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解释,众人似是都懂了。
“九爷真是聪慧博学!”

“那是必须的!”

就在墨九傲娇地卖着嘴皮子的时候,宋熹已经在那边对守护石兽研究了起来。

不得不说,乾坤墓配得上乾坤二字。不仅主墓室的布置富丽堂皇,讲究非常,机关设计也确实精妙绝伦,七头守护石兽虽各在北斗七星位上,可单只石兽上的机关却暗含了九宫八卦,各个位置相生相克相对应,让他费了好一阵,才弄明白石兽中的玄机——

“果然有暗锁!”

听宋熹一叹,击西脑门就凑了过去,大声喊叫。

“九爷,击西太崇拜你了!真的有,真的有耶!”

在他藏不住的欢喜和惊呼声里,众人也跟着缓和了情绪。

可墨九却冷哼一声,“不要高兴得太早。”

“啊?又怎么了?”

“七头守护石兽,却共有七七四十九个插梢,只要稍稍有一个锁环出问题,可能就会破坏整个机关。所以,真正的考验不是发现暗锁,而是如何同心协力打开暗锁。”墨九说到这里,望向方姬然那张鬼魅般的狰狞面孔,冷笑一声,“一旦有人暗藏异心,从中作梗,那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大家都送命在此!”

方姬然抿唇嘲笑,却不作声。

这个时候,她打不过墨九,斗嘴也斗不过她,她能如何?

受了气,她只能哑着。

墨九瞥她一眼,看她比之前乖觉了,也不穷追猛打,只站直身子环顾四周,淡淡道:“那就这样了,多的不解释,大家等下听我行事。等我喊到一二三,齐齐搬动锁扣上的插捎,等待机关开启。”

“好。”

“是。”

“就这么办。”

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七嘴八舌间都愿意听墨九的指挥。

宋熹瞥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侍卫照办。

萧乾的人占据了四只神兽,宋熹三只,而墨九一个人独站中间,看大家都准备差不多了,这才沉声低喝。

“大家聚中精力,听我口令。”

众人赶紧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墨九也吸了一口气,“一!”

“……”

“二!”

“……”

“三!”墨九低喝一声,“开!”

一阵机械齿轮的转动声,“嚓嚓”作响。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七只守护石兽,突然就张开了嘴巴,在原地嗖嗖地转动起来。

“开了?机关开了!”

“哈哈哈哈,真的开了。”

眼看守护石兽机关开启,大家伙儿都兴奋起来。

一开始,速度很慢。渐渐的,运转速度越来越快,从石兽的嘴里,还有淡淡的烟雾吐出。

那烟味儿很淡,有一种花香的感觉,极是好闻,也令人神智为之清爽。

“这烟儿真好闻。”

“不会有毒吧?!”

“别胡说八道!尽猜些吓人的。”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时,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

“啊!”

墨九条件反射地望向对面的方姬然。

只见原本掌控着那只守护石兽的侍卫突然像块沉重的石头,往基台下面滚了下去,咚一声重重落在地面上,顿时没了反应,而方姬然已经取他而代之,很快重新往反向扳动了石兽的内置插梢,几乎就在她拉动的一瞬间,基台就狠狠一震,一股子雷霆万钧的力量猛袭过来,推动着巨大的墓基台,使得整个基台重重往下一沉。紧接着,机括“哐哐”作响,为墓室里的众人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哐哐!

嚓嚓!

基台与石兽都在动。

其震动的力度,比之前更烈。

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众人都没有察觉,亦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怔怔的,全都望向方姬然。

“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方姬然满脸狰狞的大笑着,被冷风拂起的头发一片凌乱,眸底的恨、恼、怨、怒,全都利箭一般射入墨九的眼睛,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似乎恨不得把她受到的一切不公,以及她对这个世间的一切恨意都加诸到墨九的身上,与她一同毁灭。

“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她的低吼声、笑声,骂声,宛若惊悚片中的女鬼。

“哈哈哈哈!”

一个魍魉魑魅都甘拜下风的女鬼。

一个从失去自我开始失去灵魂的女鬼。

这个时候的方姬然是邪恶的,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

“你疯了?”宋熹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即低吼,命令侍卫,“还不把她拿下!”

“哈哈,疯了!我是疯了,你们也疯了!大家都疯了。什么八卦墓?什么仕女玉雕?什么千字引,什么墨家钜子?什么江山社稷?都一同毁灭吧!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都没有了,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不要想得到。一切都没有了,我们一起去死吧,哈哈哈……”方姬然站在浓烟之中,鬼怪般的面孔上扭曲的笑,听得人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方姬然!”墨九站在中间,在机括飞速转动中,身子却没动,“墓没开完,你怎么就舍得放弃?”

狂笑着声中,方姬然被两个侍卫捉住了手臂,一边挣扎着她一边吼,“不放弃又如何?不放弃我就能得到吗?不,我得不到了。从他让我取下面具开始,我就知道,哪怕我拼尽全力,到最后也只是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小丑。我不做了,我放弃了,墨九,你赢了,可你赢了又如何?我输了又如何……不就是死吗?我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你墨九垫背,大家一起死,哈哈哈,一起去死!”

方姬然是疯狂的。

这样出人意外的结果,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因为即便有人会害别人,也很少有人会害自己。

在这个游戏里,大家就像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赴难的时候,哪会有蚂蚱主动炸翻自己的船?

“完了!这个疯妇!基台是不是要沉了?!”

“啊!在沉,是在沉!杀了她……杀了这个疯子吧!”

“大家别慌!”

“九爷!快想想办法啊!”

乾坤墓棺椁所在的基台,比周围的地势都高,三丈的距离,象征着乾坤墓的绝对权威。可被方姬然这么一反,基台整体往下落,那机械转动的嚓嚓声,那些金银玉器,玛瑙古董纷纷碎落在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催魂夺命的招魂曲,听得人心惊肉跳。

颠簸……

震动!

颠簸……

震动!

空间似乎又一次要翻转。

众人呼喊着墨九,在方姬然的哈哈大笑声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叮!

轰!

突然的,基台不动了,石兽也停下了。

整个空间几乎就在接近平面的时候停止下来。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侍卫们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然后,就听到墨九淡然的声音,“机关打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在棺椁位置出现的一道门,许久说不出话来。

被方姬然破坏之后,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反倒打开了一扇墓门?

众人都大惑不解,只等墨九来解疑。

寂静中,墨九慢慢从棺椁位下来,往前走了几步,轻荡的发丝迤逦在肩后,一袭简单的男袍让她英气满满,可面部的表情太过沉重,仿若凝了一层难融的冰霜。在她的手上,有一只剑柄,而原本该呆在剑柄里的剑,则卡在方姬然之前站位的那只石兽大开的嘴里。

盯住大惊失色的方姬然,墨九一步一步逼近,似笑非笑。

“我见过喜欢整人的,真没见过专门整自己的。”

方姬然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有办法力挽狂澜,怔怔看着她,一个字都吭不了。

墨九冷笑,“亲姐姐,我知道你在机关上颇有造诣,但是,说句不中听的,你想达到我的水平,差的不仅仅是一点火候,而是灵性……机关是有灵气的东西,什么样的人,看到的,学到的,感受到的就会是什么东西。你心术不正,便永远也学不会最精髓的所在。你在兴隆山那么多年,天天闭门不出,翻阅了大量墨家机关典籍,想必对这种机关并不陌生吧?可你聪明是聪明,始终差那么一点……”

她损起方姬然来,毫不客气。

可仔细听,却句句实在。

方姬然嘴唇颤抖着,看看她,再看看机关,一脸生不如死的解惑。

“不懂了吧?”墨九笑着站在她的面前,明明个头和方姬然差不多,可那桀骜不驯的气势却像一座巍峨的高山,对方姬然完全是力压式的睥睨姿态,“很简单,我没有告诉你而已。要开乾坤墓这道机关,不仅要将七只守护神兽中七七四十九只暗锁同时打开,还需要……”她指向那一只方姬然动过手脚的石兽,“我之前就说过,北斗七星得反着来……其实何止北斗七星?暗锁也得反一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为什么要告诉?”墨九俏皮的笑笑,“让你知道了,再故意使坏吗?”

如果方姬然中途不配合,那正中她的下怀。

如果方姬然诚心配合,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姐姐可能不知道。”墨九声音突然有些低沉,“在准备开这个机关之前,我其实有想过,到底是亲姐妹,如果你诚心合作,不在中途使坏,不存害我之心。那么,我或许真的会看在娘的分上,原谅你过往对我所做的一切,饶你一命。但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呵呵呵……”

方姬然一直活得生不如死,也早就不怕死。

可笑到中途,看墨九突然阴恻恻挂在唇边的笑,还是觉得脊背生生冒着寒气。

“你想怎样?”她忍不住问。

“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墨九冷笑一声,不再和他浪费时间,指了指因为机关开启而暴露出来的一处机括链条,对押着方姬然的两个侍卫说,“看见没有,那儿有一条铁链……”

“看到了。”

侍卫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她的用意。

“把我亲爱的姐姐架上去。”墨九笑着说完,又认真睨一眼方姬然,“这个安排,不知道姐姐你喜不喜欢?”

什么?墨九要把方姬然绑到机括链条上?

在场众人,大多都惊悚了。

要知道,墓中的所有机关,都靠着机括拉扯铁链条来带动的。

那铁链又粗又重,人绑上去,不可能松脱的了……

到时候,一旦机括再次启动,那么,被绞入其中的人,岂不变成肉酱?

众人默然地看着墨九,脊背都有些绷紧,就连击西都吓得打了个哆嗦。

“九爷,咱不如一刀宰了……”

“谁也别来劝我!”墨九冷着脸,“谁说都不好使!绑!”

看她居然是认真的,方姬然面如死灰,两条腿抖得如同筛糠。

“墨九,你,你……好狠。”

“这不叫狠。”墨九笑笑,“比起你对我做的事,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毕竟我对你不薄,你却在背地里使劲儿给我捅刀子,最后还偷了我辛苦拿到的仕女玉雕,觊觎我的位置,觊觎我的男人……你知道我这个人最痛恨什么吗?”

顿一下,墨九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如同在笑,仔细听,却又似乎全是恼,“最痛恨被人当傻子整。你这种连亲妹妹都要陷害的人,认真讲,这个死法已经很仁慈了。更何况,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让你死在八卦墓中,虽然没有做成墨家钜子,却可以陪着墨家老祖宗,天天讨好,下辈子或者有机会做钜子?”

“你有种杀了我吧!给个痛快!”

方姬然也算一个狠人,都这个时候,哪怕脸都白了,声音也颤了,也没有求个活路。

可墨九对付她,从来游刃有余。

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恼不急,就是揶揄,“你痛快了,我又怎么痛快?”笑着瞥她一眼,她补充:“不过你也可以为我们祈祷,希望我们入下一个机关,可以直接打开乾坤棺,拿到乾坤玉雕,机括也就从此不会再启动。这样的话,你或者多活两天……然后等着饿死,你说呢?”

“你无耻!”

“嘿嘿!”墨九懒怠再理会她,头一偏,对侍卫道:“还不动手!”

对于方姬然这样的人来说,死亡绝对不是最可怕的。

可即便不怕死,也会怕残忍的死,或者生不如死——

想着被机刮卷入齿轮,受那生生凌迟之痛,方姬然面色苍白着,嘴唇发紫,终是将眼瞥向宋熹。

“陛下……救我……”

从事发到现在,宋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如今听得方姬然恐惧的呼救,也只是神色淡淡睨着她。

“自作孽,不可活!”

毕竟方姬然刚才连他的性命也一并算上的。

他对方姬然又素来没有什么好感,哪里会顾及她的性命?

方姬然是个聪明人,一直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她当然了解宋熹的为人。

故而,听他淡漠的回复,她咽一下唾沫,开始讨价还价,“陛下不要忘了,是我……是我帮你拿到的仕女玉雕。如果没有我,你也到不了乾坤墓……”

“那又如何?”宋熹道:“你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了。”

“嚯嚯嚯!”方姬然突然仰头,从喉间发出一种似恐惧又似悲切的笑,“你当真以为墨九会与你诚心合作?你就不怕,他们过河拆桥?到时候没有我,你就算有仕女玉雕,如何开祭天台?”

宋熹慢慢侧头,盯住她的眼。

“过河拆桥或是不拆桥,都不劳你费心了。方姬然,你是个废人了!没有人会对一个废人的生死感兴趣。”

方姬然身子微微一僵,目光怔怔看着宋熹,身子颤抖不已。

是的,宋熹当初利用她是为了仕女玉雕。

再后来利用她是为了开祭天台。

但如今他与墨九达成一致,他又要她何用?

她的作用确实已经没有了。

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又有何人来怜惜?

“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里,方姬然认命般高高仰着头,语气凄厉。

“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你们这些人,都会不得好死的!”

阴森森的笑,像魔鬼附体,不像个正常人,如同她的脸,没有半点正常人的样子……

这一刻连墨九都觉得,其实死亡对于她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解脱。

“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你们会的,一定会的……我会看着的,我哪怕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句威胁人的话,真是从古用到今啊!

墨九无语地听着她垂死挣扎一般的喃喃,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臂,正瞧热闹,腰上就被人揽紧。

她侧头,对上萧乾沉沉的双眼,“阿九,且留她一命。”

墨九没有想到,第一个出来阻止她的人,居然是萧乾。

她不太高兴地挑眉,“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萧乾默默一叹,然后瞥一眼面有异状的陆机老人,道:“师父当年……与你娘有过一夜露水之情……后来虽无缘分,却留下一女……她就是方姬然。”

关于织娘这段往事墨九也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方姬然出生当晚就被送到方家的原因。

可她没有想到这世间兜兜转转,转来转去居然就这么几个人,方姬然的生父居然会是陆机老人。

怔愣一瞬,她突然明白陆机为什么执意要跟上神龙山来了。

“呵呵,这老头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风流韵事……”

墨九其实做不来那种眼睁睁把方姬然绞死的事情,这么吓唬也只为了杀杀她的锐气。至于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老实说,她真的还没有想好。为了墨妄,为了织娘,她甚至都想过留她一命的。可如今听得萧乾的话,想到她是陆机的女儿,突然有一种有其父必有其女的感觉,不由咬牙切齿。

“如果我偏不呢?”

“阿九。”萧乾笑叹一声,“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

“哼!”墨九不高兴,白他一眼,“你不知道最毒妇人心?我狠起来,完全可以不是人。”

轻笑一声,萧乾轻抚一下她的头发,对她道:“方姬然的事,我已和师父详述过,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师父的意思是,留她一命,只要不死,其他都可。”

“只要不死,其他都可?”

“是。这样即成全你师兄与你娘,也成全我师父,就这么办吧?”

墨九琢磨一下,突然有点想笑。

这方姬然上辈子是拯救了地球吗?

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其实一直真心为她。

墨妄、织娘、现在还有一个陆机……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人真心关爱着的方姬然,却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疼爱她,以至于变得如此疯狂,恨不得天天报复人类。

“好,只要不死,其他都可。这句话我喜欢——”墨九笑着指挥弟子,“架上去,我保证她死不了。”

说罢,她谁也不理,微微眯了眯眼,瞥一眼还在嘶吼呐喊的方姬然,慢慢走向墓室基台上出现的那个悬空之门。

模糊的烟雾还未完全散尽,那门像一道模糊的剪影,就像她幼时看西游记时天上出现的南天门,影影绰绰间,不太真实,有一种梦幻感。

迟疑一下,墨九回头冲众人招手。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走不走?一会门消失了,可就走不成了。”

“进吧。速度一点!”

“进进进——”

两个侍卫无奈地把方姬然架在机括铁链上绑好,而墓室内的其余人,都听话地往那道门靠近。

尤其是宋熹的那些侍卫,他们走得比谁都快。因为之前他们就看过墓门开启时那些跑得慢的人活生生被石头砸死的场面,所以这一次,他们争先恐后,不等墨九声音落下,人就已经往里钻了。

墨九摇了摇头,等他们进去了,方才看萧乾。

“六郎,我们也走吧。”

萧乾抿紧嘴唇,看一眼赌气留在原地的陆机,迟疑一下。

“阿九等我一下,我劝劝师父。”

事实上,陆机独身了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与方姬然有过接触,对她所知所晓的,也都是一些不好的事,认真论父女感情,算不得深厚。但血脉亲情这东西,就有这么神奇,一旦知道了这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怕他心再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绞死。

墨九在门边等了一会。

看到萧乾走过来,却没有看到陆机动弹。

“他不走?”墨九不知道他们师徒两个说了些什么,笑盈盈往萧乾的背后瞅一眼,看着那老头倔强的影子,撇了撇嘴巴,“他不走算了,我们走吧。”

萧乾淡淡回头望一眼,叹口气,吩咐孙走南留下来照看老头,又向他小声叮嘱一些事情,而宋熹却在这时过来,走到墨九的身边,冷不丁拽住了她的手臂。

“一起走。”

“你信不过我?”墨九冷笑一声,微微挣扎。

“当然。”宋熹目光有些凉,手上力道也不轻,盯着她时,目光像自带了一层冷气,“你诡计多端,我得与你寸步不离。”

呵呵一声,墨九皮笑肉不笑,眼底凉凉的,全是调侃,“你不必紧张,我就算要整死你,也得先拿回那些仕女玉雕再说。现在我杀了你,我上哪儿找玉雕去?所以,你且放心吧,只要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那可不一定。”宋熹的声音,带了一点笑,却听得墨九无名火起,冷哼着,低头睨向他扼着自己的手,“爪子拿开。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有肢体接触。犯恶心!”

“恶心一会,忍着!大家一起走,这样保险一点。”

宋熹盯住她,不松手,不动弹,似笑非笑。

“凭什么我要忍着?老娘偏不能忍!”

墨九气咻咻瞪他一眼,不停挣扎。

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的抬起,落下,就搭在宋熹的手腕上,看似漫不经心,力道却重得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不要让我把你这只手剁了。”

萧乾声音向来清冷无波,不厉自有三分威仪,更何况此刻正有郁气?

凝视着他千年不化的冰霜脸,宋熹微微抿唇,似笑非笑,“我只怕你会舍不得。剁了我的手,谁给你拿仕女玉雕?”

“啧!一个大男人,你胆子能再小点吗?行了,喜欢跟着我就跟着吧。”墨九不满地奚落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辩了,甩开手,冷漠地瞥他,“只要不碰我,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说罢,她大步进入那扇门。

然而——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墓室,什么布置都没有,地方也全然不若外面的宽敞,狭窄而逼仄,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在墓室的尽头,有三道石门,门楣上方分明用草书写着。

过去。

现在。

未来。

这叫什么?三道门,三个选择么?

过去的门,会回到过去?

现在的门,会留在现在?

未来的门,会去到未来?

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三道门代表了什么意思。

众人各自在心里猜测着,然后——齐刷刷回头来看墨九。

墨九一笑,摊手,“这个我也没法选择。因为我也不知道。”

任何一道选择题摆在面前的时候,都会有一些提示才能解答。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三个门,三个一模一样的门,连通的地方是哪里?

也许代表的不是过去、现在、将来,而是死亡、生存、或者生不如死呢?

风灯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影影绰绰,像隐藏在一片乌云后面,让墓室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中。

“不如丢骰子吧?”墨九笑着摸了摸鼻子,“丢到哪个门就进哪个?”

“不用。”宋熹突然指向一个侍卫,然后指向一扇门,“进去!”

这是人肉测试的意思?墨九微微一惊。

那侍卫吓得不轻,当即变了脸,脚步情不自禁往后退,“陛下饶命!”

“饶什么命?让你送死了吗?”宋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进去!”

“是,是陛下。”那侍卫吓得腿脚都在哆嗦,可命令在前,又无人为他求情,在这进退两难的地方,哪怕是去送死,他也不得不从。

他紧张地咽一下唾沫,慢吞吞走向了那一扇叫着“过去”的门。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却如同鼓声,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里。

墓室内,寂静无声。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那一个结果揭晓。

终于,他走到门前,迈出了步子——

很快,他的影子闪身而入,消失在门口,没有了动静。

众人正自奇怪,突听得“哐哐”两声。

“不好!”

就在那个侍卫进入“过去门”的时候,“未来门”与“现在门”突然就关闭了。在关闭的同时,似是触动了机关,不过刹那之间,头顶上一块巨大的石块像滑板似的一点点往下滑落,仿佛要将他们全体覆盖,吞噬。那深重的阴影,让众人呆若木鸡。

机括又一次启动了!

墨九不是说……不会启动吗?

那外面的方姬然岂不是……

打个哆嗦,众人不敢去想,也来不及去想方姬然会经历怎样的噩梦。

因为,他们目前只顾得上自己。

四周无路,后退无门,前进也只有一条路——过去门。

那么,他们除了蜂拥而入“过去门”,还能如何?

电光火石间,无路可逃的众人,像被蜇了神经似的,反应都是惊人的相似——

争先恐后地冲向了“过去门”,都不用任何人招呼。

墨九也一样,本来按她的理解,打开了主墓室的门,进来应该就是一个开棺椁的机关,然后就完事了。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个三道门的选择。而且,更没有想到,宋熹原本想让侍卫去试水,结果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再无反悔。

事到如今,哪怕是赌命,也只有一搏了。

“走!”她低喝一声,身体猛地往门那边冲去。

在喊走的同一时间,她也条件反射地拽住了身边人的手。

萧乾就站在她的身边,她记得很清楚。

可等她在风灯的光影中,飞快地闯入了“过去门”,才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这只手,好像不是萧乾的手?!

萧乾常年带兵打仗,手心有一重茧子,这只手却细腻得多。

是宋熹。

她大吃一惊,猛地丢开手,回头看去。

却发现,他们进来的门没有了,而那些本来与他们一起闯进来的人,也一个都不见。

唯一可以感觉到的人,只有一个——宋熹。

“九儿,谢谢你拉我——”

“我谢你祖宗十八代。”墨九这会儿心肝上都是火,恨不得掐死他,“怎么会是你?——我那个去他奶奶的大白腿!”

“我想,这就是定数。”对她抓狂爆粗的行为,宋熹居然很淡然,甚至带着淡淡的笑。

定数什么的,最合适用来解释无法解释或者无法扭转的局面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墨九不知道,也看不见,萧乾的声音都没有,什么情况也不得而之,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连里面的世界,她也看不分明。

不知道这个空间有多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摸索着四面八面走了几圈,没有任何阻碍,那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虚空之中,什么都摸不到,看不见,除了一个宋熹,好像整个世界都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而她唯一还保有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思考与灵魂。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微微惊骇。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墨九很少怕。

不管多难的机关,多难的八卦墓,她都能想到办法。

因为那到底都有实物,而这个地方,连实物都没有,怎么搞?

“九儿,你别慌,也别怕。”相比与她的急躁,宋熹淡然了许多,他的声音,一直是带了一点笑意的,循声走近她,他劝慰道:“不进来都已经进来了,你急也没有用,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想办法?!说得轻松。”墨九冷笑一声,伸出双手,往四周摸了摸,依旧没有摸到东西,只有一手的空气,心里更是毛燥燥的,对宋熹说话也更是没什么好气,“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你知道吗?你准备怎么出去,嗯?宋熹,说到底,老子有今天,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多麻烦?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讨厌,简直是令人厌恶!”

“你真这么想?”

“讨厌还能有假?”

那些话确实有些臭,可墨九这会说不来好听的。

宋熹沉默了。

静静地望了好许久,突然一叹,幽幽问。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废话!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你不想离开,留着过年啊?”

“我不想。”宋熹淡然的声音里,真的带了一点淡笑,而且是由衷的淡笑,“能够与你待在一起,哪怕暗无天日,哪怕会一起暗无天日子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

------题外话------

没办法,字数太多,一直传不上。只能再次分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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