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在一个遥远偏僻的小院子里。
祁大少对自己的大脑和内心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承认感情,她的环绕声音就结束了,这说明什么?

一直以来, 他作为祁氏最年轻的继承人,动辄需要为偌大集团做出重要决策,他有诸般手腕,还有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这一切造就了祁大少的成功,但同时也导致他注定会在一些事情上显得格外武断。

——以及自信。

祁大少有一套完整的思维逻辑、恪守法则,一直以来都完全按照自己的准则生活。

而现在,有一个超越他的认知, 打破他的准则, 并且还在一步步越过他底线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并且正在准备用她手上残留的面粉渣呼在他屁股上。

祁粲面无表情地身后捏住了她的爪子:“……”

时听:糟糕,被发现了^^

爪子蛄蛹蛄蛹地抽了出去, 假装无事发生——「怎么背后偷袭他也能察觉?!」

“……”祁粲勾唇冷哼。

不过此时祁大少关注的重点不在时听的心事上。

而在他自己的心事上。

承认,对她心动…。

——“承认”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对以往认知的修正,甚至意味着过去想法的错误性。这对商战之中杀伐果决、强势带领集团走向的祁大少而言, 本就是有一定难度的。

可是。

可是该死的, 当他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的世界真的清静了。

每一次特殊音效的出现,祁粲都可以为它做解释, 比如电音是在强调她心中的需求,快速或慢速是引发他的探究——但是从他这里出发的解决措施,该如何解释?

只能说明, 他的心在告诉他,需要了解她, 需要关注她,需要…爱她。

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

这四方小院十分宁静。

年轻的总裁站在破瓦片的屋檐之下,西装裤腿边是一只狗,左手边捏着一个时听。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此刻听不见她的心声,她环绕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可他仍然觉得她占满周遭的世界。

胸膛上被她按出的那个白色手印底下,心脏正在蓬勃跳跃。

沈助理和保镖们站在远处,欣赏着这静谧温馨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刻或许可以说是祁大少这些年来难得的、真正的简单美好时光。

哪怕对面已经风波诡谲,暗处的势力来势汹汹,可是这一刻、在太太生活了十年的偏僻山头,祁大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沈助理感动闭目,让眼泪自己流淌,让小王自己感受: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祁粲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路,他步步后退、为她妥协,最后终于一败涂地。

祁粲,你…。

但他心里并没有对自己失望。反而涌动着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微甜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有一种隐晦的爽。

——「铁车哥,干嘛呢铁车哥?……」

时听捏了捏指尖,歪了歪脑袋,他咋了,忽然闭上眼睛沉郁顿挫?

因为不会包饺砸?又不是真的要他包嘛。

祁粲这人自尊心就是强。

但其实,时听挠了挠头——今天祁粲愿意带着人,陪她回奶奶家,还出面帮奶奶出了口恶气,让全村人都看在眼里…时听是感谢他的。

就像是收到弥补二十二年的生日礼物一样,时听其实很感恩这种付出,因为很少拥有。

此时她看着祁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冷白肤色从衬衫领口延伸一小截,英俊又冰冷地站在她奶奶的大腌菜缸旁边,依然像是来拍画报的忧郁帅哥。

加油啊!铁奋。

时听在心里悄悄说,未来的剧情你不会输的吧?

祁粲缓缓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饺子包好了?”他问。

时听点点头,又摇摇头,在背冲着奶奶的地方悄悄比划了一下手语:包完了,但是人多,不太够。

“没事,”祁粲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只是依然静静看着她,“都给你吃。”

时听黛色的眸光眨了眨,然后心想。

——「啊,他不爱吃饺子呀?太好了你这个没品味的东西^^」

祁粲:“?”

他面无表情地掐了一下她的脸蛋。重重地。

——「哎呀!嘿嘿没关系,我可以把他那份都吃了,这可是饺子啊!还是奶奶包的饺子,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今天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多多多……」

祁粲眼底又不自觉地浮起一点笑意。

眼前的人和她絮絮叨叨的心声都像是热气腾腾的饺子一样。

所以——

年轻的总裁终于认真思考,他是因为什么对时听产生了不受控的感情呢?

因为她总说一些让人迷乱的话,还喜欢念霸总文学和黄文来影响他,然后他真的被影响了?不,影响了但很有限。

还是因为她画画的时候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心声,像风像云像虫子一样自由自在古古怪怪。…

还是…因为她心中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始终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从没放弃过努力。

因为她长情知恩心里始终想着她奶奶,自己咽下失声那几年的苦也从不让她担心。

还是因为即使这个世界没有人站在她身后,为她讨公道,她也依然单薄却有朝气,不怨愤,不世俗。

简简单单。

祁粲忽然想明白了。

大概就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时听的内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真正的时听是一个怎样的鲜活的人。

所以他…

祁粲缓缓闭上眼睛,唇角轻轻一勾。也只能是他,只会是他,喜欢这个——

——「嘿哈!喔哈!一拉马斯卡!……芜湖拉哈!」

——「吃——饺——砸!」

就算这样他竟然都不觉得吵闹,又或许是对祁粲而言她真的已经再是什么影响,而是一种惯性。

他习惯了她的七嘴八舌,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习惯了她的各种称呼。

这不亚于自我pua。但是——

祁大少高冷地睁开了漆黑如海的眼瞳,在夜色下轻轻呼出一口冷气。

喜欢她确实得有点病才行。

他有病,他认了。



“走了、走了,饺子出锅了!”

“翠芬奶奶,我们来帮您端——”

“大少,我们进屋吧。”沈助理脸上也带着祥和的喜气。

“嗯。”

祁大少确定了这一点,浑身沉郁的气场终于消散,眉目之间恢复了疏朗和信念。

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而且,他承认心动又如何?

——反正,他们是两情相悦。

时听这个女人早就对他沦陷了。

他的心动是迟一步的,对她的回应。

祁粲高傲地低下头,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亲自去端饺子。

顺便扫了一眼蹦跶来去的时听。

没错——他是心动沦陷,他是对她妥协,但他也要看到她的感情。看到她对他的忠诚,然后,奉上他拥有的一切。

祁大少眼眸微眯,重拾信念感。

他就不信,在他的攻势之下,在他狂风暴雨地给她一切之后,她还能忍得住?

他迟早看到时听丢盔弃甲、为他沉醉的样子。

祁大少又爽了。唇角轻轻勾起。

再说一遍,这是两情相悦。

情投意合。

懂么?互相的爱。



时听带着爱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顿奶奶牌饺子,彻底满足了她的心灵和胃。

回家太好了呜呜——除了依然不能说话,但一切都是热腾腾的,只可惜过了今晚她又要离开了。

现在是祖孙俩的夜话时间。

时听去奶奶屋里和她躺一张炕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祁粲和他带来的团队也被安置在了奶奶的房子里。

火子沟毕竟地处偏远,他们今天来的时候一整天都在路上,已经非常耗时,如果开下山区再去县城找酒店,其实也很难有像样的,不如应了翠芬奶奶热情的招待。

条件肯定是艰苦了些,大家一起睡大通铺,沈助理和保镖大哥们倒是没什么,但是他们担心祁大少这样洁癖和敏感神经,晚上能不能睡着?

王翠芬笑着搓搓身上挂的围裙,退了那件撑场面的大貂,她其实并不魁梧,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太太。她脸上的褶皱笑着,看祁粲的反应。

祁粲知道这也是对他的考验,十分从容地走进了大通铺房间里。

别的倒是没什么。

只不过他和时听一起躺了很久,他怕时听不习惯。

嗯。

翠芬有自己的考量。

她这一辈子都在大山里,见的人不算太多,见的世面也少。这个城里来的孙女婿的确优秀,不凡,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敢确定孙女的未来。

因为她是个没用的老婆子,不能给她支撑,她一个人在外边会不会受人欺负,常常要看对方的人品如何。

老一辈人见过太多无疾而终的情起和誓言,有些人能在锦衣玉食中给一点小打小闹的爱,就像对小猫小狗一样。如果不是真的从心里欣赏和喜欢一个人,而是将她当成玩物,不能共苦共患难,那感情走两步就很容易散了。

她会不会被欺负?

他们之间肯定是这个强势的孙女婿占上风?

祁粲能理解。

但是她奶奶绝对多虑了。

大少一脸严肃地进屋在炕沿坐下。

他有多拿她没办法,是在他母亲坟前过了明路的。

祁大少半扶住额头。

呵呵。

人员都安置好了,翠芬就也回到屋里,时听还是说不了话,不过两个人点头加比划呢,奶奶也都能明白她意思。

今天真是热闹的一天!

隔壁张叔张婶他们后来也一天没出门露脸,张二丫委屈的哭声隔着篱笆园都能听见。后来村支书想带着儿子铁钢上门给翠芬道歉,都被祁总的人直接给拦了回去。

更别说,那开上山来的拖拉机最后就停在了王翠芳的院子里,还有数不清的肉蛋奶、保健品、礼品堆到她那破瓦屋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孤寡老太太有人撑着!

这下,全村人都羡慕坏了。

时听一直揣着手嘿嘿,一边听着翠芬抱怨他们乱花钱,一边又能感受到她一个多年独自一人的老妇人、那种扬眉吐气腰杆挺直的爽快。

没什么比这更让时听高兴了。

他们都是这样常觉亏欠,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无法做对方的靠山。

但是现在时听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祖孙俩闲聊夜话,时听张不开嘴,祁粲却听了半天,唇角也带笑。

沈助理看在眼中。

他又要欣慰地说出那句话——少爷越来越爱笑了!

这是少爷第一次跟着回家的女孩啊。

祁粲:“?”

沈助理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大炕上,时听依恋地抱着奶奶的胳膊。

可惜这次她呆不久,不说她现在的任务进度还不够,而且还有比赛的作品要截稿,就是祁粲他们也不可能在奶奶这里呆太久,他这次来b省主要是为了考察,哥哥他们也马上就要到了。

这一次他们愿亲自来火子沟看看,给奶奶带来这么多人气儿,时听心里已经很高兴很感激了。

就是走之前,时听还想再和奶奶说说话。

所以她企图再努力一下,争取看看能不能冲破下一个整数节点。

目前进度:[42130864/100000000]

还是差得有点远,因为过来之后她不太方便蹭霸道wifi。

——「毕竟是在奶奶家,我怎么好意思对他动手动脚的?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祁粲视线一顿,又缓缓笑了。

他承认,他爱了。

但他们之间,是谁更爱?不言而喻。

时听根本克制不了她自己对他的靠近。

那好吧,他会帮助她完成她的kpi的,不就是把身体让给她用吗?她用就是了。

既然他已经承认自己的内心,那她发出的声音也就不会在他的世界里立体环绕。

他可以帮她完成,让她能说更多话。

希望她别急得抢在他前边告白。

他的浪漫盛大还没开始。

呵呵。

祁大少甚至暗爽得换了姿势坐着,抬头看看山间乡下干净的星空。

时听也看着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她估计得应该没错,既然四千万句心声的节点已经顺利让她说出了一长段话,那一次只会更长,能表达的东西只会更多,甚至…有可能有其他效果?

毕竟,那是5000万句了诶!

五千万比别的整数还要特别,那正好是一亿的二分之一,标志着她的任务已经达到了中点!

时听觉得五千万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整数,说不定除了能让她说更多话,还会有更多的发声效果,以及特别的、对于剧情的调整。

毕竟,现在暗中人都要开始收网,男主也要和他对打,她一个小炮灰夹在中间,仍然是哑巴,也仍然是炮灰。

必须要尽快努力刷才行!

时听握了握拳头。

奶奶还在不放心地问,“但是这个孙女婿,他家里条件很复杂吧?人看着倒是可以,性格可能不算大好?”

时听摇摇头给祁粲平反,心想是的!他性格就是很神金^^

但是时听已经习惯了。

于是窗外的月亮透过老旧的窗棂洒进来,奶奶摸着时听的头发,忽然悄悄问她。

“那你喜欢他吗?”

时听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过了好半天才缓慢地想:

——「什么是喜欢?」

祁大少忽然又换了个姿势。

到重点了。

干什么,又要吐露心声,表达感情了?啧。

时听想,在她心里,祁粲是很多东西,是大粪大草大霸大铁车,是霸道神经病和发癫狂魔是最强wifi处理器。

但他也是会从新西伯利亚接她陪她去巴黎给火子沟修路陪她来看奶奶的…祁粲。

时听眼前忽然闪过他之前重重的亲吻…和很自然的轻轻的浅啄,以及抱着她处理文件时的手臂,哦还有,祁粲很自然地从奶奶手里端过一盘饺子的样子。

时听眼前竟然有很多很多画面,才发现她丰富起来的人生里,似乎一直有这辆车的身影。

祁粲:怎么不说话了?

不好意思了?

在想什么呢?请问。

祁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最后确定:

她爱我入骨。

懂了。

没有心声,一定是在回忆,回忆那些场景。

而她甚至没有经过他那样的思想挣扎,就已经爱了。

祁粲闭了闭眼,勾唇。只是苦于这是在乡村山头,否则,他简直想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等着。

等着他。

另一边的房间里,时听抠了抠枕巾,揪了揪穗穗,最后又握了握奶奶的手。

…不知道耶。

祁粲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

但现在,那些原本的轨迹都没有发生。

她也开始希望,祁大少能够平安顺利地走到剧情终点。

不要输。



暗爽完了的祁大少终于神清气爽地打开了邮件。

身上的气息一点点沉稳了下来。

此刻。

这间承载了祁氏总裁办七八名名精英助理和保镖的房间,已经化作了一间严肃的议室。

是的。

一盏油黄灯下,祁大少正在分析战略以及a市动荡的情况。

留在a市的王助理已经半夜加急传来简报。

果然,大少一动身离开,集团内部就已经出现了幺蛾子。

在这种时候,心理素质就显得格外重要。

即使火已经烧起来了,祁粲最当下的重点依然是他们所在的地方——b省这个重大地产开发项目。

这次祁氏组成的专家考察团和徒步活动有线路重合。

祁粲之所以打算跟着时听他们去看看那座火山,除了有他内心深处不愿意触碰的理由,当然还有商业一个原因——

如果那附近真的有特殊地貌可以开发成景区,那他的地产开发项目将直接获益,价值难以估量。

他们在这里开发的本就是度假观光为一体的高端地产,b省本就有非常丰富的自然资源,这个重大项目也是和官方对接的工程,如果能开发出更多噱头,商业价值自然也大大提升。

无论何时,哪怕有心理创伤,祁大少都是一个敏锐的商人。

然后——

他才点开那封王助理加急赶出的邮件报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a市。

窗帘后那道神秘的身影轻轻摇晃着红酒杯,没有喝酒。

“他们真的去了?上山了?”

“是的。”

“他还发疯了推平别人家门口的地?”

“…是的。”

男人愉悦地轻笑了起来。

宿命啊宿命,你真是…造化弄人。

怎么就这样刚好呢?

眼下,局势已经完全有利于他,他多年的谋划在此一举,已经开始有人向他倒戈。而祁粲身边,同样有能为他出手的人。

祁粲的状态显然已经大不好了,但还在勉强支撑,时好时坏。

如果是直接的精神崩溃,他会失去不少乐趣。像现在这样、精神如走钢丝般维持着表面的正常,内里却已如虫蚁蚀洞,等待最后一击的样子,才是最有趣的……

祁粲显然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他对左家也有了动静,当然,那个邮箱很难骗过祁粲,只能骗骗左明月这种蠢货,他们已经找人销毁了。

然而……最让他意外的是,他光风霁月、养尊处优的祁大少,竟然毫无知觉地走入了那片山区。

从他选择b省,最后选择陪那个哑巴走入那片山区开始——真正的好戏,终于拉开序幕。

最好的黑夜降临到璀璨之上。

虽然现在有不少人都在b省,多了些麻烦,但是…

祁粲在那里,难道不会想起什么吗?

当毒素侵脑,他就必然会想起。

而当他想起的时候,游走在全身的毒素,损坏的神经系统……终于能联手崩盘,带给他最好的礼物。

这一击,甚至比安排好替罪羊、让他得知爱人背叛更加惨痛、更加漂亮!

因为那时,他埋藏在记忆深黑之处、这些年勉强维持平静的、那些被关起来的惨痛和洪水猛兽,都会倾泻而出——

想起当年的一切,想起他们之间的渊源,在濒死之际,他会不会觉得惊喜呢?

当然。

那人悠悠笑道,小哑巴,他也不会放过。

虽然她的哑巴有恢复的迹象,但是赶在她能开口说话之前,把一切罪名都合情合理地安插到她头上,让她到死无法张嘴就好。

很快了,很快了。

那人握着高脚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眼底带着兴奋的光。

多浪漫啊…太浪漫了。

这是一场经年的回环。

他当年能成功一次,就能够成功第二次。

他太擅长利用人心,利用那些…以为他是他的蠢货。

那人低声念了两句祁粲的名字。祁大少,祁大少…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璀璨如光?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那他的人生,又被谁偷走了?谁来还给他?

就让所有人一起还给他吧!

祁粲他也该想起来——当年是怎样痛苦的了。

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了。



【白家出具了祁大少的精神检测报告,证明您这些年的确本就有精神问题】

【祁氏高层董事会大震荡,目前消息已经被强压下来】

【大少,请指示】

如今,祁大少进入b省考察,a市内群龙无首,果然那暗处的人开始了兴风作浪。

白家在a市的医学地位自然权威,这报告一出,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祁老爷子一力压下,目前还只流传在祁氏内部高层。

毕竟——“祁粲”这个身份、这个标志、对集团太重要了。

如果集团总裁多年来罹患神经性疾病,且精神状况持续糟糕,而这样的人把持权柄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敢想象、公司的市值会缩水多少?!股民还怎么信任祁氏?!

爆出这个信息的人显然也并不想这样做,他的目的肯定也是与祁氏利益相关。

但,纸包不住火。

因此,这个消息被牢牢地封锁在了祁氏集团的高层内部,并开始紧急寻求对策。

祁粲勾起唇角。

果然是在他离开a市之后,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动手。

他让王助理留在a市,带着团队密切关注着一切动向,除了蓝湾别墅那边,左家那边,自然也包括白礼延、白家,甚至于白宝元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祁粲缓缓眯起了眼睛。

在这场大戏还未开唱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数了。

而这次白家的出手,祁粲并不觉得那是蓄谋已久给他致命一击。且不说这根本不足以伤到他的根本,祁粲更倾向于白礼延,或者说白家,是被迫参与的。

因为这里完全可以反逻辑验证。

如果白礼延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的人,那么他去精神科治疗的五年间早已经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当年在他刚刚从事故中走出来的时候,远比现在好杀得多,神经也更脆弱。

但,无论白家是从什么时候被裹挟进去的,祁粲都没有动手干涉。

——因为不管他们现在在白礼延那里得到什么精神评估数据、检查结果,最终都是佐证他的精神走向崩盘。

也就是佐证这个祁粲亲自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相信的逻辑。

他早已经从第一次险些中毒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个小哑巴无知无觉地救了下来。

从此,他祁大少的人生已经变了。

【静观其变。】

祁粲淡淡地回了几个字,唇角冷冷一勾。

因为,会有人比他先闹起来。

他留下的那道题,他那生物学上的父亲解出来了吗?

祁粲幽幽地看向山间的无边夜色。

这场狩猎游戏终于开始。

他相信,一切都不会是时听“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会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谁能阻止他?

不存在。



第二天一早,火子沟村口再次热闹起来。

小土狗在嗷嗷叫,后院的鸡在咕咕哒。

祁大少和衣在桌边看了一夜的地质报告,闻声慢慢抬起眼睛。

村口又有好几辆车开了上来,不少人扒拉着门口偷偷瞅,只见那些人一落地,甚至还有外国来的?!

而且又是来找王翠芬家的。

火子沟村民现在都对他们家刮目相看。

时听昨天睡得特别特别好,虽然没法蹭流量,但是在奶奶身边无比安心。

听见动静才翻身起来,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刚伸了半个懒腰就被人拦腰搂住了。

祁粲另一只手抬起,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非常贴近地走了出去,眯眼看向门外。

时听一下子醒了。

一大早,遇见心软的wifi。

谢、谢谢啊?

“翠芬~~翠芬~~~”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好大儿~~”

生硬的中文传来,王翠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出来,有点迟疑地对着这个金头发蓝眼睛的人左看右看。

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面,总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像记忆里的好几个人?

“是我,aron啊!”

“哦、阿仁,真的是你!都长这么高啦?”

aron笑坏了,他很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翠芬还是这么可爱。

最近aron在海内外的名气也是大涨,他的画比以前卖得更贵了,这次绘画大赛也是势在必得。

他的听听呢?

视线一转,就看见祁粲搂着时听站在门框边上,一脸挑衅的亲密。

祁粲冷冷勾唇。

干什么?洋鬼子。

你来晚了,不,你早就没有入场机会。

他们现在两情相悦。懂吗。

车门打开,后边还陆续出现几个人,提着礼物一脸郑重的时岩,还有满脸嫌弃、撇着嘴角的时晶晶,以及坚持模仿霸道人设的祁瑞。

祁粲搭在时听肩头的指尖轻轻地敲了两下。

他知道对方也和他一样,不可能只守在a市。

这次来b省的所有人之间…一定有对方的人。

——当然,首先排除祁瑞。

他只是来负责智障的,这点毋庸置疑。

…再加上他旁边那个时晶晶。

祁粲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然后淡淡垂眸一笑,没有给那个过多眼神。

还有谁,在每次活动的时候,都刚好在场,巧得不能更巧…?

时晶晶已经扭哒地飘了过来。

“姐姐,你以前过得竟都是这种日子,我要拍下来让大家都看看,我真的是太心疼你了!”

祁瑞注意到他大哥站在不远处,立刻耸了耸肩,一米七几的个头硬撑了一件过膝黑色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移动的霸道黑方块。

他上前一步,邪肆地搂着时晶晶,“放心,宝贝,我绝不会让你过这样的生活。”

时晶晶心中尖叫:啊啊啊!对!就是这样。

时听听见了吗?看到了吗?

时晶晶闭着眼睛,心里都甜死了——这才哪到哪?瑞哥哥为她准备的一切爆宠,时听准备好羡慕了吗?

她怎么可能不羡慕?

眼下虽然祁氏内部的动荡都被压了下去,可是瑞哥哥本就手持很多股份,又是老祁总最疼的小儿子,当然知道很多内幕。

祁大少——那个曾经令她、令所有人心驰神往的男人,他的精神果然出问题了!

现在的平静只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

现在董事会内部都在进行决策和商讨。

而她时晶晶,显然已经得到了命运的眷顾,选择了最正确的人,即将成为未来祁氏的女主人了。

临来之前,时晶晶还好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左明月。

左明月最近一直沉寂,听说是在办自己的个人画展,说不定还是为了想挽回祁大少,被时晶晶明里暗里好一通嘲笑。

得知时晶晶他们去了那边探访火山,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知道,那就是粲要找的东西。

她是重要的人,她必须在场……

最后下车的是时岩,手里还拎着好几个礼盒。

他之所以觉得要来,是觉得他作为听听的哥哥,需要出面对收养她那么多年的奶奶表达敬重和感谢。这次他没有再那么直男,直接带了一车礼品过来。

这么多人都到场了,时听也知道,她终归要和翠芬道别。

可惜她还差几百万句才能到下一个节点,可惜没能再和她多说两句。她张了张嘴,知道还是徒劳,最后只好看向祁粲,扯了扯他的袖子。

祁粲知道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一勾。

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

她可真是太依赖他了。

祁粲勾着唇角,对着翠芬道:“时听来之前就和我们说了,等她这次比赛的事情结束,身体也养好了,就再次来看您,到时候接您去祁氏庄园小住。”

而且,还有以后万一哪天要办婚礼…之类的。

也需要她奶奶出席。

祁大少一脸高贵冷艳默不作声。

王翠芳的手搓了搓围裙,“不打紧,你们忙,忙点好,丫头不用担心我。”

时听点点头,下次——下次她一定是一个彻底健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喊谁就喊谁的人了!

到时候她可以和奶奶从早上唠嗑到晚上,谁来搞事情就骂谁,用自己的嘴当推土机。

“另外,您无需再担心邻居的打扰。已经向更上级反应过,他们不会再对您造成影响。”祁粲淡淡地补充。

时听连忙重重点头,然后又看了看祁粲。

总觉得他好像太懂她的内心了,他们之间这么心有灵犀吗?

祁粲心底哼笑一声。

两情相悦,你说呢。

aron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感觉这个男人已经在他没来的时间里把翠芬搞来了自己的阵营。啧啧。

一群人拉拉杂杂地说话,各有各的目的,一时间,时听竟然都不是离奶奶凑得最近的那个人。

但是真的要离开了,时听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舍。

她才只说了一句话,就那么一句,说得太快,奶奶可能都没听清。

奶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可是时听知道她心里装着很多事。

要是她能快点好,快点好……

祁粲垂眸看她,忽然带着时听微微一转,回到了没有人的屋檐之内。

门外,aron正大声和奶奶寒暄。

“翠芬,你都忘了我了。”

“我当年之所以和听听那么投缘,就是因为我也有个哥哥,也是从小遗失在了外边……”

“不过我们应该不太像,他应该看上去更像标准的华裔。不像听听和她哥,还有那个亮星星……呃,他们好像也不太像。”

杂七杂八的闲聊远远传来。

…门内。

祁粲半阖着眼睛,看时听那羡慕别人说话却又没什么办法的表情,忽然低头,轻轻亲了她一下。

既然都两情相悦了。

她就是他祁粲选定的爱人。

她的一切愿望,一切需求,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给她最好的所有。

没办法,谁让他有这样的实力。

祁粲哼笑着低头。

男人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之下深邃漆黑的眼睛,半阖在眼睫之下,落在她唇瓣之上。

时听靠在老家破旧的门板上,被亲了之后,忽然睁圆了眼睛。

远处人声喧闹,此处是她小时候贫瘠长大的地方。

而在木板和尘土的味道之下,属于男性的清冽剃须水的味道,清晰地弥漫开。

“够吗。”祁粲轻轻问。

时听眨了眨眼,想说,够了,什么够了,够什么了。

可是她刚张开嘴,祁粲就捏着她两只手腕,牵起来放到自己腰后,再次低头亲了下去。

碰到了她的舌尖。

时听瞬间像是过电一样。

心……心软的wifi……

舌头也很软。

不对……啊啊啊。

时听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缩小在他怀里,脚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踮了起来,抓着他腰后的衣服,抓到皱皱巴巴。

不会亲,她根本不会亲。

只能勉强张张嘴。

祁粲没敢亲太重,怕她嘴唇肿了被人看出来。

她现在这样就已经像个小可怜。

他哼笑一声,又勾了一下她的舌尖,终于放开了怀里软塌塌的人。他的后颈到脊柱还有点麻,松开发烫的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

两情相悦。

是不是两情相悦。

她真是喜欢死了。

祁粲都害怕她太喜欢以至失去理智。

而他还可以给她更多,知道吗?等到了山上她再看看……

到时候可别失去理智。

祁粲抱着她退开一点,爽得有点麻,准备欣赏她发疯或是尖叫或者害羞到无声的内心。

而时听晕头转向,但可以感受到心声增速正在狂飙,在他认真亲吻的时候,几乎是千倍速增加。

——「好、很好亲、亲很好、、」

——「他刚才、刚才问我够吗,是什么够了?他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吧?但是啊啊啊啊真的要够了……1、2、3、4、5……」

时听开始猛凑心声,人忽然又行了。

祁粲:“?”

祁大少又不爽了。

被她亲了,她竟然一点亲的事都没想?

没有回忆触感,没回味记忆,甚至都没关注这事,嗯?

他亲得不够狠了是吧。

小心他把她——

时听:“!”

[50000000/100000000]

到了!中点!

最近的剧情绝对已经触及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否则也绝不会有这样的速度,但是不管怎么说——

她又能说话了!而且剧情会给她有利的调整,她一定不会再背锅领便当了!啊啊啊啊——

时听激动地一张嘴:

“啊↗↘啊↗↘~~~”

祁粲暗怒的神色忽然一顿。

时听也猛地睁圆了眼睛。

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什么东西??

电音?

怎么会这样?!

“…”祁粲缓缓抬头,神色莫名,“。”

两人四目相对。

“我↗不↘是↗故↘——”

时听连忙又闭上了嘴,黛色眼睛圆溜溜,满是惊恐。

但是她忽然意识到,五千万句心声之后,没有局限她说话的次数!!虽然带电,但是她好像可以说很多句话?这对剧情调整已经有某个重要意义,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

时听放弃了,彻底闭上了嘴。能说,但又不完全能说,一开口就是一串激情彩铃,让时听怀疑人生。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发生!

祁粲:。

历经沧桑的祁大少缓缓笑了。

哦,你是问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你为什么会这样?

以及,你未来可能还会这样、那样、以及那样。

“丫头呢,听听去哪了?”

“刚才还在这呢?”

“我们大少也不见了。”

时听耳尖一动,下意识往祁粲身后藏了藏,抓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

而这一刻,祁大少带着无人可知的经验值,油然产生了一种永远可以给她兜底的稳定与自豪感,握住她的手。

总之。

电他就行了。

他早就建立耐受了。

想不到吧。

祁大少又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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