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气虽晴却也温暖不了风中的阵阵冷意。地上积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落雪,树枝上也覆了一层纯白,偶尔可以听到“哗”的声响,是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音,然后一切复归于静。
轻雪依然还在飘洒,是纯净到极致的颜色,是无根飘萍的命运。

三千青丝散落,如瀑,一个青衫女子推开门,看到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的人,不禁问道:“宫主,怎么了?”

泠潇微微转头,清冷清丽:“无事,出了何事?”

“暮音公子和易公子来了。”

“哦?”微微勾起唇角,“他们两个倒是舍得回来了?不逃了?”

“大概也明白宫主根本不在乎吧。”青衫女子掩唇轻笑,“不过,好像给宫主带了个麻烦来啊。”

“哼,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遇到麻烦了,他们两个怎么舍得回来。”拿起梳子,“跟他们说我等会儿就过去。”

黑发如墨,想了想,随意挽起,系上发带,大部分散落于肩,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梳高高的发髻,偶尔梳起也很快会放下。

推开门,雪依旧飘飘洒洒,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寒冷,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泠潇来到大堂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其他人是出于习惯性的尊敬,而暮音和易剑则是略略有些不自在。

走到两人面前,轻轻拍了拍暮音的肩,柔声道:“回来就好。”

“姐姐……”暮音眼中隐约泛起了水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血眸浸染了水色,愈加潋滟。

“对了,你们不是还带了个人回来吗?遇到什么事了?”

“哦对,泠儿,这是我们路上遇到的,不过……”易剑侧开身子说道。

泠潇这才看到椅子上的人,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长得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只是那双眼却死死瞪着易剑和暮音两人,原来是被点了穴。

替那人解了穴,那人便一下子从蹦了起来,指着易剑和暮音大声道:“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

泠潇挑眉看向易剑和暮音:“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确不是妖,可是他体内有鬼灵寄宿。”暮音开口解释。

“哦?”泠潇看向那男子,一双眼渐渐变得深邃,瞳孔微微泛着紫。

那人被泠潇一双眼盯着,只觉得紫瞳妖冶无比却又引人深陷,不知不觉间竟被摄去了心魂,天地旋转,一下子陷入了无边黑暗。

泠潇伸手揽住倒下的人,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叫王之涣。”易剑回答道。

眸光微闪,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对着一众人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小院,暮音易剑你们跟我来。”

“是。”

暮音帮着泠潇将人带到了房间内,置于床榻之上,说道:“姐姐,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你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不过,感觉很熟悉。”

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只是不知道是爱是恨。”

“若是爱,这种爱,不要也罢,若是恨,这种恨,未免太过。”

“姐姐的意思是?”暮音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是忘川水与彼岸花。”

“那是什么?”易剑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表情。

暮音低声喃喃:“忘川水饮下,前尘皆忘,彼岸花融入,前情永记。”

易剑有些糊涂了:“那到底是记住还是忘记?”

“想忘不能忘,想记记不得,只留下最深刻的疼痛和本能,一旦遇到什么触发记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泠潇淡淡解释。

易剑沉默了许久,说道:“怕是爱极生恨吧。”

“呵,怕是不配说个爱字。”泠潇冷笑,对着暮音说,“暮音来帮我护法,我将他体内的彼岸花取出,至于忘川水,便留着吧,忘了,也好……”

三天后,风月楼前,几人送走了王之涣。

多年以后,王之涣再次来到蒲州,途径风月楼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觉得有种熟悉感,但他记得,他从未来过,摇摇头,走过。

楼上几个女子临窗而立:“咦?那个人我是不是见过啊?”

“几年前啦,宫主在的时候,暮音公子回来时不就是带的他吗?”

“对哦,可惜呀,人家都不记得我们了。”

……

登鹳雀楼,大好河山,风光无限,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猛地转头看去,那人也恰好回头,轻纱遮面,一双眼灿若星辰,又似带了无限感伤。

高台重檐,黑瓦朱楹。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追了过去,又上了一层楼,却不复见那白衣,看向楼外景色,愈加磅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一念之间,十六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王之涣,字季凌,豪放不羁,常击剑悲歌,其诗多被当时乐工制曲歌唱,以描写边疆风光著称,传世之作仅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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