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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六。

这一日,胡家的主房上梁。

依着南山堡的风俗,胡家要祭祖祭神,无非是呈上七色供品,行番礼仪,再用符纸写下诸如: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此类符文,最后炸响号炮,上香叩拜,等等。

午后时分,庄口的池塘边,摆开了十余张木桌,由南山堡聚香阁的厨子整治桌席。一来庆贺新房上梁,二来也是犒劳忙绿多日的匠人与家中的老幼。

恰逢吃喝的好事,当然少不了无先生。

他守在主桌前,董、肖二人分坐两旁,而胡玉成与他的夫人沙秋岚,则是下首作陪。酒宴齐备,身为主人的胡玉成不免举杯相邀。众人纷纷响应,劫后重建的胡家庄终于迎来久违的说笑声。

“无先生,你尝尝这道蒸鱼!”

“嗯嗯……”

“无先生,你尝尝这酱猪蹄!”

“嗯嗯……”

有了董、肖二人殷勤伺候,无先生吃得眉飞色舞。胡玉成夫妇举杯敬酒,无咎以茶水回敬。不知不觉,夜色降临,明月高升,山谷中依然欢声笑语一片。

而正当热闹时分,无咎突然没了兴致。他丢下手中的肉骨头起身离席,抬脚走到了池塘水边。

一轮皎洁的月儿,与池水辉映。此刻,仿佛喧嚣远去,夜色之中,别有一番异样的空旷与寂静。

“无先生,还有几道硬菜未上哩!”

“无先生……您要离去?”

董礼、肖文达随后而至,寸步不离。

胡玉成也是跟了过来,却神色端详而似有猜测。

无咎转过身来,感慨自语:“能够在此过活一生,也不枉一世啊!”

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却无暇多说,摸出四把飞剑,分别扔给了董、肖二人,转而退后两步,眼光掠过山谷,竟脚踏着剑光缓缓升起。而他离去之际,又不忘冲着昂首仰望的胡玉成笑道:“呵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改日带着紫烟再来相会,告辞!”

话音未落,一道剑虹冲天而去。

董、肖二人忙着打量手中的飞剑,犹自患得患失。

无先生的离去,很是突然。个中缘由,无从知晓。而高人行事,难以揣度。只可惜得到的好处,仅是两把飞剑!

胡夫人匆匆到了胡玉成的身旁,悄声问道:“紫烟是谁?”胡玉成伸手轻挽,温存道:“据说,那是一位仙子……”

……

明月高悬,一道流星划过夜空。

片刻之后,闪烁的流星寂然消失。随之现出一道白衣人影,犹自踏着剑光而放慢了去势。

此处,已在胡家庄正南的两、三百里之外。

无咎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御剑悬空静静等待。

不消片刻,五道剑虹由远而近,转眼之间,已到了百丈之外。随即,五道人影相继现出,左右散开而严阵以待。

瘦高的男子,惠能;粗壮的汉子,慧元。那神情错愕的两人并不陌生,而余下的三位修士却是从没见过。

其中的老者,须发灰白,威势内敛,修为不凡;相貌清瘦的中年男子,神色乖戾;还有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虽肤色白皙,且面带笑容,而浑身上下却透着古怪的气势,使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尤其那老者,十之八九是位超越筑基修为的高手。

浅而易见,惠家召集了帮手,欲卷土重来,意图趁着月圆之夜突袭胡家庄。却不料途中遭到拦截,使得众人有些意外。而对方只有一人,他竟敢以寡敌众不成?

一轮明月下,六人隔空对峙。

惠能与慧元神色戒备,转而看向同行的三位修士。

老者踏着剑光稍稍往前,手扶长须,深沉的话语声随风飘荡:“你,便是杀了惠通的无咎?”不待应声,他接着说道:“老夫惠明子,乃惠家之主,常年不理俗事,奈何小辈无辜遭难,只能拖着残躯前来抛头露面!”

他说到此处,抬手指向左右:“据说你无咎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而残暴无双,我是人老胆怯,唯恐有失,便邀来何服谷家的谷山道友与他的道侣竺青道友助阵!”

随其示意,叫作谷山的男子从鼻子里哼了声,而叫作竺青的女子却是颇为好奇,出声问道:“有个大闹古剑山的无咎、无先生,是不是你?竟然如此年轻,莫非传言有误,或徒有其名……”

自称惠明子的老者又道:“不管你是谁,你插手凡俗之争,又杀了老夫的晚辈,便已酿下大错。而我惠家不愿欺人太甚,不妨给你两条路。一是自戕谢罪,二是拜入惠家禁足百年。至于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与之瞬间,无形的杀气在夜空中弥漫。

无咎御剑悬空,默不作声,任凭阵阵寒意迎面扑来,他依然背着双手无动于衷。却见那老者啰嗦没完,他终于忍耐不住,呲牙一乐:“嘿嘿,我素来敬重老人,却最瞧不起倚老卖老之辈!”

惠明子神情一僵。

无咎摆了摆手:“我且问一句,胡家与左家之争能否就此作罢?”

惠明子默然片刻,拂袖一甩:“有你担下此事,老夫又何必理会一个小小的胡家……”

无咎连连点头,欣然道:“君子一诺,千金难改。既然如此,那我便前往惠家,至于能否禁足百年,便要看诸位的本事!”

他身形微微闪动,瞬息数百丈,竟是从对面的五人之间横穿而过,不忘回头又笑:“恕我先行一步!”

而严阵以待的五人,竟然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一道淡淡的光芒擦肩而过,均是大吃一惊。

惠能与慧元更是骇然变色,失声惊呼:“他要前往惠家,惠家老幼危矣!”

惠明子难以置信道:“你二人只说他残暴异常,他的修为怎会如此的强横?”

“总不会是人仙的高手……”

“或许遁法不俗……”

“哼,快追!”

而无咎稍稍卖弄一把闪遁术之后,随即御剑而行。即便如此,也是颇为的迅疾。惠明子带着四人随后紧追,一个个风驰电掣。

……

在南山堡正南的两千里之外,有个镇子,惠家镇。

镇子东头的一座小山,便是惠家的庄园。

在庄园的最高处,也就是小山顶上,有个凉台,俯瞰四方,八面来风,乃赏景休闲的所在。

此时正当圆月高悬,一道剑虹从天而降,恰如孤星坠落,直奔惠家而来。此景虽也蔚为奇观,此事却祸福难料!紧接着,一道白衣人影现身刹那,忽又倏然消失。下一刻,他手拎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去而复返。

受此惊扰,惠家的庄园内顿时火把摇晃而人影乱窜,紧接着大呼小叫,宛如灾难突降一般,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又是五道剑虹由远而近。

“哎呦——”

“嘿嘿!”

山顶的凉台之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倒地呼救。此人正是左甲,尚在静室中打坐吐纳,却被生擒活捉,根本不容他有所挣扎。

而无咎站在一旁,则是面带微笑:“我曾去左家寻你,谁料你远远躲开,今晚来到惠家,果然抓到你这个坏东西!”

“前辈,饶命——”

“你身为修士,却欺凌凡俗,为祸乡邻,再又蓄意报复,害死了十余条人命,哼哼,我若饶你,天理不容!”

“我没杀人,皆为惠前辈所为!”

“你竟敢在我惠家撒野,放了他!”

便于此时,五道剑虹落在四方,正是追来的五位高手,其中的惠明子在数十丈外踏剑悬空,很是震怒。余下的四人,趁机摆出围困的阵势。

无咎却是不以为然,伸手虚抓。趴着的左甲顿时离地飞起,被他抓住后脖颈,虽也四肢乱舞,却根本无从躲避,便是想要呼唤也不能够,整个人已被强大莫名的法力紧紧禁锢。随即,无咎循声看去,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如何废了一人的修为?”

“不得伤及他的气海……”

惠明子无暇多想,随声叱呵,而不过瞬间,便已预感不祥。果不其然,只见某人淡淡笑道:“奈何一时忘了,这才虚心请教!”

修士的修为,皆来自于气海。气海毁了,整个人的修行也就废了。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这比死了还难以承受。

惠明子怒道:“住手!”

无咎的右手抓着左甲,左手的掌心暗含法力冲着对方的腰腹轻轻拍去。

神识之中,传来一声隐约的闷响。

左甲惊恐未罢,又是神色哀求,继而脸色死灰,嘴角溢出一缕绝望的血迹。

无咎依然是铁石心肠,冷冷说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最容不得欺压凡人的修士,左甲遇到他也算是活该倒霉。

随其大袖横卷,左甲凌空飞下小山,被几个惠家的修士伸手接住,随即又被扔在角落里而再不理会。一个外族的凡人,在惠家没有立足之地。

“大胆!”

又是一声怒叱响起,剑光闪烁。

惠明子忍无可忍,终于动手了。

今晚原本要赶往南山堡的胡家庄,为死去的惠家小辈报仇。谁料对方早已在途中等候,随后又直接闯上门来,并肆意惩治惠家的修士。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数百年罕见的奇耻大辱啊!

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夜空,直奔山顶上的白衣人影扑去。

无咎废了左甲的修为之后,拍着巴掌踱着步子,像是在观赏着夜景,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而凶猛的威势霍然而降,十余丈方圆的山顶顿然笼罩在森然的杀气之下。他稍稍站定,不躲不避,手中却是多出一道黑色的剑光,猛然举起来狠狠劈去。

“轰!”

一声轰鸣炸响,便像是一记惊雷落在小山顶上。

夜色之中,对撞的法力光芒霍然闪现,随即伴着法力的反噬,竟化作层层涟漪,扭曲着,震荡着,再又化作狂飙呼啸而去。

此时的无咎身形站立没动,一手背后,一手挥臂斜指,丈余的黑色剑芒吞吐不定。

惠明子却是连退几步,直至两三丈外,这才站稳身形,犹自难以置信:“你是人仙的高手?绝无可能……”

他修行了数百年,这才踏入人仙的境界,放眼神洲九国,也是傲人的存在。谁料今晚遇到的年轻人,与他相比毫不逊色。即使传说中的那人,也没有如此高强的修为!

便于此际,有人传音提示:“师祖,不妨借助谷家的手段……”

惠明子猛然惊醒,厉声喝道:“强敌入侵,上下回避,惠家存亡,在此一战!”

他终于明白过来,今晚莫说报仇,分明就是惹祸上门,而此时后悔也是晚了,只能借助两位来自何服的道友之力,或许可以扭转颓势!

而惠家的庄园内,已是一片混乱。男女老幼争相逃下山去,浑如浩劫降临的场面。

“祸人祸己,你惠家也有今日!”

无咎站在山顶之上,很是感慨万分,却又眼光斜睨,清冷出声:“诸位,还不一起放马过来!”

“哼,休要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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