想到这里,沈令菡抖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屁股挪动一下,刚才无意识的跟谈让坐在一块,现在倒有点尴尬起来。

想了想,又不动声色挪回去,心说可别让他误会什么,她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周璞也很尴尬,“我知道他们要成亲啊,我也没说甚啊?”

谈二发现自己跟他靠坐在一起的时候,立刻嫌弃的往令娘身边移动,看了看位置,她既不好跟谈让靠着,也不好夹在小三小四之间,只能跟这个不正经的玩意同坐,别提多膈应了。

“反正以后不准你夸令娘,一点都不正经,第一回见就打我们令娘的主意,想的美!”

这二姑娘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啊,周璞哭笑不得,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见了小美人就急不可待的形象吗?

“阿让,沈娘子,你们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

两人同时对他展开温和的笑意,跟商量好了似的,周璞心里一哆嗦,觉得这俩人可真是天生一对。

沈小娘子的笑温和中带着甜美,可以化解尴尬,谈小瞎子的笑温和而又淡定,全无攻击性,然而这俩人凑一块笑的时候,就会无端叫人心慌,好似两把没开刃的小刀。

假如哪天两把刀开了刃呢,周璞后怕的想,可能他方才就给吓尿了吧。

“今天还要谢谢四公子啊,要不是你派小三小四去,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令娘可真好啊,会说话又会给人台阶,周璞笑笑,“没事别客气,还不都是为了阿让兄,他可担心你的。”

谈让心说,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也谢谢谈小郎君啊。”沈令菡夹了几片肉给他,“要不是有你,我们今天都要饿肚子,会做饭的人都值得人尊敬,你多吃点。”

谈让举着筷子愣住,他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人给他碗里夹吃食,这感觉,很奇妙。

“你们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谈二嘴里含着肉,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凑到沈令菡耳边,“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出来的?”

沈令菡:“四公子能掐会算呗,他算出来阿芷今天没吃饱,特意带我们出来吃饭的。”

谈二:“……”

周璞:“……”

“有病。”谈二翻了个白眼。

周璞斯斯文文的吃了一碗,然后放下碗筷,“沈小娘子,我可以去拜访一下沈先生的书房吗?”

沈令菡从身上掏出钥匙给他,“呐,给你,要维持原样啊,我爹不太喜欢别人给他弄乱东西。”

周璞搓搓手,虔诚的接过来,“不会不会,我就看看,这么说,里面还是维持沈先生在的样子吗,啊啊,好激动!”

到底有甚可激动的,不过就是几本书嘛。

他一走,谈二顿时轻松了,三两口吃完了一碗,抬头瞧瞧谈让,见他也没什么恶意,心说再让她吃一碗就好,于是又跑厨房装一大碗回来吃。

谈小郎君吃饭十分仔细,沈令菡一边吃一边偷看他,吃的慢条斯理又不怎么说话,饭量很小,比她吃的都少,怪不得长这么瘦,难道在谈家一直吃不饱饭吗?

“你吃一碗够吗,要不我再帮你装一碗吧,还剩下好多,不吃多浪费。”

谈让被她盯的耳根发红,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筷,“不用了,我吃好了。”

他从来就没有装第二碗的习惯,当然,也没有再装第二碗的余地。

“阿让你好腼腆哦。”沈令菡嘻嘻笑,“今天你们是为了我才留下的吧,没事,不怪你们来我家,千万别客气,又麻烦你替我操心,我还怪不好意。”

“是你太客气了,全是周四帮忙,我什么也没做,还有幸进到沈先生的宅院,荣幸的很。”

“你们客气来客气去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谈二捧着又空了的碗,小心翼翼的看着三郎,“三,谈让,谢谢你做的饭啊,我都吃两碗了,嘿嘿……”

吃完了人家煮的饭,谈二娘满身心的不好意思,忽然不明白家里人为什么要对他那样,明明也没什么不正常,煮的饭很好吃,她都吃两碗了人家也没恶语相向。

她所有的恶意都来源于潜移默化的引导,别人都说他不正常,她也就这么以为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搭理她,但也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举动,她为什么就一直讨厌嫌弃他呢,谈二捧着碗,陷入了自我怀疑。

“你瞧你阿芷。”沈令菡噗嗤一笑,“跟你三哥还客气甚,你只要能吃,锅里那些都是你的。”

一个称呼似乎就能化解很多尴尬,他是三哥呢,谈二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那,那我再去吃一碗,就吃一碗。”

沈令菡弯弯嘴角,心说兄妹俩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就该好好的嘛。

谈二捧了满满一碗回来,问道:“令娘,你们方才说的我晕头晕脑的,是不是新宅子有什么不对啊,那我们今天晚上还回去吗?”

本来是要回去的,不然第二天不好交代,但沈令菡现在觉得,今天晚上还是不回去的好。

“太晚了就不回了吧,不过只有两张床,你可能要跟我挤一挤。”

“好啊好啊没问题,我们晚上说悄悄话啊。”

“啊……”

此时书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叫喊,外面的人同时一愣,这是撞鬼了吗?

沈令菡跑到书房,“你怎么了啊,书房里有耗子吗?”

“不,不不不是耗子。”周璞激动的站在沈先生书案前,盯着笔架上的一支笔,刚才不过轻轻碰了一下,感觉现在让他死了都值了,“沈先生用过的笔,我我我刚才摸了一下,他不会生气吧?”

沈令菡抚额,“周四公子,我能请求你别用瞻仰先人遗迹的心态来参观我爹的书房吗,不过是一支笔,我从小不知道给他折断了几支,你用也没事,他晚上不会来找你的。”

“……你把折断的笔都送我多好啊!”

四公子这样子,看着怪可怜的,沈令菡同情道:“要不这样吧,这支笔我就做主送你了,你回家慢慢瞧。”

周璞:“!!”

“啊,还有,今天晚上你跟谈小郎君睡我爹娘的床可以吗,我家里只有两张床,要委屈你了。”

周璞:“!!!”

他可以拥有沈先生的笔,还能睡沈先生的床,啊,他无法呼吸了,他可能要死了!

沈令菡遗憾的摇摇头,心说挺周正个郎君,傻的怪可怜。

她来到院子里,坐在井边,挽起裤脚看看脚腕,刚才忙着逃跑没顾上,这会儿坐下来还挺疼,好像还肿了。

沈先生说扭伤了要先用冷水敷,她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凉水,找了快帕子沾湿了摁在脚腕上,凉飕飕的疼。

“你扭伤了?”谈让端着脏碗过来,放下,蹲在她身边。

“嗯?你怎么知道我扭伤了?”

“猜的。”

猜的可真准。

“是哪一只伤了,我来给你揉开。”

沈令菡将信将疑的抬起脚,“你还会治扭伤啊,其实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

谈让摸索着握住她受伤的脚,纤细又带着凉意的手指摁在中心位置,微微使力,见她还受得住,才再次加力。

沈令菡疼的五官扭曲,不过没好意思叫疼,生生忍住了,倒是最初那股劲过去后,还挺舒服,他的手指跟井水一样凉丝丝,却更柔和,总之很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要揉开才好,明天就别用凉水敷了,要用热水。”

“嗯,我记住了,阿让,你懂得还蛮多嘛。”

“也没有,一点点而已。”等揉差不多了,他又重新拧了凉水帕子敷在上头,“再坐一会吧,走路尽量别用这只脚。”

见他又蹲下来洗碗,沈令菡干坐着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洗啊。”

“你会洗碗?”

刚才小三小四要来帮忙,他都没让,一看就是没干过的,毛手毛脚的再把碗脆了。

“阿让你很瞧不起人那,以前家里的碗都是我洗的,在说你手生的那么好看,怎么能洗碗呢,还是我来吧。”

这话是套用何东家的,沈先生一双芊芊玉手从来不沾阳春水,谈小郎君也不该沾的。

谈让闻言笑了,心说这姑娘在家里的地位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她不由分说蹲下来,翘着一只脚加入洗碗阵营,他也就没拦着,两人一块洗。

“阿让你负责拿干布擦就好了。”沈令菡把洗好的碗递给他,一边观察他如何擦碗,他虽然看不见,干活的时候却出奇的从容,倒比有眼睛的做的还好。

“你知道我爹沈先生,每次擦碗都要脆几个,后来我娘就不敢让他碰了,你可比沈先生强多了。”

“说谁比沈先生强啊,世上怎么可能有比他强的人那!”周傻子抱着沈先生的笔跑出来,对沈令菡的评定表示抗议。

站在郎台上的谈二掐着腰喷他:“人家小夫妻月下洗碗,你能不能别跑来找存在感,脸皮怎么那么厚那,去去去,屋里发疯去!”

周璞:“……”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又不是月下私会,至于吗?

谈让无奈失笑,“小麻雀,你家还有多余的被褥吗,有蒲席也成,看来今天晚上,我无法跟他同床了。”

谈二很善解人意的接了句,“那要不,你俩同床啊?”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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