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兵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寺庙,由于受到官兵和盗贼多次洗掠,大部分佛殿已成残垣断壁,到处是大火焚毁的痕迹。只有伽蓝殿尚完好。
顽兵见殿门钌铞儿上插一根草棍别住,料定有人住。

他抽出草棍入殿来,只见美音、焚音等十八个伽蓝守护神仍完好如初,神供桌上有香火,有一对投碕用的阴阳板,在墙角,有一块门板,上面放着一个卷起来的行李。这会是谁呢?除了云奇,不会有别人。

顽兵卸下布袋,向神像拜了拜,拿起扫把去扫地。

有人吱呀一声推开门,问:“谁到殿里来了?想占卜吗?”

顽兵正在扫地,一回头,两个人都又惊又喜:“云奇!”“如净!”

云奇道:“一转眼,寺庙的僧众星散四年了,你是第一个游食归来的。”

顽兵问:“这么说,云奇你一直没走?”

云奇说:“可不是。可恨左良玉的军队连寺庙也不放过,抢劫后又放了一把火,就剩了伽蓝殿了。

圆空师父令我守着寺院残殿,后来佛性大师回来过,也让我守着,说日后等着大施主重修寺庙。”

顽兵叹道:“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连财主都逃走了,谁肯出钱建庙?”

云奇说:“佛性大师说了,日后重修寺庙的大施主自然是皇帝,除了皇帝,谁敢称大?

顽兵说:“那么远的事,谁能知道!”停了一下他问佛性大师又到哪里去了?

云奇摇头,说:“没有定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饿了吧?我整治点斋饭给你吃,我学会了做素鸡豆腐,有些来占卜的人都说伽蓝神很灵验呢。”

“我帮你洗菜。”顽兵随着云奇来到殿后一个偏厦,是改建的厨房,顽兵在地里拔了几棵白萝卜,云奇淘米。

云奇问他赣州有个张元帅闹得挺大,听说了没有?

顽兵早听说了,上个月这个吉安人和一个叫孙德崖的人在赣州竖起了义旗。

云奇说,左良玉派率三千骑兵赶来赣州征剿,在城南三十里扎下大营,连咱这一带都驻了兵,这些官军就像纸糊的一样,打了一仗就落花流水地败了。

顽兵笑了,说纸糊的一点不错。当今的朝廷已是个糟烂透了的空壳,

天灾农民的土地没成不赈灾,还加收农民的税,所以陕西农民首先造反,虽然最开始反的王二、高迎祥等人被剿灭,李自成也被孙传庭杀的只剩十八骑,但是李自成去一趟河南,喊了一句吃他娘,住他娘,跟着闯王不纳粮,一下子就让河南四十万人跟着他一路杀进北京城,后来满清的皇太极眼红,一路流着鼻血带兵去攻李自成,听说都装了一碗的血,这么猴急着来抢汉族天下,朱室宗亲在南京继皇帝位,南方各地的朱家王爷又各自为政,敢可恨是南京的新皇帝不联合农民军一起抗清,还送十几箱金珠宝给满清,叫他们帮他剿灭农民军,再退回山海关,愚蠢到这种地步,北宋联金灭卫,最后也被金灭了,南宋联合蒙古灭金,最后也被蒙古灭了,所以诸葛亮早说过联强代弱是战国时六国以各自的弱国联合强大秦国,消灭弱国,这对于秦国来说这叫连横,对于六国的弱国来讲叫自取灭亡。

联弱伐强,这对于弱国来讲这叫合纵,所以才能三足鼎立,再图发展。

崇祯己经够蠢了,杀阉党,自断爪牙,又被皇太极那么低级的反间计

骗了,把擅长以辽人守辽土的袁崇焕活剐了几千刀,袁崇焕虽然不能五年平辽,但绝不至于让满清进山海跟窜自家门一样,

这样的朝廷满清再用力一推就倒了,只是可怜我们这些汉族人要是不能打退满清,以后只能做他们的奴才了……

顽兵一边说着一边看云奇做饭,只见云奇把米下到锅里,顽兵见他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有很多蘑菇、粉丝、面筋之类的吃食,就笑说:“你这小子日子过得不错啊。”

云奇道,占卜的收资有限。这都是萧小姐赏的,她答应如果灵验了,还要来还愿呢,可一直没来。

“你别盼她来为好。”顽兵说,现在赣州为义兵所占,别闹个通反贼的罪名。

云奇笑了,说萧小姐人长得美,又知书达理,可不像个贼人。

顽兵说:“你这花和尚,看上人家了吧?看不出你要走桃花运!”

云奇脸红了,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过了些日子,安稳下来后,顽兵到王兵父母的坟地上去看看,坟地本来是人家的荒地角,地势低洼,一遇雨天容易存水,顽兵怕把坟泡塌了。

去了一看,还好,坟上已长了一人高的荒草,坟后一棵自生的柳树差不多有碗口粗了。

顽兵是提了些供品、烧纸和冥币来到刘家坟地边缘祭奠朱重八的父母。他把烧纸焚化了之后,开始挖土填坟。

他偶然抬头,只见对面梁上有个人影,样子像在测量什么。

顽兵并没有在意,当他圆完坟,把一沓烧纸压在坟顶上要走时,身后有人开口说:“先生别来无恙啊?”

顽兵回头一看,万万没想到,是拿着罗盘的武灵甫,不禁又惊又喜,说:“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告诉贫衲一声?”

武灵甫说:“我早告诉过先生的,我说我会来给你看坟山的。”

顽兵说:“寒素之家,寸土皆无,谈不上风水了。你看我这么一小块边角贫瘠之地,还是刘家施舍的呢。”

武灵甫说,方才在山梁上已纵横看过了。这相阴宅讲左右的风向和水流走势,《葬书》上说,葬者乘生气也,经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这是相阴宅的大势。

顽兵问:“我家这块墓地如何?”他心里明知道风水不会好。

武灵甫指出,他家坟山处在山谷间,属下风口,是存不住气的,所以必须向上移一百步,就恰好避开了下风口,又有河湾养护,骑在龙背上,那就不得了啦。

按武灵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顽兵皱起了眉头,心想:先生指的百步之外,那不是一片乱石塘吗?岂能有风水?村里人称乱石堆叫蛤蟆塘,顽兵记得自己魂穿的这个身体王兵儿时听到的歌谣:蛤蟆塘乱石沟,埋了祖宗风水流,三代受大穷,五代出小偷。这种地方谈什么风水?

武灵甫也不言语,一直走到乱石塘处。

顽兵跟他过去,站在石头堆上,这里荆棘丛生,很不像个样子。但武灵甫一口咬定,这是有王者之气的龙脉,让他可择吉日把先人的骨殖移葬于此。

顽兵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这倒是无主地,连最贫贱的人死了都不肯葬于此,况且谁有力气挖动这些石头?

武灵甫说:“我跑了这么远来为你指点坟穴,会有害你之心吗?你别忘记了,我的儿子还指望着跟从你光宗耀祖呢。”

顽兵说:“这烂石塘得多大工程才能打出墓圹来呀?”

武灵甫道:“这个你别发愁,银子我出,工匠我雇,迁坟吉日我择,你坐等即是。”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怀疑人家的好心吗?

顽兵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依允:“我真不知怎么感激先生了。”

“不需感谢。”武灵甫说,“我是有侯爵命的,日后你发迹了,别忘了追封我一个空头的侯就是了。”说毕哈哈大笑,又连说:“笑谈,笑谈。”

但顽兵却深有所感地沉思良久,忽然问:“为什么是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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