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主大商人“是官府和满清的附庸”,他们与起义的目的完全不相容,是“极端的反起义派”。中等地主和中等商人,对起义抱“矛盾的态度”。他们受王公贵族的打击、官府压迫感觉痛苦时,需要起义,但是当着起义在租地种的农民勇猛参加后,对于其欲达到大地主大商人地位的发展感到威胁时,又怀疑起义。他们企图实现大地主大商人统治的国家,但这种企图“是完全行不通的”。
在起义斗争激烈的形势下,中等地主和中等商人必定很快会分化,“或者向左跑入义军派,或者向右跑入反起义派,没有他们‘独立’的余地”。

小地主小商人分为有余钱剩米的、经济上大体自给的、生活下降的三部分,即右翼、中间、左翼三派,认为这个小地主小商人“在人数上、在对起义的态度上,都值得大大注意”,起义*到来时,三部分人都可以参加或附和起义。

自己有地的农民包括贫民、手工业劳动的人、店伙计、小贩等。他们“需要一个变更现状的起义”,对于起义宣传极易接受。

其中自己有地的农民、和贫民是农村中一个数量极大的群众,所谓农民问题,主要就是他们的问题。

农村的雇农(自己没地租地主的地),在乡村中是生活最感困难者,因而“在农民运动中和贫农处于同一紧要的地位”。

他们这些人没钱没地位,但却是生产力的代表者,是近代最进步的力量。他们比任何力量都更为集中,而且经济地位低下,失去了生产手段,绝了发财的念头,又受着朝廷、王公贵族、地主的极残酷的压迫和剥削,因此他们特别能战斗,“是我们起义的领导力量”。

游民无产者,这种人多为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和失去了工作机会的手工业劳动者,“他们很能勇敢奋斗,但有破坏性”,因此必须加以得法的领导,使之成为一种起义的力量。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清楚地区分了起义中的敌人和朋友:

一切勾结王公贵族的、官僚、买办商人、大地主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反对起义的酸秀才、只会风雪月不干正事的秀才,是我们的敌人。

一切小地主、小商人,有土地的农民、没土地的农民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那动摇不定的中等地主和中等商人,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要时常提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扰乱了我们的阵线……

显然年轻的武丽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她神色凝重地往下翻,越翻越令她敬重,后来合上那本子,仰头沉思起来。

突然武丽丽的母亲走了进来:“你这丫头在这儿发什么呆呀?”

武丽丽说:“你吓了我一跳。”

见她手里拿着个本子在看,她的母亲问她谁抄的?什么书?

女儿说是那个和尚的。

夫人露出不屑神气,一个胸无点墨、粗俗无比的和尚,能写个什么来?

这时父亲进来,问:“你们干什么呢?”

他走过去,从墙上取下一把剑,原来顽兵要演习剑法,他是替顽兵来拿剑。

女儿指指厚厚的本子问父亲,他写的这些东西,父亲可曾看过?

“这是什么?”武甫凑过来,女儿让他先看看这大字的题目。

武灵甫看了几眼便忘掉送剑的事了,坐下来从头翻阅。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拍着本子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不是凡夫俗子!”

夫人说:“写了些什么呀,值得你们父女俩都给他叫好?”

武丽丽说,他走了很多地方,赣州、吉安、抚州,所到之处,他考察民情、民风、民怨,全记录下来了。她母亲不明白记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

武灵甫说:这和尚通过一路寻访,断言明朝这艘船已经烂了底、破了帮,四处漏水,就快沉了。他对陕西人高迎祥这些人起事、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造反,满清进攻北京、南下中原,都一一写明了起义原因和可能预见的结局。武灵甫佩服他很有心计,没有大志的人记这些干什么?

武丽丽也说:“顽兵看好的是这个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百姓反清,认为是满族人入侵中原,农民军抗清易于收买人心。”

夫人说女儿:“你也帮你爹胡说。你爹要把你许配给这个丑和尚呢,这么说你一定乐意了?”

由于来得突兀,武丽丽怔了一下,咯咯乐了,她根本不信,埋怨母亲:“你说些什么呀?”

郭山甫说:“假如为父真有这个意思,你愿不愿意呢?”

武丽丽说了句:“我不嫁人。”红着脸跑了出去。应当说,她是矛盾的。第一印象,丑陋的相貌,脏兮兮的、散发着臭气的袈裟,都令郭宁莲反感。但武丽丽也是个志向高远的人,从小风风火火,愿像男子一样去闯荡世界,她历来佩服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眼前这个记录着所见所闻的本子,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当然距离谈婚论嫁还太遥远,更何况他是个落难的和尚。

武灵甫夫人不能容忍丈夫对女儿婚事的轻率。

夫人警告武灵甫:要是对这个和尚提婚事,她可不答应;若嫁他也行,等他成了大事时再说。

武灵甫说:“你倒想十拿九稳!你以为你女儿是金枝玉叶呀!真到了人家称王称帝的时候,天下好女人尽他选,你女儿还送得上去吗?”

夫人说:“话是这么说,谁知道他是个成葫芦还是瘪葫芦啊!我可怕女儿跟着吃苦。”

武灵甫说:“我也并不是说马上就嫁他。他一个吃斋念佛的人,怎么能有女人家室呢。”

夫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中午,顽兵的百衲衣晾干了。

一个专做女红的下女在缝补顽兵的百衲衣。武丽丽和父亲武灵甫走了过来。

武丽丽说:“洗一洗,还像件衣服了,爹,和尚为什么非穿这种用破布头缝起来的衣服呢?”

“并非都这样,袈裟也有红的、黄的、赭石色等等。”武灵甫告诉女儿这种僧衣俗称百衲衣。

百衲本是佛教语,衲是密针密缝的意思,百衲是比喻缝衲之多,有些和尚,为了表白自己苦修苦炼的心迹,特地征用民间花花绿绿的杂碎布片,缝到一起做成袈裟,叫百衲衣。

武丽丽说:“有些和尚自称衲子或贫衲,就是这个意思吗?”

武灵甫说:“正是。”

武丽丽问:“他什么时候走啊?”

武灵甫说定在明天。他游食快半年了,想要回他的寺庙去好好想一想,武灵甫猜想是想前程吧?大乱之年,有抱负的人不会虚掷光阴的。

武丽丽说,当和尚想的只能是怎么修成正果,岂有他哉?这断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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