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进去!粲!——”
“不要啊!”

然而那个男人还是一脚踹开了紧闭的石洞。

左明月看得见, 在时听莫名跌落的那瞬间、祁粲眉毛都没动一下,可是下一秒,他立刻跪下拿起一个石块, 对着入口就开始猛凿,哪怕手指抠出了鲜血都浑不在意。

这洞口显然是人为的装置,在捕获一个猎物之后就迅速闭合,快到他来不及抓住。直到被生生凿开一条缝,祁粲才起身一脚猛地跺了下去。

他才是真正的目标,他来自投罗网。

左明月急了:“下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里的地质情况又这么复杂,你根本找不到时听啊!”

aron也捏紧了手, 紧皱着眉头, “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救援——”

祁粲没有浪费任何一秒在他们身上。

晚一秒,底下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赔得起吗?

没有任何人赔得起时听。

“粲、等救援的人来吧!咱们几家的长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左明月在一旁焦急地哭喊,“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就是为了围剿你的——他们这些人要害你啊!!你不能下去!”

祁粲一脚轰隆落下,或许是得到了指令, 那入口再次开启。

然后男人毫不犹豫, 纵身跳了下去。

“啊!——”

在那一瞬间, 左明月甚至是撕心裂肺的。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终于意识到。

她像个小丑。

她一路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就是想保护他、让他这一次不要再被伤害一次。

可原来他可以为了时听,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aron咬紧牙关,跟着祁粲就想进去, 然而“轰”的一声,洞口却再次在他面前迅速关闭。

整个山地之间的震荡停止了片刻, 徒步中散落的人们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呼救声和尖叫声。

“哈……哈哈……”

左明月终于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

她从没有、从没有见过祁粲这个样子……

在遭逢事故之前,他是一个自傲耀眼的少年。

他和左阳他们一起长大,因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所以他从小就绷着一分冷静自持,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失态变色。

在当年那场事故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冷漠孤僻的男人。

完全性情大变,多疑、冷血,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安保体系极为严密。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祁粲,都不曾为任何人表现出这样的不理智——哪怕他并不知道地下的情况,哪怕以他的智慧早就知道这底下就是陷阱。甚至哪怕、他根本无法确定时听掉下去摔到了什么位置!

他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那样的人,竟然把另一个人放在了自己的安危之上。

左明月坐在地上,大笑出声,最后看着aron,摇了摇头,“笑话,我们都是笑话……”

原来祁粲那样的人,也会爱别人。

也会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



“害怕了?”

“打了抗体,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但是不用担心。”

祁粲眼底晦暗吸光,掌心紧紧握着时听。

说不清是让她平静下来,还是让他自己的精神免于沸腾。

…还好来得及时。

隐蔽多年的暗室,再次瘴气弥漫。

缓缓揭开封缄多年的秘密。

对他说。

欢迎光临。

——“哧溜。”

怀里的人抽了抽鼻子。

于是出奇地,祁粲的脑仁虽然在跳疼,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极速崩塌。

痛恨,恶意,不甘,毁灭欲,混乱的碎片和被神经镌刻的剧痛,渐次划过他的大脑和心口。

可是心脏却被她湿乎乎的呼吸声,温润地覆盖了一层薄膜。

现在情况尚可。

一,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估计还在扮演好舅舅。二,对方并不知道他提前研制了对抗药物,更不知道他从开始就没中毒,优越感就会先毁他一半。

祁粲眼底一片冰冷。

——欢迎光临,他才要说这句话。

时听感受着那支冰凉的针剂缓缓在血液中流淌,她脑袋还是很疼。

祁粲已经来得这样及时,哪怕他知道这底下是一场噩梦重温。

时听心中难过,她想可能还是吸入了一点点很低剂量的气体,产生了一种吃菌子的效果,看眼前的人都是重影的。

——「完了,我真的疯了,我眼前有小人。」

时听难过地揪住祁粲的衣服。

祁粲摸了摸她的脑袋:“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别怕,会代谢掉。”

时听摇头。

她脑袋昏沉沉地晃着,在他胸口衣服上偷偷擦掉眼泪,她其实不是害怕。她在这样的头疼之中,却隐隐约约像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她来刨石头和火山灰的那天,她见到了……

她见过的……

时听早就已经见过祁粲了。

她大脑中同样闪过许多稀碎不成片的画面,像是也被人拿走了一块。她这时候才终于察觉,原来她和祁粲在同一天、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只是他比她更早发现——火山灰,那只沾满火山灰的手印,曾经拉住了他。

可是后来呢?

她拖着他,一步一步逃离那片山,可最后她遇见了什么,变成了哑巴?

时听哆嗦着抓住祁粲的手,像是抓住这一切真相最重要的钥匙。然后才意识到她紧紧抓着的手上湿漉漉的,似乎沾了很多粘稠的液体,时听猛地撒开手,低头。

——「你、你流血了?!」

空气中有好重的血味。

祁粲不太在意地蹭了一下手指,又把她的手捞了回来,“没事。”

这个陷阱本来也是请他入瓮。

时听有些惶然地抬起脑袋,看向幽深的甬道和那个可怕的房间,用眼神和手比划着问他:

所以、这里、到底是?

祁粲牵着时听,缓缓走向那个逼仄幽暗的空间。

他慢慢地眯起眼睛,“…我五年前来过的地方。”

五年未见,这里还依旧通电,甚至设置了更加精密的地下构造。

他那“小舅舅”,这几年的蛰伏准备,也真是足够精心。

如果是前几年的祁粲忽然得知真相,当年那场事故竟然是母亲留在他身边的亲人一手策划,祁粲或许会觉得痛苦。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他甚至隔了许多年,终于明白了项凝的煞费苦心。

为什么要把编码藏在他的意识中,为什么谁都不相信……。他早该明白的。

走进这间暗室里,祁粲的骨髓冒出一阵生理性的阴冷。

其实他对这个画面并不熟悉。

因为他从被意外绑架到这里之后,就被高密度极光搞瞎了眼睛,暂时性失明,根本看不见东西,也看不清来人。

只有感受。

鲜明的痛感。

给祁大少高高在上、矜贵从容的人生,唯一一次断颈般的折磨。

这一次,他倒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套在他身上的东西,具体都是什么。

哈——

他冰冷如蛇类的目光一一扫过。

时听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是因为药物作用,还是因为她的心率太快了,快得像右上角暴增的心声数一样。

她知道他们已经触及了最核心最隐秘的剧情。

这就是祁粲当年最避讳禁忌的意外事故。

她其实看不太懂这些精密的仪器,但是她看得出来这是对人体的某种试验——可是,为什么?

那个偷人身份的项隽舟,他就算再变态,也不至于就想折磨别人看乐子?

他只要也要有利可图才是?

他这样大费周章、不惜冒着风险、暗中布局这么多年,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解构我的大脑,拿到密码。”

祁粲的声音在淡淡的血腥味中响起。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电极感应器。

——识别、加强大脑头皮电流变化,监控血液流动信息。可以无限放大使用者的脑电波,捕捉和解码大脑的神经信号。

换句话说,用这种方式——解剖他的大脑。

时听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祁粲的指尖触碰到这些东西之后,还是生理性产生了呕吐感,刀割一样的神经痛记忆让他眼底暗色翻涌。

白礼延主动投诚,但祁粲知道白家并不主要研究这方面,只是碰巧给那个人提供了最重要的……灵感。让他在这个领域找到了真正的方向,找到了能通往巨额财富的钥匙——

电椅。

电头套。

针孔。注射器。

无所谓,这些又没能杀死他。

祁粲强迫自己对着这些刑具一一看去。

首先——通过强光,直接刺伤他的视网膜,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失去第一层心理防线。

然后通过耳道,给大脑注射某种谐振的物体,通过基站铁塔几百伏特的电压输送来的电磁波谐振,来传输脑内的讯号。

同时,然后用电流刺激交感神经,通过变频器控制和刺激人体的神经电流,再配合高强的声波…光波…电磁波,对神经中枢进行碾压式的拆解和交割。

——揭开他潜意识内潜藏的编码。

祁粲指尖冰冷,意识不受控地陷入到当时的痛感之中,因为太强烈,所以被他锁进记忆的深渊。

可是他记忆太好,就像他母亲知道得那样。

只要他想,他甚至回忆得起每一串电流打过脑仁的感觉,记得清对方变声之后的每一句压迫。

这让祁粲感到想吐。

时听站在那里吗,一点、一点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太愤怒了,以至于她都快要站不住。

怎么……怎么可以……

项隽舟!那个死变态?!

祁粲的解释很简单,很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高压烧焦的血味。

暴力打开一个人的脑内潜意识,直接破译脑电波,如果有任何操作不当——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想过得当地操作——在这个过程中一旦精神崩溃,都有可能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摧残和虐待!

时听的手都在哆嗦。

祁粲竟然扛住了那个过程。

甚至为此,他需要一直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

在这场不为人知的事故之后,他也只是变得神经受损衰弱,性情易怒喜静……

可是……时听抿着唇瓣,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在心里小声地问他。

——「那你怎么逃跑的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逃得出去?

他怎么可能跑的了?

时听代入了一下,都要绝望哭了,谁能救他呢?

而祁粲却回过头,在昏暗的灯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堪称温柔。

每个小时都暗无天日。

每一秒钟都是惨痛折磨。

可那一天——

有一个山野间奔跑的小画家,来火山底下挖火山晶石,不小心挖塌了一块,压断了通向地底的一根电线。

他得到了断电的一分钟。



时听从没有经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她总想画出特别的东西。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所有的灵感都很淳朴,只来自大自然赋予的嗅觉,来自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

她的生活,是在田野间奔跑,是认识每一株花和草,是奶奶家的破院子,和遥望山外的城市。~

但那个流浪到这里的金发画家告诉她,她画的画总是少一点“灵魂”。

她必须要有灵魂的震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事情,她才能真正激活她的艺术,发出她的声音。

但是大山里的少女哪见过什么大事呢?~

唯一的大事——就是她发现山里竟然还有山,是一座有可能喷发的火山。

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想把她画下来。

她想要有“灵魂”“生命”这样高级的内涵。

她想她可以用火山灰来画火山。

后来那一天,金发画家得到消息要去找一个人,离开了他们的村子。

那一天,时听自己一个人爬到了火山坑的脚下,很努力地刨灰,挖晶石,一双手彻底黑乎乎。

很特别呀,她满心欢喜地想,用火山灰画画,还是很少见的。

她充满动力、吭哧吭哧地往下挖了半天。

忽然她的铲子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然后哗啦一下,土层往下坍塌了一大块,石块尖锐地支棱出来。

时没敢继续挖了,她拎着脏兮兮的布袋子,转头回村子。

她那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想她应该也能感受到灵魂的震荡,经历命运的积淀,然后画出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从地里爬出一个血人。

准备地说那不是一个血人,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但非常狼狈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烧焦了几处,胳膊腿上都有被什么东西帮助但剧烈挣扎的勒痕,割破皮肤流了很多血。

他瞳孔涣散,似乎无法视物,跌跌撞撞地站在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刻的祁粲看不见任何人,他的脑子甚至听不见声音。

耳边全是混杂的噪音,尖锐的电极灼痛,雪花一样白屏的大脑,浑身血管痉挛,速快又速慢的痛击。

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断电一分钟,已经是他能遇见的最大奇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那天,落难的少爷遇见了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少女。

“你…是谁?”

“你怎么了啊?”

祁粲瞎着眼睛,凭借本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跟在他后面,跟了几步,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于是放弃了。

可是过了一会,她又跟了上来。

祁粲不知道那是谁,看不清她的样子,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同伙。

可是最后,一只带着泥土、灰尘、硫磺味的爪子,坚定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我认识这里。”

“我带你走!”



五年之后,命运送他们一起回到晦暗的起点。

所有勇气和悔恨早就消散在风里。

可是回头一看,四下漆黑,到场的还是只有他们。

时听缓缓低下头,握紧拳头。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只剩朴素的尖叫。

——「该死、那个该死的人,我要鲨了他!我要扇他一百个大逼斗!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公开处刑!」

时听揪着祁粲的衣服擦眼泪和鼻涕,前因和后果终于关联起了一部分,让人满心愤怒和荒唐。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她有她的主动权——

她会把这个心声数据刷爆,刷够每一个大整数节点,然后调整那些剧情。总归祁粲就在她身边,她的wifi在这里,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倒霉蛋再出事的。

——「别怕、好,我们别怕!这里肯定也有暗门,当年祁大车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找到出口逃出去,现在肯定也不是问题。…我来到处摸摸看。」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祁粲拉回人间现实。

他从回忆中落地。

在大脑的阵痛中忽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她的心声…他的脑电波……祁粲捏住了电感器。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生物电大脑共振频率。拆解他的大脑,就是解码他大脑听觉区域的共振频率。然后对他颅内传音,引导他的意识,或是摧毁他的精神。

可是后来,他的大脑多了一个能力——他能听见时听的声音。听见她各种音效的声音。

有时是带电的,有时是倍速的。…可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和他大脑经受过的变压有关,一直在悄悄地提醒他。

冥冥之中。

那天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从此他人生的蝴蝶轻轻振翅。

那场意外事故多了一个附属奖励。

祁粲低下头看着懵懂的时听,苍白的唇角勾起。

他当年意外被一个少女救下,后来罹患她的“心声病”,做这世界上唯一能听见她声音的人,险些疯魔。

…原来是他欠她的。

时听看见了祁粲一闪而过的笑意。

——「干什么??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想打死你。」

“我只是觉得,”祁粲低头抱住她,“…我们太般配了。”

天造地设。

宿命之约。

他对自己承认,他爱得要死。

时听内心啊啊啊破防地揪住他的衣服,正要说什么,头顶的大地忽然震颤了几下。

“轰——”

“轰——”

有人要来了。

“我们把他搞死,”祁粲抬眼看向黑暗的头顶,“然后把欠你的还给你。”



与此同时。

地面上——

“直升机!直升机来了!”

“啊啊啊啊!有人来救我们了!”

祁瑞指着天空大喊。

山体突然崩塌的时候,他没有被砸,但是他吓得崴了脚,一直是时晶晶扶着他。

时晶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天知道她来之前只是想给自己一场甜蜜的爆宠秀恩爱而已,现在不仅恩爱没秀成、祁瑞破防又受伤、后边山体还开始崩塌!

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好在山石往下滚落的时候,祁瑞身边出现了几个祁氏的保镖,牢牢看护着他们,不让他们乱窜,这才保住了安全。

可是眼下这里还是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不会那火山要喷发了吧??那他们还走得了吗??

时岩已经在奔跑的时候和祁粲等人冲散了,好不容易找到时晶晶和祁瑞,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正准备继续去找时听他们,就听见了头顶的螺旋桨轰鸣声。

“来的是谁?!”

“是不是我爸妈来救我了!”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人愿意亲自到达山体动荡的危险地区来救援,简直让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感动极了,只觉得那道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身影从容而又伟岸。

时岩站起身,“项先生!”

项隽舟身后跟着几个救援人员,落地的时候简直像圣父一样伟岸。

他一脸急迫走来,“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阿粲呢?阿粲有没有事?”

沈助理此时也在场,和几名保镖焦急但有秩序地站在一旁,凝重摇头,“我们和大少失联了。”

项隽舟重重地一闭眼,满脸的急迫强压下去,然后睁开,“你们各自检查一下伤势,然后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们。”

参与徒步的不少人这时候惊魂未定,看到救援人员才彻底放松下来。

祁瑞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猛地回头:“可是我哥——”

项隽舟一把握住他:“你们先走。”

时晶晶也急切地抓住项隽舟:“项叔叔,我哥哥——哦他在,还有我姐姐!他们还在山里,哦还有左明月!他们刚才走在我们后边,就是经过一片山泉,一个山坡底下,我们从那里就走散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他们可不能出事啊!

时晶晶恶狠狠地想——他们都还没真正见识到她的幸福、她的恩爱,怎么可以出事!必须都好好活着、继续见证她被宠爱的一生!

一个时家跟来的老工作人员拉住时晶晶,“小姐,我们先走吧,相信项先生。”

项隽舟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一定找到他们。”

几家人调动的救援人员陆续到场,人群中央,项隽舟已经强压着心中的焦灼,成为了现场的总指挥。

“我去找他!”

“分头行动!”

“滑坡范围不大,孩子们有领队带着,应该知道跑。”

“吉人自有天相,祁大少当年都能挺过来,这次也会没事的。”

项隽舟有条不紊地安排了所有工作,最后郑重道,“我会亲自去找阿粲,我必须要向我姐姐和祁老先生有个交代,就算他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我也不能让他在这里出意外。我要把他带回去。”

一时间,在所有人眼中,项隽舟的高大形象甚至盖过了祁大少。

从a市来的豪门圈各家,都对项隽舟肃然起敬,为了自己姐姐的儿子,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尽责了!

希望祁大少即便巨龙陨落,也能记得他这位舅舅的好……

沈助理显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一丝不苟的衬衫都破了几处,“项先生,您总算到了,我来协助您找总裁。”

“不用,”项隽舟对上沈助理的视线,连忙一挥手,“现在人手不够,你带着阿粲的人分头行动,一旦找到,立刻示意我。”

沈助理目光认真:“我叫几个人和您一起吧?”

项隽舟:“不必了,我们多分散几个方向,找到阿粲的几率就更高一些。”

沈助理:“好的。”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项隽舟自己一个人转身去找。

身后不少圈内人交口称赞。

“这次结束,就算祁大少不行了,至少项先生可以代理不少业务吧?”

“他本身也是祁大少信任的人。”

“是啊!”

“我们愿意和项家合作。…”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项隽舟优雅地想。

他原本打算叫山上的那个跟他一起来,不过,以他们准备好的毒气浓度,其实他一个人足够,还是不要引起那姓沈的关注为好。

走在熟悉的山野里,项隽舟不禁又想起了那年,他是怎么追逐那踉跄的身影。

像是一个捕猎者,捕杀别人的人生。

“他们两个都下去了?”他在耳麦里问。

“是的,在和aron先生争执先后跳下去的。”

“很好。”

情斗。

太浪漫了。他喜欢。

项隽舟眼底带着随和的笑意,他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可是,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他已经准备了太多太多年。

眨眼间,他就闪身消失在火山坑底的森林中。

…他缓步走向地底。

所有前期漫长的铺垫终于可以收网,他也真的已经,等了太久。

如果当年他的精神能再脆弱一点,或是如果当年没有那个野丫头出来搅乱,或许他早就已经带着雄厚的资本,悠闲地地躺在哪里享受人生。

享受这一切果实。

不过,现在也不晚。

入口开启,暗室里透出了一丝光亮。

项隽舟不疾不徐、动作优雅地戴上了面罩。

甬道内弥漫着某种滞涩的气体。

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谁受伤了?

项隽舟微笑,眼底兴奋。

毒气弥漫,精神崩塌。他那外甥现在一定像当年一样,等着人来救他。

看到他亲爱的舅舅出现,他会不会激动万分?

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中投毒了那么久,更不会知道他最亲近的亲人,不是来救他的。

好遗憾啊,他注定要让阿粲痛苦失望了。

项隽舟遗憾地想,如果祁粲是一个平凡的人,多好。他愿意真的做他的舅舅,代替他母亲继续支持他。

如果他能不要那么优越,不要那么天骄,他这一生会顺遂多少?可他偏偏要人如其名,璀璨耀眼。

太刺目了。

那与生俱来的光芒,会刺伤小偷。

项隽舟控制不住脸上遗憾的微笑,可一步步走进去时声音却是焦急万分的。

“阿粲!阿粲!”

“你在这里吗?”

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割裂,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他大步走了进来,像是被呛住似的,一边咳,一边焦急地迈进了那间光线惨白的密室。

“这是哪里……阿粲?!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了!”

昏暗的密室中,满屋子的精密仪器。

有两个人在这里。

一跪一倒。

那个哑巴身上都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天之骄子祁大少垂着头,半跪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根本已经无意识了。

项隽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晌,眼底的笑意彻底止不住。

——这一幕,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

他为他们设计的剧情线,看来祁粲非常满意——受到爱人背叛,他就这样崩溃、崩溃到动手成了杀人犯?

那受到亲人背叛呢?等他得到了他大脑里的密码,偷走项家、祁氏,得到他的一切,再告诉他真相——他会有多崩溃呢?

项隽舟差点笑出来了。

他的杀手锏都还没用,他这外甥就已经因为情情爱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就是天之骄子,哈哈哈,天之骄子?

“阿粲……你怎么搞成了这样?”他低声走过去。

哎,也不怪他。

毕竟他为祁粲准备了太多。

还有一个精心挑选的哑巴。

他们之间无法交流,无法沟通,一切感情的怨恨都是因为不长嘴。

哑巴。

就是他送给他和她……最好的礼物。

项隽舟的皮鞋绕过地上躺着的时听,鞋尖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这哑巴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一天,哈哈哈……

时听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在他皮鞋走过去之后,被头发挡住的眼睛锃亮。

——「十点钟方向。」

——「他手里有针,右手。」

项隽舟站在一片寂静中,享受着胜利的愉悦流遍全身。

像是他为祁粲通的电一样。

很快,很快的,他不会再让痛苦持续多久。等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就会让阿粲快速地结束痛苦,在这里好好睡觉的。

项隽舟的声音忍到近乎颤抖,眼底的扭曲感一点点加强,缓慢向祁粲走近。

“阿粲……你这样,让我怎么向姐姐交代、怎么向祁老爷子交代啊?”

祁粲半跪在地上,垂首的样子像是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彻底投降。

——「六点钟方向,他要扎你。」

——「他来了!」

项隽舟猛地把右手朝祁粲侧颈扎了过去,“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过得简单——”

下一秒,他忽然撞上一双清醒的眼睛。

项隽舟猛地一愣。

然后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猛地暴力掼到了那把电椅上。

“轰隆”一声!

两只爪子十分默契地从地上伸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时听:死!给爷死!

祁粲翻身而起,矫健迅猛地根本没有中毒痕迹。

而他没有给项隽舟任何反应机会,直接生猛的、原始的、最血性地一拳砸了下去——因为事故后被害妄想症练出的黑段拳术,在这一刻打出了千斤重力,连着他的面罩一起、和他半边脑子打飞了出去。

项隽舟整个人暴露在毒气未散的空气中。

总计不过是三秒之内发生的事。

祁粲心想,拿什么和他比?他的底牌,没人见过。

“阿、阿粲,嘶——”项隽舟的唇角淌出血和组织,立刻去够某个东西,“是我啊,是舅舅,你怎么了!——”

“咔哒”

“咔哒”

一双修长手指非常熟练地扣上了电椅的卡扣,兜头扣下了电极感应器。

“是你。”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向来睚眦必报。”

项隽舟的瞳孔终于一缩。

然后就见地上那个哑巴啪地按下了开关。

——「啊啊啊啊啊啊电它脑瓜子!」

——「十万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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