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窝里于窗前,盏灯,提笔。
字虽丑,不过高方平继续完善自己的《军思论》,今天亲眼观看了训练,体会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骑兵集群冲锋陷阵时的声威。

是真的觉得这些娃不容易。高方平仅仅坐在上方观看,都心惊肉跳,想尿裤子。

所产生的灵感极其重要,现在需要把想到的东西,全部记录下来。

内中的糟粕没事,不通顺也没事,清照会帮忙整理的。

历史不过是历史,看似是真相,却往往不是真相。

后世许多人无法想通为何如此繁华强盛的大宋,会在蛮子的面子如此不堪一击。

这其中固然有太多因素,但是今天高方平已经发行了问题的核心,那就是大宋的军队不要说经历,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那种惊天动地的骑兵集群战阵带来的箫杀,是的,杀气真的有,仅仅是气息就让你呼吸困难,屎尿其出。

而那些睁开眼睛就面临生存压力的蛮子,于最严酷的环境中长大,于马背上长大,这就是差距。

今天观看了他们的训练,其实很多的损伤可以避免,但是他们却避免不了,源于对战马的驾驭功底不足,无法想马之所想,无法人马合一。

此点上是不可能追上蛮族的,永远不可能。

就像高方平再聪明在努力,现在入手,也永远不可能在文词功底上超越李清照。

所以高方平要把见识和心得,慢慢整理,慢慢完善,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不对称战术论》。要慢慢的灌输扬长、却不补短的策略。

是的,发挥长处。

长处就是你的天赋,既然是天赋当然事半功倍。短处就证明没有天赋,那就是事倍功半,时间耗费了,中原老去,一事无成。

居于此,高方平的想法改变了,也不是没可能养出大量的好马来,但好马有了,代价花费了,时间耗费了,而汉家儿郎驾驭战马的功底、却和蛮子天差地远,那就真的是中原以老。

所以高方平也发现了之前的错误。猪可以养,马要看情况。

就算要爆马,也只是爆后勤线用的驮马,而不是去爆骑兵。千万别去补短。

复合多兵种的步兵战阵,以倾国的力量压上,堆箭塔式的堡垒防御战法,或许真是大宋扬长避短的一个出路。而这一套,恰好是西军种家玩的比较好,种家三代名垂百年经略出国家唯一的一只敢战铁军,那是有原因的。

而如果要把堆箭塔式堡垒防御战法发挥到极致,唯其一点:后勤。

只要后勤供得上,直接用赖皮战法,把箭塔堡垒一路修建到漠河以北去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后勤上,大宋不缺人力,缺少驮马以及工程器械。这就是生产力。

蛮子只会喝酒杀人,没什么生产力。但是大宋有,恰好又是这个时代的最先进生产力,没有之一。

只要避开了草菅人命的骑兵砍杀式战法,转化到以国家机器为后盾,全面比拼后勤生产力的战略上,那么即便大宋的贪官污吏再多,也足以用生产力拖垮当今的整个世界。

而这个思路已经有了开头,正是高方平目下酝酿中的《不对称战法论》。

也不知道整理到了什么时候,笔一松掉在桌子上,高方平扑在桌子上睡着了,夜已深。

奸臣老爸鬼鬼祟祟的进来,给将来的名臣儿子盖上的毯子,不过看一眼儿子的字体,高俅的瞌睡全部醒了,打了个冷战……

上午了。

富安进去叫少爷起床,结果被一脚踢飞。就如同前世高方平一脚踢飞闹钟一样。

李清照看着富安从窗子里飞出来的,好奇的问道:“真有那么夸张?”

富安嘿嘿笑道:“小的故意的,衙内轻轻一发功,小的就会配合飞老远,乃是江湖上的小把戏而已。”

李清照道:“算了,我进去叫他好了,他是有灵气的人,不会把我踢飞。”

进来,见这家伙扑在书桌上呼呼大睡,然后李清照抽走了他写的东西看完。

于梦中感应到了,那真的是一种心灵感应,于是高方平醒来了。

“高府的饭菜是油荤还是清淡?”李清照一边看文章一边道。

“清淡,听说可以多活几年,反正我又不上战阵。”高方平道。

“那我顺便在这里吃点,然后咱们去拜见叔夜公。”

李清照点点头,舍不得放下他的策略。其实清照看东西很快的,只是字体的杀伤力太大了,而且是简体字。所以效率很低。

等着吃饭的空档,李清照边看边问:“高兄的猪养的怎么样了。”

高方平想了想道:“养死了一个,现在养第二个。”

李清照放下策论,笑的前俯后仰,还道是他已经有了大计划,整了半天养了两个做宠物啊。

吃饭之后,打算出门了,李清照问道:“你就穿这身花衣服去开封府啊?”

“奴婢伺候衙内换衣。“小朵一向都很乖,不过与此同时她的猪跑了进来,四处乱拱,然而这里的好白菜只有李清照一颗,已经被赵明诚拱了。

“拉倒吧,我要是换了衣服,老张铁定不习惯我,就这样才是我高衙内的风格,走吧。”高方平想去牵李清照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在开封府外,把李清照的名帖递了进去,当然也署上了高方平的名字。

漫长的等着,某个时候侧们一开,一个老头走了出来道:“两位请跟来。”

七弯八绕也没什么好看的,在后方的内堂见到了张叔夜,他没有穿官袍,只是普通的民服。

“学生高方平,参见府尊。”高方平见礼。

李清照也做足了礼节。

“稀客,都请坐,来啊,上茶。”张叔夜不穿官衣,却官腔打了个十足。

喝口茶,张叔夜呵呵笑道:“难得难得,稀客啊,易安此来,正合老夫之意。”

接下来,张叔夜愣是不理会高方平。和李清照聊了很多,一会聊诗词,一会又叹息李清照命苦,还谈及了李清照的父亲,等等等等。

高方平以前不怎么知道,现在听老张说才知道的,李清照的命也不太好,幼年倒是休闲富贵。她老爸的官也不小,做到了一路的提点刑狱,也就是俗称的提刑官。相当于掌管一个省的司法刑狱监督权,乃是文宗苏轼的学生。

不过这一党人被蔡京收拾的很惨,最戏剧的是,恰好她现在的公公赵挺之也不是什么好鸟,对那一党人的遭遇也取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现在,赵相公一党则又被蔡京同样的对待,当然,烈度远不及当初。

这些所有事物的发生,对李清照打击都挺打的,但她是那种洒脱不拘又烂漫的才女,尊重选择尊,重爱情兴许就是她的追求,所以理论上当今赵相公乃是她的仇人,却丝毫不影响她和赵明诚的浪漫爱情。

闲聊过程,李清照时而喜时而忧,不过总能很快的放下。她几次想把话题转到高方平身上,但是比文采或许她说了算,比其他的话,则是老狐狸张叔夜厉害,总能切中节奏打断。

“府尊既是不给说话机会,学生去也。”高方平忍不住起身道,“听说高家成立‘镖局’收取保费一事,给府尊造成了麻烦,再次道歉,过而该之,学生立下誓言,三天内消除影响,不再收取保费,那些传言被纨绔欺负、赶出了东京的‘良民’,一定会在三日之内回归。告辞。”

“回来!”张叔夜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

高方平走回来坐下道:“学生听着呢。”

被这个小混蛋威胁,真是有些不甘心的。当初张叔夜已经发现有些不对,但又一时没想透彻,想观察观察,毕竟税收越来越多,街市上的贸易次序越来越好,治安次序越来越好,这些真真实实就是张叔夜的政绩。

但既然出自花花太岁的手里,老张始终觉得会中招,果然现在出事了。

“威胁老夫?”张叔夜冷冷道,“被你赶出东京的地痞近万人,老夫当然知晓那些人不事生产,整日里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搅得开封府不得安宁,此点上你高方平有功。但是你以为,以前没有你的时候,好似老夫就过不下去,好似百姓就哗变一般?”

“学生绝对不敢威胁府尊。”高方平笑眯眯的躬身道,“但是府尊似乎忘记了一个重点。”

“你且道来。”张叔夜眉毛一挑,却是也感兴趣了。

高方平道:“禀报府尊,由俭入奢容易,但是奢华了在回头节俭,却在任何时候都近乎夺人饭碗。学生且问,府尊的政绩已出,街坊也在表扬开封府,官声已在,皇帝也已经习惯了汴京的次序井然,如若一万地痞回归,或许不是您的错,但若您是宰相,您做何想法?此其一。然后一万地痞怀着怨气离开东京,若有机会回来,那叫反弹,反弹的初期往往变本加厉的猛烈。这个道理一般人不懂,但府尊于各地做了多年父母官,你应该比谁都懂。回到从前已然不好,何况比从前更糟。此为二。再有,面临一万地痞的大反弹,安定富贵日子忽然丢失,那必然带来更猛烈的民意反弹,他们有饭吃当然不会哗变,但是在官家已经生气,朝中暗流涌动的现在,倘若真有好事者请愿上万民书,则府尊的处境,就尴尬了。”

张叔夜呵呵笑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你似乎忘记了,名声受损的不止老夫,似乎你高衙内和令尊也在受损其中?”

高方平低声道:“府尊抬爱,您觉得高家需要脸面和名声吗?”

张叔夜不禁脸色铁青,这就是无赖和清流的区别啊,无赖可以什么也不要,清流则把名声看的比命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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