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客厅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年轻人一直在说话,时不时还能听到老人的搭话和笑声。

怎么看都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

可就是太过温馨,以至于很不正常。

老人和年轻人的身后,站着长长一排的佣人。

只是,佣人们此时都低着头,可是,他们的腿,却在打着颤。

自老家主的身体抱恙后,老家主对二少爷态度的转变,实在太过诡异。

可没人敢深思其中的原因。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老人和榕朔的交谈声,也停下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重。

待听到一声轻嗤声时,佣人的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看到榕昀时,榕彭祖那双浑浊的双眼,顿时闪过一道光亮。

然后,他便将放在桌面上的手,以一种浑然不在意的姿态,轻轻地掩到了薄毯下。

他直直望向榕昀。

他能看到榕昀满眼的冰冷和戾气,却是和蔼地笑了,他又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吃力地说道,“阿昀,我吩咐厨师做了你爱吃的菜,快来坐下。”

榕昀却仍旧站在不远处,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甚至,他在听到他的话后,毫不留情地发出了一道讥讽的笑声。

“阿昀。”

榕彭祖企图能够用自己如今的状态,唤起榕昀的怜悯,可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榕昀仍旧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嘴边讥讽的笑意,却越来越重了。

就在榕昀和榕彭祖这样僵持不下的时候,榕朔发出了一道很轻的笑声。

他朝着身后的一排佣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就算他们有心打听榕家的内务事,可佣人们,终究没那个胆子,纷纷逃也似地离开了客厅。

佣人们离开后,榕昀才渐渐收去了眼里的锋芒,慢悠悠地走到了榕彭祖的跟前。

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榕彭祖一直盯着他看。

好几次张了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于也只是将所有的话咽回了肚中,只是用很低又悲哀的语气,唤了一声“阿昀”。

榕昀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他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老人。

“老东西,你在跟我装可怜吗?”

那张俊美艳丽的脸上,四处流动着寒气。

榕彭祖的指尖动了动,下一秒,他的眼里就升起了无法言说的悲哀。

缓缓低下了头颅,他的目光直直盯着盖在腿上的薄毯,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看到这幅无力的榕彭祖,榕昀忽然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的心底,不知为什么,突然涌动起了说不出来的酸疼和愧疚。

可当他想起,他的小蠢货,目前还下落不明时,他心底的酸疼和愧疚,就被浓浓的慌张代替了。

再次用冷冽的目光,扫了眼老人,然后,低下头,望着桌前的美食,发起了呆。

一女两男……

是滑淼吗?

“大哥,爷爷的身体不好,你可不能再刺激他了。万一有个好歹……”

榕朔望着发呆的榕昀,忽然轻笑着开了口。

话是调侃的话,可就是不知怎的,听起来,很扎人,直扎进人的心窝子。

榕昀眨了眨眼,讥诮地笑出声来,“榕家的孝子你愿意当便去当吧,不过可千万别把我拉下水。”

话说到这里,榕昀也终于没有再拐弯抹角,再次将锋利的目光落到了榕彭祖的身上。

“老东西,我问你,她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开口的语气,带着一股子狠劲。

榕彭祖的指尖再次颤抖了一下,最终他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昀,是不是爷爷以前作孽太多了,你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我了?”

毫无生气的话,让榕昀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阿昀,爷爷如今都是这幅模样了,做那些事,还有意义吗?爷爷现在,只想找到阿炎啊……”

提及阿炎,老人的双目渐渐变得空洞。

“阿炎从小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不知道这一次他偷偷溜出去,受不受得了外边的习惯,那个孩子啊,最是娇贵了,外边的饭菜他从来都是吃不下去的……”

胸腔忽然被人堵住,榕昀的呼吸顿时变得很吃力。

老人的一字一语,落入他的耳中,他却只感受到了哀戚的滋味来……

是他错怪他了吗?

真的不是他吗?

榕昀紧紧捏着拳,半晌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又独自离开了客厅。

耳边的脚步声远去后,榕朔才缓缓站起了身,走到榕彭祖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阴邪邪的笑了。

“爷爷,你是不是很想念父亲?”

榕彭祖垂着头,可那双浑浊的眼里,还是露出了一丝哀戚的神色来。

这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啊。

可怎么,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偏执了呢……

“呵呵,爷爷,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今天上午啊,刚去看过父亲,他现在,也很想念你呢。那你要不要去……”

榕朔是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可话还没说完,榕彭祖便猛地抬起了头。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举起了手,朝着榕朔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重重地挥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你这个孽子!混账东西!”

榕彭祖很激动地望着他,情绪随之也变得激动。

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呼吸渐渐吃力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榕朔被他打偏了头。

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那是老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扇的一巴掌。

榕朔现在还能感觉到他的脸颊,有股火辣辣的疼。

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半边脸,不怒反笑。

“呵呵,爷爷,看样子,你真是恨不得我去死啊……”

榕彭祖的唇瓣哆嗦的厉害,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榕朔又舔了下唇瓣,舔走了嘴角渗出的血丝。

他看着老人吃力地抬手,似乎是想指责自己,可最终,老人的人还是无力地落了下去。

他忽然变笑了起来。

“爷爷,从小你就教导我,这世上的东西,只分为两类,我想要的,和我不想要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家主这个位置没用,所以没有对它表现出热衷。可现在,我却忽然觉得,家主这个位置,还真的是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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