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是歹人弹冠相庆的日子。
马均用以反间计不费吹灰之力把顽兵送入大牢,一纸公文又骗来郭子兴赴鸿门宴,手到擒来。

马均用在庆功宴上简直就是狂饮,不用杯不用碗,他和孙德一人提一个酒坛子,不是品酒,简直就是往肚子里倒。

孙德没想到会这样顺利,马到成功。他说马大人可是走了桃花运了,除了对手、仇敌,又得了俏佳人,可喜可贺呀。

马均用说:“我言而有信。明天就号令三军,赣州城全归你节制,我在你手下当个参将,绝无二话。”

孙德说:“你纳了张子强的女儿为妾,你还忍心再杀死他吗?可是留下张子强,他手下有游效忠、刘兵、王有成这些悍将,早晚是个祸害。”

马均用喝干了一大坛酒说:“你忘了无毒不丈夫这句古语了!我睡他女儿该睡就睡,和杀死张子强各不相干。”

孙德高兴地说:“你果然是大丈夫,公私两清,这我就放心了。这张子强也够可怜的了,赔上女儿,又得赔上自己一条命。”

马均用又拎起酒坛要灌时,孙德说:“别喝多了,一会儿人家就把佳人送过来了,你喝得烂醉如泥,可让小娘子守空房了,哈哈哈……”

马均用说他玩女人,向来是酩酊大醉后,那才有味!他也狂笑不止。

这时一阵喜庆的唢呐声由远渐近。孙德说:“来了!快出去迎娶佳人吧。”

马均用又喝了一大口,才把酒坛子向地下一摔,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孙德扶着他。

马均用趔趔趄趄地来到大门外,咧开嘴乐了。

张天叙为首,带了一个鼓乐班子,簇拥着一顶暖轿吹吹打打而来。游效忠、刘兵等人换了便装,杂在队伍中。他们在马府门前停下,正好见马均用在孙德搀扶下走出来,侍从卫兵前呼后拥一大群。

马均用醉眼惺忪地望着掩在红轿帘后的新人,说:“小佳人,叫我好想啊!上回在桃花山,煮熟的鸭子叫你飞了,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说罢放肆地狂笑。

张天叙上前拱手道:“二位元帅在上,小的已遵约将姐姐送到府上,望二位大人勿食言,将家父放回。”

孙德说:“这个自然,全包在我身上,就是马元帅食言,还有我呢。何况,我们与张元帅共同起义,本是手足一样,岂忍加害!今天,要等张元帅看着女儿入了洞房,再回去不迟。”

游效忠说:“什么时候回去得由张元帅自己定,现在请把张元帅请出来一见,小姐也好放心。”

马均用却借酒盖脸,歪歪斜斜地来到小轿跟前,见轿帘底下露出一双穿红绣花鞋的脚,忍不住上去捏了一把说:“真是萧灵犀,哈哈哈哈。”

这一捏,那双脚立即缩了回去。

马均用说:“还害羞啊?一会儿搂到被窝里,看你害不害羞!”说着动手去掀轿帘。

轿帘掀开,可由不得他了,穿着新娘吉服的却是顽兵。说时迟那时快,他甩去红盖头,纵身跃出花轿,登时把银光闪烁的利剑架到了马均用的脖子上。

几乎同时,游效忠、刘兵和王有成、张天叙等人都从轿里取出事先藏好的利器,游效忠没等孙德转身逃去,也把利刃横到了他的颈上。其余的人也都逼住了马均用的从人。

孙德说:“有话好好说,别误会。”

顽兵抖掉头上的凤冠,对孙德、马均用说:“快说,张元帅在哪里?放不放人?”

“放,放,”马均用早吓醒了酒,一迭声说,“饶命饶命,我怎能害我的老泰山呢……”

顽兵踢了他一脚:“谁是你老泰山!快说,人在哪儿?”

马均用说:“在,在石头牢房里。”他扭头对一个校尉说,“快去放人。”

校尉答应一声,引着刘兵、张天叙去了。

孙德看着顽兵的脸色说:“其实,马均用是色迷心窍,绝无恶意,他怕张元帅不舍得把女儿嫁给他,就用了这个雕虫小技。”

马均用等于受了提示,忙附和着说:“小的该死,想萧小姐,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请壮士留点情面,好在我们都是反明抗清义士,不要叫明贼和鞑子看笑话。”

这时,刘兵等人已经拥着遍体鳞伤的张子强过来了。张子强指着孙、马二人说:“同室操戈,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对我,令我寒心。”

孙德说:“我是听信了马均用的话,觉得总归是儿女情长的事……”

“住口。”张子强说,“我看透你们了。”

顽兵却出人意料地说:“你们也太欠考虑了。元帅之女不是金枝也是玉叶,你们想用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办事,这不是污辱张元帅人格吗?”

马均用借坡下驴说:“我一时糊涂,还请张元帅看在共同反明抗清大业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没等张子强说话,顽兵道:“这还是一句人话。你们知道,张元帅是最通情达理的,心里有气,也断不会敌我不分,忘了反明抗清起义的大局。惟望今后二位能洗心革面,顾全大局。”

说罢,把架在马均用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游效忠也放了孙德。二人忙着致谢。

张子强却不满地看了顽兵一眼。

这时马蹄声骤起,一彪人马飞驰而来。顽兵一见,又靠到了马均用跟前,刀剑虽未举,气势已逼人。游效忠也如法炮制。

顽兵愉悦地说:“二位,救兵来了,可下令把我们尽行杀掉啊!”

孙德忙说:“大丈夫岂能食言!”这时那彪人马已到眼前,正要下手,孙德说:“你们马上回去,这儿没你们的事,我们几个元帅议事,你们来干什么!”

来将虽然莫名其妙,见他这么说,也只得说声“得令”,约束队伍走了。

张子强松了口气。

顽兵这才下令:“你们护送张元帅先走,我和马、孙二位元帅还有几句话说。”

孙德明知其意,却只好苦笑着说:“好说,请到屋里说,在这里多不雅!”

张兵天叙、王有成等人趁机让张子强坐了花轿,抬上他一溜烟走了……

待张子强被抬走后,顽兵在屋里才对马均用和孙德冷笑着拱手道:我等也先告辞了……

当天夜晚,顽兵与刘兵、游效忠、王有成、邹兵等人都带着兵里三层外三层戒备着帅府。他们再也不敢大意了,惟恐马均用起兵作乱。

梆子敲过了三更,张子强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身旁的张夫人说:“你还没睡着吗?”

张子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心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着。”

张夫人便摸索着点上油灯,说:“那就说会儿话吧。”

张子强说他这次能大难不死,全仰仗顽兵了,况且他还是灵犀的救命恩人,想起来,真有点对不住人家。

“什么叫有点啊。”张夫人说,咱们是太对不住人家了。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义士,你却疑神疑鬼,差点中了离间计,砍了人家的脑袋。

张子强连叹几声说:“那可是贻笑大方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我们父女二人都是顽兵救出来的,没什么可报答的,我想升他为总兵,别人不会有什么议论吧?”

“谁敢不服?”张夫人说,“连我弟弟和天叙都服了,称顽兵是大智大勇,今后你少听我弟弟他们在你跟前吹风,大事干不了,小事瞎添乱,要不是他们,顽兵能叫你关到地牢里去吗?险些坏了大事。”

张子强又问张氏,顽兵这人怎么样?

张夫人扑哧一声笑了:“你真是莫名其妙,说了顽兵半天好话了,怎么又说车轱辘话?”

张子强说:“什么都好,只是人丑了点,那大下巴、一对招风耳朵,看上去不顺眼。”其实张夫人早猜透他是看中顽兵了,故意把丑话说在头里。

张夫人说:“你管人家长得丑俊干什么。”她索性挑明说:“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你想让顽兵当你的东床快婿,是不是?”

张子强点头承认。不过又担心辱没了灵犀,怕灵犀不愿意。

张夫人告诉他,正好说反了。灵犀知道顽兵被打入地牢,背着人到厨下偷了一张刚出锅的大饼,被我撞见,急忙塞到怀中藏起来,后来我见灵犀找大夫要烫伤药,才知道,大饼把灵犀的胸部都烫烂了;灵犀为了求情,为顽兵哭着给我跪下了,你说女儿会不愿意?

停了一下张夫人又说道:不是讲郎才女貌吗?顽兵虽不漂亮,可他这种丑是威风,与众不同。

张子强忍不住乐起来:“看来,你是太想当这个丈母娘了。”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张夫人也笑了起来,她说:“这也是一石两鸟的事。今后,顽兵成了你女婿,就是自家人了,你不是多了个左膀右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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