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秋喜欢得很,拿在手里头爱不释手,只可惜这帕子是大红色的,若是淡雅的颜色,想来也是要常用许多的。
打这日之后苏凤锦便又有好几日不曾见过战青城了,只是府里头依旧各司其职,苏凤锦难得安静了,日以继夜的坐在灯下熬灯油,那绣品终于在冬至的时候赶了出来,为防着嫁衣不合身,苏凤锦便让芳姨去请了卿如玉。

这段时日卿如玉同西屋的关系好得很,吃住都在一起,这一请卿如玉,连着兰馨也来了。

远远的便听见了兰馨与卿如玉的笑声,挽珠愤愤道:“怎的西屋的也来了!莫不是过来瞧笑话的!”

苏凤锦朝挽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兰馨入了屋子里便替卿如玉拍着身上的雪,笑意似要从眼睛里头溢出来了般:“卿姐姐可冻着?这东屋离西屋真真是远,走了好一会儿呢。”

见苏凤锦站在一旁并不答话,兰馨一时又觉尴尬,秋婆子忙上前取了挽珠手里头的托盘,托盘里头是已经绣好了的里衣与中衣,至于那外衣,衣饰的图案过于繁琐,所以还未绣成。

卿如玉待苏凤锦疏离得很,只点了点头,面目温婉:“有劳你了。”

“你且先试试,若有什么需要更改的,也好及时改动。”苏凤锦垂眸,取了那中衣展开,中衣的衣底处绣着的是鸳鸯,卿如玉瞧着那一对鸳鸯的眼当真栩栩如生,好似在盯着她一般,吓得她退了一步:“这……这鸳鸯可否劳你换过。”

“换成什么?”苏凤锦不动声色的将衣服递给挽珠,挽珠气得直磨牙,这可是她家小姐花了十几天才绣出来的,真真是不识货!

“我与析臣结缘于梅,便绣梅花好了。”卿如玉衣着素雅,几根素白的簪子斜斜的插在墨发间,冰洁似九天之女,倒也难怪老夫人这般喜欢她,她这模样同战青城原是最配的,且不论卿相府那书香世家,以书与银钱养出来女儿家到底是不一样。

卿如玉原以为苏凤锦该是尖声厉气的,起码要像传闻中的恶妇那般,可近了才发现,苏凤锦生得虽是小家碧玉,身上却有股子让人舒服的气息,她不卑不亢守分守已,面容木讷的模样让卿如玉有些怀疑,苏凤锦是不是如兰馨所说,对战青城使尽了狐媚子的手段。

东屋里头的布置 多是以简易为主,没有那些花花碎碎的东西,一眼望去便可一清二楚了,四处也显宽敞,同苏凤锦这性子倒是合得很。

卿如玉更了衣打屏风后头出来,那大红的衣袍着身,苏凤锦站在门口瞧得有些呆怔。

但见卿如玉步步生莲,身姿优雅端庄,面目温婉容貌倾城,一时衬得屋子里头的梅花都失了几分艳色,兰馨拍着手掌轻叹:“到底是长安城里头的第一美人,这穿嫁衣就是不一样。那衣领子有些乱了,我替你拔一拔。”

兰馨缓步上前,替卿如玉拎了拎衣领,顺势将衣服理顺了些,那中衣搁那儿也是闲置,于是便一并穿上了试一试。

那中衣乃金线所绣,上头的鸳鸯栩栩如生,卿如玉却怕得很,总觉那鸳鸯眼中透着几分诡异,只稍穿了穿便将衣服换下了,谁料刚从屏风里头出来,整个人便倒了地,指甲、皆开始泛乌青。

兰馨忙将卿如玉扶了起来,惊呼道:“毒!她这是中毒了?快,快放床上,快去请大夫来。”

挽珠同苏凤锦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便中了毒了?这东屋里头一目了然的,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兰馨站在床沿晃了晃,一个不稳也倒在了床上,得志海棠快了一步,这才没将那卿如玉压着。

老夫人跟着大夫进了东屋,这是老夫人第二次进东屋,回想起第一次进东屋的时候,苏凤锦便在牢里头受尽了苦楚,如今瞧了老夫人苏凤锦的面色忽的便苍白了:“老夫人。”

老夫人冷冷的凝了她一眼:“混帐东西!一天到晚尽惹事!大夫,快去瞧瞧,这不是说如玉中了毒吗?怎的兰馨也躺下了。”

老大夫匆匆开了医药箱子,替那二人瞧了瞧,又施了几针,兰馨一口气上来了也就醒了,晕晕乎乎的瞧着老夫人有些茫然:“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也不敢靠前,只望向那大夫,大夫叹了叹气:“二位夫人的中乃是剧毒!毒性狠辣,只稍一沾肌肤,不消一刻便能使人中毒,半日内七窍见血,一日消亡。得亏老夫这儿新练了几颗药,可暂时压制这毒。”

老夫人几乎是一眼便望向了苏凤锦,毫不犹豫开口:“她们在你东屋里头中的毒,你要如何解释!”

苏凤锦被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吓着了,却仍撑着傲骨:“我也不知为什么。”

大夫替兰馨号了号脉,叹了叹气:“这若是半日无解,毒入骨髓,可就再难有子嗣了。老夫实不知这毒解药为何,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把解药交出来,这件事情我便从轻发落。否则若是真伤了她们两,可就不是报官这么简单了。”

今日恰巧芳姨同春芽出去进香去了,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浣纱临时有命,也调出去了,所以东屋里头便独独苏凤锦与挽珠在,一时苏凤锦显得有些孤立无援,她想,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出事的地点以是东屋,便是她再如何,战青城也不会保她了,毕竟他待卿如玉是真心的,而待她,到底不过是个笑话。

“老夫人怀疑我下的毒?我为何要下毒。”苏凤锦站得笔直不肯下跪,她的性子原就是个倔强的,受不得半点污蔑与委屈。

挽珠却跪了地,哭哭啼啼的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明鉴,我家小姐一直呆在东屋绣嫁衣,断不会做那些伤人之事啊,老夫人说的什么解药奴婢不知道啊。”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茶水溅了出来,苏凤锦吓了一跳,咬着唇固执的不开口。

“还不承认,那好,那就查!给我将屋子里的东西搜一遍,我倒要看看物证摆在你面前你认是不认。”

老夫人一开口,外头的侍女便涌了进来,在这宽敞明亮的东屋里头一顿翻找,屋子里头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直到有人去碰那件嫁衣,那丫鬟的手迅速黑了,吓得她冲到大夫跟前面色慌张:“大夫,那嫁衣,你快瞧瞧那嫁衣,定是有毒啊,奴婢的手都黑了。”

苏凤锦心头忽的一跳,想起了几日前忆秋来过,还特意瞧了嫁衣,自她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碰过了。

她再思及忆秋提及卿如玉时的语气,心里头慌得厉害。若是下毒的是忆秋……

大夫取了银针在嫁衣上擦了擦,那银针瞬间便黑了,吓得大夫手都抖了:“这!这毒真真是源自这嫁衣,老夫人,如今只须向下毒之人寻出解药即可,旁的老夫也没有法子了。”

一屋子人望向苏凤锦,秋婆子扬手便狠狠的给了苏凤锦一巴掌,气极:“你这贱蹄子!卿二小姐左不过就说了句那鸳鸯她不喜欢,你何苦这般欺她!我家奶奶原也是无辜的,若是药性发得晚些,这罪是不是就成了咱们西屋的了。”

苏凤锦抿唇缄默不语。

她在回想。从兰馨与卿如玉入房开始,东屋的都没有碰过那嫁衣,那嫁衣是兰馨亲自为卿如玉穿上的,并不曾假手于他人,若是兰馨放毒,原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她却犯不着那般对自己下手,连着她自己都下了毒,苏凤锦的思绪有些混乱,若真是忆秋下的,可如何是好。

“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老夫人是不敢碰这东屋的东西了,她捏着一杆银管烟枪指着苏凤锦气得牙痒痒。

苏凤锦站得笔直,面容沉静冷凝:“老夫人,我为什么要害她们?”

秋婆子哼哼道:“那可就不知了,许是你因爱生恨,嫉妒那如玉小姐呢,依老奴看,你打从接嫁衣绣起开始便已经开始谋划了吧?你这手段倒是够狠的,如今可是一箭双雕了!你若是将解药老实交出来,还能少受些苦楚。”

“我没有下毒。”可是她却不知忆秋有没有下毒,苏凤锦的心里一时没有底,这在老夫人看来,便当她是心虚了,一扬手便有人将苏凤锦压住,顺手绑在了柱子上。

挽珠哭得撕心裂肺的,护在苏凤锦跟前:“我家小姐没有做过的事才不会认,老夫人,老夫人你是活菩萨,您要明察秋毫啊,我家小姐心地原就是个良善的,她一直呆在府里……”

“好生聒噪的丫鬟,把她嘴堵了一起打,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来。”秋婆子指挥人将挽珠也绑了,。

屋子里头一时乱哄哄的,挽珠被堵了嘴,只能呜呜的发音,旁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指向那嫁衣:“如今证据确在,你还想要狡辩到何时!若是她们当真不能有孩子,苏凤锦,我便活剜了你!”

那眼神杀气腾腾,恨不能冲上来将苏凤锦碎尸万段,苏凤锦被她眼底的寒意震慑,好一会儿都不敢说话。

“动手。”老夫人点了点桌面,那取了鞭子来的人朝着苏凤锦身上狠狠的便是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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