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鸣怔住了,少年的容颜有一种妖异的美,带着寒意,摄人心魄。
视线在对方的脸上停了片刻,才恍然离开。

空气像是滞住了一般,他本来就不常主动的和人交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你完全相信了吧,这个地方是真实。”席鸣一时着急,没有经过大脑的运转,便脱口而出。

“哦,我的手和原来一样了。”少年沈凝说着低头看自己的手,完整干净。

“是吗,当时真险,差一点就……”席鸣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情景,连带着身体抖了抖。“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僵尸给干掉了。”说着挠挠头,脑海中浮现出那疯狂挥刺的画面,锐器插入物体的感觉,那四溅的液体,无尽蔓延的黑暗,又再次像是附体般重现,让他一阵强烈的不适,虽然是僵尸,虽然当时的意识模糊不清,但毕竟是杀了,不论生死。

还好并不强烈,在这种环境下,他需要时间去适应有驳常理的违和感,决心是有,但魄力需要沉淀。

“哦,那个僵尸脑后勺有个洞,被你掰开了。”沈凝蹲在原地,用那只完好的左手夹着那本书,晃荡着。

席鸣听了,静静一想,当时手碰到的缺口,手指伸进时的粘稠温热,确实不谋而合,心中的疑问终于是解开了,这样一放松,才想起对方的情况,沈凝那个时候面对的是一种怎样的境遇?

“你在之后遇到了几只僵尸?”席鸣有些紧张的问道。

沈凝晃动的手止住了,两只手一起将书端正的捧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轻点书面,眼神淡漠的扫过他,望向平台之上的‘主神’。

“三个。”

“厉害!”席鸣将快要冲出口的质疑及时更改,他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说谎的,他的表情,他的语气,还有他那漠然的xìng格,都让他觉得质疑的话形同废料。

“你是怎么逃脱的?”以他对那变异僵尸的感官,普通人根本难逃毒手,他也不过是运气好,所以忍不住想探究一下。

“我把它们都杀了。”沈凝注视着‘主神’,声音还是淡淡的清冷,没有起伏。

席鸣屏住呼吸,气体堵在喉咙口翻滚混沌,四周空旷与寂静的孤凉丝丝缕缕的钻入体内,身体微微卡壳,生涩不堪。

这些反应仅仅只是一瞬,下一秒,席鸣一呼一吸,恢复了过来。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些天才般的人物,绝世惊艳,走在大多数人的前面,不受意识的束缚,不受常识的牵绊,俯视万千苍生,超然物外。

或许这个少年。

沈凝,就是其中之一。

少年背对着他,轮廓鲜明,之前的那句话说完之后,便在没有言语,悄然无声。

席鸣看着他,默然片刻,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想再问他是如何连着灭了三只僵尸,只是轻叹一声,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回到了房中。

一进屋,便躺倒在床上,胳膊搭在额头,微眯的眼睛茫然四散。空荡荡的,这房间,他自己,空荡荡的,无所依从。

他好想家,好想父母,他的亲人,哪怕他……厌恶他们……

再次走出房门,沈凝已经不在了,他四下望了望,沉默的走到‘主神’面前。

按照之前想好的,将神经反应速度和肌肉组织强化各提升20点,将jīng神力、细胞活力、免疫强度各提升10点,最后兑换了一把无限子弹的沙漠之鹰,总共花去了800点奖励,还剩207点奖励。

一道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安逸,稍纵即逝。

接着一把手枪凭空出现。

将枪拿起来看了看,比划了几下,他对枪支什么的毫无概念,所以只觉得看起来很有型,握在手里有点沉,第一次拿到真枪,有新鲜感,还有血液的沸腾,无名的兴奋和安心,试着瞄准了几下,拿起放下,忍住没有shè击,有那么点多余的恐惧遏制了他的冲动,这样把玩了一会,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得到了提升。

他之前就在想,没有支线剧情,奖励点数也不多,那些令人眼馋的技能血统就只能望而却步,想些实际的,若要在下一场未知恐怖片里活下去,他的身体素质必须加强,还需要一把武器。

所以除了智力以外,剩下的五项都进行了强化,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再来武器,刀剑什么的那都是高手的专利,想到那本小说里开头张恒拿的那把枪,无限子弹沙漠之鹰,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握紧,感觉不到什么力量在涌动呀之类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身高,倒是肌肉摸起来有弹xìng了不少。他在原地跳了跳,想着试一试自己有什么进步,在余下的时间里训练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训练,走一步算一步吧,像婴儿般,他得尽快学会走路。

最后在回房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思考一下,到底做还是不做,虽然他已经有所决定。

造人,其实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有想这个问题,只不过一开始还很微弱,占据了他思绪的一角,但很快随着他的处境,这种意识就越来越强烈,几乎是在催促一般。

像是一种诱惑,挣扎在制造与不制造之间,至少他本人是不想去创造一个虚假的存在,来满足自己,来安慰自己。

被制造的生命体完全按照个人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死心塌地的爱着自己,眼中,心里只有自己,虽然这是他时时会幻想得到的美好,但他还分得清现实和幻梦。

那不过是将自己的梦具现化,可以触摸,可以感受,这无疑是他一直以来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却在渴望的同时不断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的不合理不道德,而是太自私。

虽然他也觉得不应该考虑这么多,但这样的话,被制造的生命就不能称其为生命了,只是工具,只是玩物,只是在自我欺骗。

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负责,对他所创造的生命负责。

他能否不伤害对方,给对方幸福,他也想有一个心灵伴侣,但不要是自己的臆想,那未免太可怜了。

这是自私的行为,极度自私,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自己的渴望希望,完全没有考虑被制造的生命,他该如何承担这份生命。

自己进入恐怖片世界,生死未卜,可曾想过那个正等待自己的人,是怀着何等的心情在等待,恐惧无时无刻不会环绕在她的四周,她的无助,她的痛苦,她的泪水,该向谁去诉说。

你回来了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她呢?她该如何自处,如果想要制造一个完全的拥有人类该有感情的生命,那么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对你爱的人的责任。

否则爱上的不是人,只是自己的希望。

生命,哪怕在这个‘主神’空间,他也不希望变得如此廉价。

所以,在这里,他并不想去制造情侣,如果他只想自己快乐,只想给自己带来希望,活在虚假的幸福中,那么他还不如现在去死。

他只有一辈子,来到这里,他会努力活下去,为自己,为那不明确的目标,但是,一辈子就够了。

这样想着,枪在手上的金属触感变得明晰,身心暂时得到了平静,终于做了一件由自己思考,自己决定的事情,好歹还是有那么一点自我的力量,哪怕这样的挣扎这样的决定很无聊很没意义。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做他想,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果然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席鸣回到房子里,心有些寂寥的漠然,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没有人可以交谈切磋,沈凝的话,就算了,和他交流太费劲。

虽然有看过小说,多少会给他带来错觉般的安心,但却有更多的不确定,不知道是否完全相同,别的小队,引导者,伙伴。

总之,这里有太多和小说里不一样的地方,他真的脆弱极了,那么接下来要想在那未知的恐怖片中活下来,他需要的是对自身的锻炼,还有就是情报。

在恐怖片中,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剧情发展,以不变应万变,随波逐流,当然这还是在撇开‘主神’改变难度的基础上,‘主神’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平安的度过恐怖片,想躲是躲不了的,危险随时都会找上门,所以不能太过依赖情报,但也不能完全轻视不去掌握。

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他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的危险的动作鬼怪神秘科幻的恐怖片全都看个遍,至少熟悉一下。

然后就是锻炼自己的身体,做好面对未知的心理准备,要以冷静的心态面对一切。

至于该怎么锻炼训练,慢慢摸索吧,他心里只有一套大概模糊的方针,渐渐去完善吧!

目标有了,接下来就是实行了。

在房间里另开一片天地,这样想着,一道门出现在空白的墙壁上。带着兴奋惊奇的感觉,他推开了门。

这里是夜晚,真正的夜晚,他所创造的天地。

一片平坦的草坪,苍翠鲜嫩,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又将目光收回,带着感叹跨门而入。

门关住的一声响在这里划过,有风微微的律动,温度适中,不冷不热,踩在短短冒出头的草坪上,感觉到土壤的柔劲,抬头,天上繁星点点,夜空迷离而深邃,看不到尽头,看不到边际。

一眼望去,世界仿佛是由草地,星空,以及他组成,似乎还少了点什么,一棵树,对,一颗大树,念起,一株绿芽便破土而出,片刻不停,生长壮大,就在他的眼前,不远处,转眼间完成了百余年的轮回周转,变成一颗粗壮的大树,像十几层楼房那般高,五六个人都无法合抱,如此屹立,似乎从一开始便存在。

被翻搅的泥土,混着碾碎的青草味,湿漉漉的弥漫在空气中,比之前那淡淡的清新要汹涌得多。

席鸣就嗅着那股自然的味道,将鞋子脱了下来,扔到一边,光着脚踩在有些cháo气的草地上,来到树下,倚靠在树干上,两腿张开,头枕着树干,手抚摸着树身,实在无法想象这是数秒成型的,硬质厚实的纹理,曲折延展。自然而然的仰起头,往上看,那繁茂的枝叶交错纵横,轻轻摇晃,那网之上,镶嵌着一粒粒钻石,细小却明亮。

他放下了焦躁急迫的心情,放下了之前来到这里的用意,晃着腿,看着夜空,一弯新月,洒着水珠,青草遍地,背贴老树,风在一点一点的吹,似乎那隐没的云朵也显出些许轮廓,缓慢的飘移。

闭上眼,薄薄的眼皮上浸着凉,这时候的他安静的就要睡着了,好神奇啊,这样,没有了往rì的喧哗与躁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像在空中,像在温水里,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的无忧无虑。

这感觉竟然在这里,这个世界出现了,像不像一个绝妙的讽刺?这样想着,他不禁撇了撇嘴角,现在,这样就好,让他休息一下。

这个世界的种种和他所处的现实世界相差的太远,那些虚无飘渺的只能想像的事物,到了这里全都变得触手可及,化为现实,原本价值连城的钻石黄金犹如粪土,这种落差对于他这样的初来者很有意思,价值观被颠覆,这一切似乎在告诉自己,活下去,拼命的活下去,有了这条命,什么都不在话下。

来到这片新天地,一天还是两天,总之他在快速的吸收,至少让自己不再感到过度惊讶,老是大惊小怪,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是安全的港湾,虽然只有十天的时间,但给他的感觉是出去工作,一身的劳累与疲倦,有一块可以休息的安静的安全的空间,这里就是。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来适应来消化两者交错所带来的落差,这是最要紧的,所以身处在这个科幻电影一样的地方,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以一颗平静的心去对待,这也是一种锻炼,尽快的去习惯这里的生活。

他也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太兴奋激动,要像沈凝那般沉着冷静最好,他不过是侥幸闯过了一场恐怖片,接下来是否能过去完全是未知,仔细想想,死在里面的可能会更大,现在所有的憧憬与期待不是很可笑很幼稚吗,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去锻炼自己的身体,或枪法,再是正理。

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不抱希望,又有那么一些侥幸,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七上八下,两头都不沾边的念头才是最无聊的,顾虑过多实在头疼。

接下来的每晚都是在这种惶惑中度过,最不好受的就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那种失重的惊悚劲,心有余悸,不知该怎么处理自己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只因他的未来全都蒙在迷雾里,不清不楚,只能将活着的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希望能逃脱,希望能……

这样无力的想法最让他难受,他现在什么资本都没有。

面对这一切,最好的态度就是不要想太多,这恰恰是他无法做到的,因为没有力量,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因为太有自知之明,妄自菲薄,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当它到来时,也就不会太过惊慌恐惧。

他现在最需要一份力量,面对死亡,面对未知,不颤抖,不退缩。

他不希望自己的那份懦弱,那种无助失落,从现实世界延续到这里,无法摆脱,他想毫无顾忌的向前冲去,不论将会遇到什么,放开束缚,迎头痛击,那一潭死水,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世界,也该荡漾起来了,变成溪流,变成湖泊,变成大海。

这将是一个新的人生,过去的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渐渐抛开,过去的十几年完全不值得他留恋,他不想回到过去了,那样的生活,那样的道路,亲情,友情,爱情,不值一提。

他要重新来过,重新寻找,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那些已经腐朽的,会渐渐脱落,他终于有机会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些天来,那快要逼近的rì子,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他真的想了很多,在那片草坪上,星空下,微风吹拂着,凉凉的感觉。

早上醒来,吃饭,然后训练,累了就看电影,然后吃饭训练,累了看电影,最后再训练,让自己习惯开枪shè击,瞄准打靶,弹跳,踢腿,躲避,拳击,奔跑……

他能想到的,都会去尝试,接下来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杀人的觉悟,撇开那只僵尸不算,他不愿再去想那副画面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那人家要杀你那,新人,剧情人物,别的队伍,总会碰到那不得不抉择的时刻,也许当下一场恐怖片已进入就会遇到,他给怎么办。

杀了便杀了,那又怎么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要两全的人,第一个死的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想死,又不愿杀了对方,但只能活一个,你该怎么办,这个世界没那么幼稚,你总得做出一个选择,想要活下去,你总得弄脏自己的手,弱者的怜悯是懦弱,是伪善,是不愿承受杀生后的心灵折磨,是放不下挣不脱现实世界的影响,拯救,怜悯,是强者的词汇。

不要再幼稚了,事情不可能两全,‘主神’不是过家家,你得做出一个选择,你死,我活。

想是这么想,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是否能做到。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放下那些无谓的道德法律,放下那些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杀人是不对的,你绝对不能杀人,你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杀人者人恒杀之,罪不可恕,那些等等。他能毫不犹豫的将刀子捅进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一刀接着一刀。他能扣动扳机,子弹飞旋而出,shè进对方的心脏,大腿,胳膊,脑袋,血花飞溅。

他能用自己的手掐死对方,看着他挣扎断气,双眼凸显,满是质问。

别再幼稚了,活着,活下去是需要代价的。

他能承受那份不断累积的罪恶感吗?变得麻木,变得冷血,变得想沈凝那般淡漠,为了活下去,变得不再是自己,不怕迷失?

是想得太多了,但却不得不想,如果他想要继续活下去。

他有这个魄力吗?他能不手软吗?这不是他妈的网络小说,他的心还没有坚定到连一点挣扎一点犹豫都没有,只是脑中念头一过,有必要,就毫不犹豫的杀人,杀人如屠狗屠猪,多么可笑,多么廉价。

他该如何选择,杀戮是不可不可避免的,手中有枪了,心中呢?

只杀该杀之人,那么什么人该杀,所有威胁到自己生命的?那么老人,小孩,婴儿,女人,这些只是不小心闯入的人,怎么处理,是否还能保持冷血,是否还能毫不犹豫。

这样想来想去,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定论,反而他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为了自己的这个生命,牺牲掉别人的生命该不该,这个命题对于现在的他似乎有些太早以后是否又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现在的他让他选择,他会为了自己而去杀人,到了那种时候,杀戮都已成了生存的本能,不会给你犹豫的时间,狂风暴雨袭来时,脑中就只有一片空白,和最原始的挣扎,那些忧虑都是事后的完善。

当时的话,生死一线间,片刻的犹豫以及坚定,决定你该走向何方。

他不会刻意的招惹别人,把杀人当做乐趣喜好,但如果有人有人想要杀他,想要夺走他的东西,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虽然还是有些幼稚和牵强,但也只能想到此,再思考的太多,反而是坏事,问题的答案只有当自己的也身在其中,身临其境的去感受,才能得到,或许自然而然的就会迸发,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前进。

答案就在路上。

他期待未来的自己。

他的选择,他的答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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