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九年。
一片素缟,哀悼不绝。

木然地看着眼前,眼中没有焦点,冷风吹起了素衫,清冷寂然。

客人们来了又走,天色渐渐黑下来,仍然长跪在灵堂,任下人怎么劝也没有反应。

夕阳渐落,一袭白衣踏着斜晖而来,飘逸如仙。

“慕容姑娘,你来了,你看……”管家担心地看着堂中的人,对着刚刚进门的泠潇说道。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放心吧。”泠潇皱着眉看着眼前仿佛失了生机的人,柔声对管家说道。

“是。”管家退下去,给了泠潇十分的信任。

“这又是何必?”泠潇叹道。

王维慢慢抬头,眼中一片死寂:“你该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见他不说话,泠潇继续道,“既然你信奉佛道,就应该相信,来生还可再续。”

“来生,未免太过遥远。”

泠潇抿唇,将带来的酒轻轻放在王维的面前:“这坛醉仙送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喝了它,然后好好活下去。”

王维盯着眼前的酒良久,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迷蒙起来,隐隐地泛着水光,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没有顺着脸而是直接落到了地上。

两人无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烛火跳动,影子明灭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王维伸手拿过酒坛,抱在怀中,本已干涩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滚落,却是笑了:“这醉仙我还是先留着吧,如果以后想不通再喝。”

泠潇也笑了,抬眼看了看前方的灵位,红尘乱心。

转身,没有再说什么,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也可以放心了。

“泠儿,我一直想知道,你说你的酒怕是神仙喝了也会醉,可你为何从未醉过?”王维看着那孤寂的背影,不禁问道。

脚步一顿,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她,她有时回答有时沉默。

“那你应该记得我也说过,有心才会醉。”

“他不在,我如何有心?”

“终究是想醉而不得,徒留千载离殇无人懂。”

伸手抚上心口,仍在跳动,却也与未曾跳动无异。

白影没入夜色中,外面又是花花世界,一片浮夸。

自此,王维终身不复娶,参禅礼佛,似与红尘相隔。

晚年,隐居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常与裴迪唱和。

鬓发皆白,已成了耄耋老翁,这一日,王维让人拿来了他一直保存着的一坛酒,一饮而尽,笑着醉倒,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笑语盈盈向他招手,他便去了,携手同登彼岸。

清醒地活着,到最后也是醉生梦死,而去。

公元761年,王维逝。

王维,字摩诘,有诗佛之称,其作品最主要的是山水诗,通过田园山水的描绘,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体物精细,状写传神,有独特成就,兼通音乐,工书画,为“文人画”鼻祖,被苏轼称赞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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