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元帅府,
这一天,张子强病势稍轻,坐于榻上,张天叙陪侍。张夫人和小女儿张惠进来,张夫人用方盘托了一个碧玉盏,是刚熬的燕窝汤,让他用一点。

张惠此时已有十岁左右,长相秀丽,她用调羹喂张子强喝了几口。张子强问:“南昌方面有消息吗?”

张天叙皱了皱眉头说,好像并不顺手,有探子报,南昌暂时没攻下,倒把大股明军引到井冈山来了。

“是吗?”张子强心里立刻像压了块巨石,这正是他担忧的,这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吩咐马上去叫顽兵来,燕窝汤也喝不下一口了,不住地唉声叹气,张惠怎么撒娇哄他,也没见笑脸。

顽兵此时也在生气,是因为顽兵、张润东、许向前、游效忠几个人正在议事的时候,探马进来报告:“启禀总兵大人,元帅有信报来。”

顽兵看了信,气得把信摔了,”许向前拾起信看着。

武丽丽问:“怎么了?”

许向前道:明军在总兵刘泽清的率领下来协助攻打南昌城了,把吉安城围得水泄不通。

顽兵说:“来得好快呀!走,我们上城看看去。”

他们刚出屋,张天叙来了,说:“父帅请姐夫过去呢。”

顽兵只得让游效忠他们先去看敌阵,自己与许向前一起来见主帅。

张子强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带病坐在帅座上,问刚刚进来的顽兵:“你说怎么办吧?都是打南昌惹下的祸,现在明军几十万兵临城下,已经派使者来劝降了。”他手里抖着刘泽清的劝降信一筹莫展。

顽兵尽量用自己的镇定和胸有成竹来影响他,指出我们已如期占了南昌,这就不怕了。我们可关闭三座城门,把兵力集中到南门把守,坚守等待吉安和井冈山的援兵,然后我们来个里外夹击,敌人必退。

张天佑主张把元军使者杀掉,把人头挂在城门旗竿上以示拒降。想叫我们投降,刘泽清想得太美了。

顽兵坚决反对杀掉使者,杀了他,刘泽清会以为我们胆怯了,才杀使者,只能加速敌人增兵。

许向前也说:“顽总兵的话很对,可用城中固守的阵势吓唬他,使他们不敢攻城。”既然他们这样有把握,张子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也没精力过问更多了。

大战就在南昌城下展开,张子强整天提心吊胆。

战鼓声、喊杀声阵阵传来,张子强已在弥留之际,不时惊厥。当又一阵厮杀声透入重帷时,张子强神经质地坐起来,两手向空中抓着:“顽兵,顽兵救我……”

张夫人扶他躺下,安慰他说:“你放心吧,顽兵已经打退了明军,保住了吉安不说,又占了南昌。”

张子强安静下来。他慢慢睁开眼,看看周围,除了妻子儿女,没有别人。张子强喃喃地说:“去叫顽兵,我有话说。”

萧灵犀说:“他在城外作战,我叫人去找他。”

南昌城外,双方在厮杀,天昏地暗,尸体堆得过多,常常把战马绊倒。

顽兵骑马立于帅旗下,武丽丽执双刀立于侧,另一侧是武英。

只见游效忠挥舞长枪在明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顽兵说:“效忠是一员猛将啊。”

忽然乱箭飞蝗一样向顽兵射来,头上的罗伞、旗帜纷纷中箭,被射得七零八落。武丽丽举双刀快速挥舞,挡着箭矢射向顽兵,箭矢纷纷坠地,不一会儿,她脚下的箭矢堆成了小山。武英则率部下放箭回击。

又一股明军骑兵冲过来,有人高喊:“抓穿红袍的,那是顽大耳朵!”

顽兵一回头,为首的头上戴貂绒的南明将领已挺枪刺来,顽兵舞剑去挡,还是中了一枪,几乎栽下马去,武丽丽死命冲过来救护,拼死与明将交锋,她虽越战越勇,但敌骑太众,一时难以制胜。武英环顾四周大叫:“快来救主!”

游效忠正力战敌将,听见武英呼救,抛下敌手,回马而来,挺长枪大叫,“我来了!”连挑几人落马,他挡住围上来的骑兵,掩护郭武丽丽、武英簇拥着顽兵撤回城中。

顽兵却不走,他说:“我一进城,等于宣告败北。”他下了马,亲自擂鼓。

士兵一见主帅不顾安危,竟下马亲自擂鼓为他们助战,顿时个个振奋,呐喊着复又冲向敌阵。

顽兵忽见敌兵溃退,原来从吉安和井冈山方面来的援军抄了明军后路。

顽兵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武丽丽见顽兵右臂有血迹,说:“你伤了?”

顽兵看看,说:“我这副铠甲不行,被挑开了,剐伤了皮肉。”

武丽丽很不满地说:“送你的银盾玉甲你拿去溜须拍马了呀,活该。”

顽兵一笑,也不跟她计较。

这时,顽洪正骑一匹快马奔出城来,直驰到顽兵面前。顽兵叫道:“洪正?你不好好在城里读书,跑出来干什么?”

(顽洪正是顽兵魂穿这个身体那王兵哥哥的儿子王洪正,顽建忠是顽兵魂穿这个身体那王兵姐姐的儿子张建忠,顽毅原名叫程毅是在流浪时跟着王洪正他们一起投奔顽兵,顽兵在打下井冈山回赣州城时把他们三个都认了义子,我刚刚在第32章修改了下他们三个投奔顽兵的过程,是我当时一时疏忽了,实在对不起)

顽洪正说:“娘说,张元帅不行了,叫父亲马上回去。”

顽兵只得把战事交代给武英,现在元军已溃,可告诉游效忠他们追击十里左右即归,小心中埋伏。

武英答应一声是,飞马去找游效忠他们。

顽兵带武丽丽、顽洪正向城中驰去。

顽兵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下,就带着伤赶到卧房来了。此时张子强已处于昏迷状态,军医早已束手,催促他们赶快预备后事。

张夫人立即哭了起来,张惠陪着她掉泪。

顽兵坐到床头小凳上,拉住张子强的手,轻声叫着:“岳父,岳父,顽兵回来了……”

效果很灵验,张子强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似有挣扎着坐起来的意思。顽兵按住他,说:“不要动,别着急,会好起来的。”

张子强眼角滴出几颗清泪,在枕头上点了点头,说:“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明军退了吗?”

顽兵说:“岳父放心,我们已大获全胜了。”

张子强的目光巡视着,落在他的右臂上,发现了血迹,他说:“你伤着了?这副甲太薄、太脆。”他回头叫张夫人,手乱指乱摇。张夫人不明白他到底要什么。

“甲,甲……”他含混不清地咕噜着。

还是顽兵最先明白了,他说岳父可能要自己送他的那副铠甲。

张夫人抱来那副银盾玉甲,堆在床边,果然对了,张子强用手抚摸着那铠甲说:“物归原主吧,你在战场上厮杀用得着。我……再也用不着了。”语气极度悲凉。

顽兵说:“岳父不要往窄处想……”

张子强伸出苍白颤抖的手,拉住顽兵的手,轻声问:“你恨我吗?怪我吗?”

顽兵说:“你这样说,小婿真是无地自容了。三年前,我孑然一身,来投效岳父,没有你,我也许冻死饿死路旁了,哪会有今天。”

“有你这句话,我也能闭上眼睛了。”他喘息了一阵,又看着他的两个儿子和小女儿张惠,对顽兵说:“我死后,你就接了我的元帅吧,天叙、天爵不懂事,也不成器,还有惠丫头,你好歹看在我的面上,给他们一碗饭吃,我在九泉下也安心了。”

顽兵知道他的心事,他最希望的是顽兵能像辅佐他一样辅佐他的儿子,只是说不出口而已,如果顽兵无此心,他说了也是白说,两眼一闭,谁管得了身后事?他也知道两个儿子不成器,倒不如先做个人情,顽兵日后尚能善待他们。

他没想到,顽兵竟然把张天叙当成了幼主看待,这令一个垂死的人感动莫名。

顽兵泪流满面地说:“岳父放心,我一定好好辅佐天叙的,我不会背主……”

张子强似乎得到这句承诺放心了,攥着顽兵的手渐渐松开了。

屋子里立时掀起一片哭声。

顽兵在部下们一片埋怨和责难声中埋葬了岳父张子强。最高兴的是张天叙,他连让都没让一下,便坐上了发号施令的帅椅,但他也看出来,他说的话等于放屁,没几个人理他,顽兵还是实际上的主子。这令张天佑、张天叙十分忌恨,他们决定去请尚方宝剑。

原来此时闯军的大顺政权己经崩溃了,李自成在湖北九宫山战死后,多铎和阿济格一路从北京打到陕西,由于闯军的流寇本质,只顾攻城掠地,抢劫地方官商,所以根本就没有建立稳固的后方政权,再加满清又以骑兵为主,战斗力强悍,而闯军都是一群饿疯了的农民,必定打腐蚀的明军是横扫千军,而面对满清铁蹄却是节败退,所以西北此时已被多铎和阿济格攻下,西北闯军余部和中原的闯军余部都投奔四川的张献忠去了,现在农民军都以张献忠为尊,而张献忠此前欲联明抗清,却被南明的内部党争拒绝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活,这也是顽兵暂时放弃联明抗清的原因,因为他深知,腐朽的南明朝廷是不到满清兵临南京城下,不到黄河不会死心,不见棺材不流泪,他们不到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是不会放弃剿灭农民军的想法的,虽然张献忠此时识大局,可南京不给他联明抗清的机会,所以他也只能孤军抗清了,顽兵作为二十一世的人深知这段历史,他知道联明抗清是要等到南京弘光政权完蛋,然后桂王登基建立永历政权后,到李定国手上才能实现联明抗清,但是张天叙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如果在张献忠那里讨来封号,不就可以挟天子以令顽兵了吗?

张天叙没等烧完“头七”,就去找张献忠讨封去了,顽兵后来才知道。

这天顽兵来到南昌城外的梅岭山脚下张子强墓前为他烧七。

张子强的墓碑上刻上了“已故南昌王”字样,这是顽兵的主意。刚刚摆上祭物,许向前迈着方步走来。

顽兵迎过去,难得许先生也来祭奠他。许向前向来对张子强没半点好印象的。

“我两手空空,是神祭而已。”许向前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许向前他真的连纸帛、冥钱都没有备。

萧灵犀知道他们要谈事情,就先回去了,她说洪正、建忠他们还等她讲《论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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