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退兵了?!”
驻扎在西昭军营没有一百里的羌晥赛戬军营中。

赛戬听着前线奏报,西昭已经准备退兵,这一消息让赛戬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有想到,越洆会在马上攻进南明王城的紧要时刻,准备退兵。

“越洆这小子的脑袋里都是茅草么?居然在这个时候要退兵?”赛戬眉梢上挑,满眼都是嫌弃。

百里捻就坐在赛戬营帐的软席之上,深秋之末渐入冷冬,尤其夜晚,天已然冷得锥心,百里捻在炉上煨着热酒,他瞧着炉上的青烟,眉头微皱。

“捻儿,本王实在想不透,这越洆为何要在此时退兵?”赛戬看向软席之上的百里捻,眼神之中尽是不解。

百里捻抿着薄唇,看向营帐外,“莫湮呢,他为何还未回来?”

“莫湮?”赛戬不明白此时百里捻为何会提及莫湮,他知道莫湮去为百里捻打探消息,赛戬回头看了一眼,卫禹好像也未回来,莫湮离开之时,赛戬也派了卫禹跟去。

约莫一个钟头之后,莫湮才进了营帐,后面跟着卫禹,莫湮的脸色不太好看,卫禹更是撇着嘴角,他脸上带着伤,可见之前跟人动过手。

“怎么现在才回来?”

赛戬先开了口气,他看着卫禹的脸,“你脸上怎么回事?”

卫禹有几分羞愧,“路上走得太快,被树枝给划了。”

说罢冷眼扫了莫湮,其实是他跟着莫湮去南明,回来之时被莫湮揪了出来,两人动了手,卫禹哪里是莫湮的对手,吃了亏又不甘心,一路从南明王城打到了羌晥营帐前,方才罢歇。

赛戬倒没在意,点点头,而百里捻更不关心这些闲事,他抬眸看向莫湮,眼神有些冷,“迟了一个钟。”

莫湮的脸煞白,猛然跪下,眼神尽是内疚,“属下耽误了主上的要事,自刑罚一刀!”

莫湮从腰间拔出短刀,在自己腿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裤脚,触目的血滴在地面之上,莫湮的此举颇让人意外,尤其卫禹张着嘴不敢相信的模样,赛戬也皱了一下眉头,他倒没成想百里捻的人如此狠厉,可见百里捻对待属下的严苛。

全营帐只有百里捻脸色未变,他的眸子转到赛戬身上,“王上今日怕是累了,且回去休息吧。”

赛戬看了莫湮一眼,又看向了百里捻,“捻儿有话与下属交谈,本王不能留下么?本王也想了解南明的情况。”

百里捻眉头微皱,以往赛戬不会执意留下,今日他也是蹊跷,百里捻顿了许久,没再赶赛戬离开,而是看向了莫湮。

“南明情况如何?”百里捻问。

莫湮扫了赛戬一眼,显然他的留下让他甚是不悦,可百里捻没说什么,莫湮只能听主上的话,开口作答。

“回主上,盯着张佑府邸的人被拔了,属下迟钝,现在才得到消息,张佑从几日前便进了王宫,一直未曾出宫,不过三日前,他出现在了西昭军的营帐之中,还是安插在西昭军的线人来报,应当是张佑与西昭王谈妥了什么,不过具体详情,属下无能,只知道张佑是与西昭议和。”

莫湮低下头,眼神之中尽是自责,是他小瞧了张佑,安排盯着张佑府邸的人太过粗心,耽误了主上的大事。

百里捻眼底闪过一丝冷,“西昭退兵,果然是张佑的手笔。”

有张佑留在公孙执的身边,南明便没有那么好拔掉。百里捻垂着眸子,眸色渐深,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赛戬不知道张佑是谁,莫湮的话中,他只关注了“议和”二字,他皱起眉头,“西昭与南明议和了?南明王可杀了越洆的老子,越洆就这么轻易议和放掉南明?”

赛戬着实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百里捻端着酒杯,手指轻轻抚过杯沿,“王上也整顿兵马,准备退兵吧。”

“什么?!我们此刻也整顿退兵?”赛戬真是满脑子疑问,不懂百里捻的意思。

“王上觉得西昭王为何有退兵之意呢?”百里捻问赛戬。

赛戬挥手,“本王哪里知道越洆那茅草脑子里在想什么。”

百里捻的眼神闪过一丝嫌弃,论谋计,赛戬真是比不得越洆一半,这茅草脑子也应当是赛戬。

不过百里捻还是开口解释道:“西昭王此刻要退兵,是起了防备之心,如今南明已成败局,白霁江北岸驻扎着北晏军,北晏蚕食南明千里土地,已是天下土地最为辽阔的一强国,南北对峙的局面已然不存在,而羌晥处在西昭之后,西昭王生怕自己与南明打得难分伯仲之时,被北晏和羌晥得了渔翁之利。”

“当年邺陵之战已然是西昭王心中的针刺,他是在提防重蹈覆辙。”

越洆之前被怨气麻痹,一心想要为父报仇讨伐南明,张佑出使西昭,自然会为越洆分析当前局势,更会拿着当年的邺陵之站做文章,而越洆也必然会吃这一招。

赛戬还是一知半解,不能领会其中深意,“越洆提防北晏还说得过去,为何提防本王,本王还是以援助友国西昭的名义出兵,越洆为何反倒提防本王?”

“西昭王提防的便是你,北晏宇文泱还隔着一条白霁江,而你就在西昭军身后,你若对西昭军动手,西昭王岂不是猝不及防?”

百里捻的语气之中有几分不耐烦,他微抿着嘴唇,脸色并不好,眼眸瞧着营帐外的夜色,再往东,便是邺陵。

“班师回朝吧,羌晥是以援助西昭的名义出兵,若西昭准备退兵,那王上也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否则出兵的名义则会遭到天下人质疑,跟随西昭一同退兵,也可保两国友好,不要将兵马退回苍玉山,退到陶阳城即可,此番一共退兵,西昭自然也不没有理由与王上争抢陶阳城。”

这是百里捻为赛戬为羌晥考量,最好的一种方法,只是他语气之中带着一抹遗憾。

“若……若捻儿不想本王退兵,本王不在意与西昭友好,也不在意出兵是否有理,若是捻儿想要攻进南明王城,本王……”

百里捻微怔,他抬眸看向赛戬,“王上多虑了,不日西昭便会有书信来到军营,西昭王会劝王上退兵,那时王上顺应着他,一并退兵便好。”

越洆既然有了退兵的意图,和南明谈妥条件之后,必然拉着羌晥一同退兵,此时便是羌晥退兵最好时刻。赛戬不知何时何为对羌晥最好,他只看到此刻百里捻脸色的阴沉。

“捻儿要是……”

赛戬张着嘴,话未说出来,若百里捻让他此刻进攻南明王城,他亦不会说不,可是看百里捻的脸色,他也不能判断他到底想要如何,赛戬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

“捻儿说怎样,本王便怎样!”

赛戬瞧着百里捻的脸,许久之后才吐露出这一句话。

从营帐之中出来,赛戬的眉头便一直紧皱着,他越来越不懂百里捻想要做什么,也越来越担心百里捻所要做的事情,他知道他心中一定有什么,但是赛戬窥探不到,这种摸不着的感觉,很是差劲。

而跟在赛戬身后的卫禹眉头也紧紧皱着,他的脑海中还荡漾着放在莫湮拿刀刺腿的画面,是那样狠厉,可是百里捻却一脸平静。

“百里先生对下属,真是严苛……”卫禹喃喃一句。

赛戬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卫禹,“你说什么?”

卫禹连忙跳出了情绪,他哪里敢在赛戬面前说百里捻的不好,“属下胡说的,没说什么。”

“你小子跟本王说话还半吐半露?”赛戬瞪了他一眼。

卫禹立刻摇头,他有些难言,眼神之中带着纠结和疑虑,最终还是开了口。

“王上难道不觉得百里先生有些奇怪么?百里先生尽知天下事,南明和西昭的消息能瞬间传进他的耳朵,属下这几日和莫湮接触颇多,单去一趟南明王城,属下便见莫湮与多人交涉,大抵是百里先生留在南明王城的眼线,这些眼线还有不少朝中贵人,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安插下的,没个五年七载不会形成如此消息网,总觉得百里先生他……”

“总觉得百里先生行事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大有深意,他留在羌晥,留在王上身边,是否也有深意呢?”卫禹微皱眉头,看向了赛戬,眼神中透着担忧。

赛戬的眉头一直紧皱着,站立在原地,眼神之中尽是纠结,卫禹说得他又何尝没有发现,捻儿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呢?

正巧,此时莫湮也从百里捻营帐中走出,他的腿上还流着血,走路有几分不稳,抬头看到赛戬与卫禹后,稍微拱手行礼,朝着深夜黑处走去。

卫禹看着莫湮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是厉害,“百里先生的亲信,也与一般下属不同,属下在其手中过不了十招,属下知是自己无能,可莫湮在前往南明王城之时,对官道驿站,各处官宦甚是了解,倒不像是个闲散先生的亲信,说莫湮是某国某君王的暗卫,属下也会相信。”

赛戬的目光也落在了莫湮的背影之上,莫湮的身手不在他之下,忠心、谨慎、极度规矩,还真是不似常人,那他的主子呢,岂不是更不似常人。

“捻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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