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望向慕青的目光中,仿佛都满含着款款深情,明明知道自己与她之间早已再无可能,却还是无法狠心割舍下这一段。
慕青端看着陈琦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许久,突然伸手扶起了他,“琦哥哥。”

有多久没有听到慕青这样唤自己了?陈琦面上抑不住的欣悦,良久才起身,道:“娘娘,微臣……适才失礼了!”

慕青抿唇轻笑,摇了摇头,“琦哥哥,慕青没有兄长,从小,你就像是慕青的兄长一般。”

陈琦猛地又跪了下来:“静嫔娘娘……微臣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当。”

这一回,慕青亲自提步,双手扶起陈琦,“琦哥哥何必这样,难道你我之间当真生疏了吗?”

陈琦拼命摇着头,“不不是的,青儿……不,静嫔娘娘,微臣……微臣……”陈琦吞吞吐吐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慕青深知,陈琦一旦紧张就会结巴,而他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在慕青面前撒谎,从小便是这样。

“青儿永远记得,昔年琦哥哥曾说过,要一辈子护得青儿周全,不知琦哥哥这话还做不做数?”那是十岁时候的事儿了吧,虽然过去数年,可昔年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

这话无疑触动了陈琦心中某根敏感的心弦,他突然望着慕青,郑重道:“青儿,昔年承诺,陈琦不敢忘。”

“有琦哥哥这句话,青儿就放心了,所以……”慕青附在陈琦耳畔问道:“琦哥哥会帮我的,对吗?”

陈琦后背一僵,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殿外,一抹碧色身影悄然离去,殿内的陈琦与慕青毫无察觉。

四月初七,太后生辰,宫中早已筹备妥当就等今日,除了以皇后为首的各宫妃嫔,再就是在京的群臣文武百官,各自携带家眷入宫赴宴贺寿,想来宫中已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长庆殿中,赵总管送来了新裁的几套宫装供慕青挑选,“静嫔娘娘,这些都是皇上特意吩咐的,娘娘选一套吧!”赵总管尖着嗓子道。

慕青在一众眼花缭乱的鲜艳色彩中,最后仍是只挑了一套淡青色罗纱裙,想来,皇后今日必定穿得喜气异常,她不想抢了皇后与太后娘娘的风头。

“有劳赵总管跑这一趟了!”慕青塞给赵总管一锭银子,赵总管嘴上说着:“这些都是老奴应该的。”可手里也不曾见他推拒了慕青的赏赐。

这些事理在宫中早就见惯不惯了,慕青也不曾在意。穿戴整齐后,慕青命采依取来先前准备下的贺礼。

采依得意的将那只锦盒抱在怀里,“主子,这万寿图可是老爷花了重金收来的,太后娘娘必然喜欢!”

慕青莞尔一笑,“但愿呢!”然而直觉告诉她,今日寿宴定不寻常,她叮嘱采依道:“你一定要好好看管这副万寿图!”

“是,奴婢知道,适才奴婢还亲自查看过了,主子您放心吧,不会出错的!”

慕青满意的点点头,“走吧,对了,今日爹爹是不是要带着母亲还有辰儿一同进宫赴宴?”

采依凝眸想了想,回道:“老爷身在乾州怕是来不及赶回来了,怕单只是夫人带着小少爷来了!”

“知道了,我们过去吧!”慕青眉头深锁,既然母亲来了,想来那个人……也耐不住会跟着进宫来吧,慕青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宋别枝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来。

此时的福王府中,宫中已经派人来传过话了,太后娘娘想要见福王殿下,叫福王殿下即刻准备进宫。

沈云禾如蒙大赦,正要去准备,却不知不觉后脑勺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阴影中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沈程宁,沈程宁伸出手轻轻触了触沈云禾的脸颊,最后在他口中塞进一粒药丸,“二哥哥,你就好好睡一觉吧,这一觉过后,所有事情都结束了!”说罢,宋泰与宋安二人突然出现,将沈云禾抬进了内室。

沈程宁再出来的时候,早已换上了与沈云禾一样的装束,再加上精湛的易容技艺,连伴在沈云禾身边多年的管家都没能认得出来。

宋泰宋安亦扮作了寻常小厮的模样跟在沈程宁身后,沈程宁交代道:“好好在外头守着,她在里头休息,可不要轻易去打扰了她,到时候她发起火来,本王可不敢保证你这身子骨还能不能健全。”

管家一惊,“王爷是说她……”

沈程宁点点头。

管家摸着自己仍在发痛的老腰,“老奴明白了,王爷放心吧,老奴必定好好守着,绝不让人进去打扰,也不会让她轻易出去!”

沈程宁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带着宋泰宋安坐上了福王府的马车。

原来先前刻意对府里人做出那些凶残的事情,为的只是这一日……

临行前,沈程宁忽然问:“阿泰阿安,此行凶险异常,你们……都想好了吗?”

这是一件有关于生死存亡的大事,沈程宁忽然紧张了起来,倒是宋泰宋安安慰了她:“夫人放心……我们兄弟俩的身家性命早就交给了夫人,惟愿夫人一世长安!”

沈程宁莫名地有些感动,吩咐车夫道:“走吧!”

长寿宫,诸位宾客皆以到齐,就连帝后二人也已就坐,慕青坐在下手,再上面隔着一个齐妃,然后才是皇上与皇后,同为嫔位的瑾嫔夏瑾言与慕青同坐一席。

慕青莫名地觉得,夏瑾言整个人蜕变了不少,话明显少了,只是低头静静地坐着,倒不似当年那个张扬肆意嚣张跋扈的夏瑾言了。

正如慕青所料,皇后当真刻意装扮试图艳压群芳,皇后李亦秋原来样貌不俗,可毕竟上了年岁,再如何修饰也难掩那渐渐衰败的容颜。

齐妃刻意避开了皇后所钟爱的紫色,即便衣着上稍逊一筹,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齐妃与皇后并坐,到底谁更胜一筹。

慕青摇着小扇子一一打量了众人一番,心中暗笑,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无尽的争斗,好戏……还在后头呢!

无意扫过苏氏,苏氏带着慕北辰,而她身后站着伺候的那一位,不正就是宋别枝吗?

她……果然还是来了,亏得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人!

宾客悉数皆已到齐,却迟迟不曾开宴,众人不禁私下小声议论起来。

“太后娘娘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看也是……”

“莫非是?”

“福王殿下!”

……

众人正说着,忽有人通传道:“福王殿下到——”

一直绷着一张脸的太后娘娘瞬间绽开了笑颜,沈程宁扮成的沈云禾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走入长寿宫,跪拜行了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给皇上请安,见过皇后娘娘——”

太后久不见福王,心中亦是想念,伸手拉了福王到自己身边去,“云禾,这几日,叫你受委屈了,母后已经同你皇兄说过了,都是误会一场,不会再这样关着你了。”

“儿臣谢母后体谅——”沈程宁拱手道。

苏氏身后的宋别枝无意瞥了一眼坐上的太后,又扫过太后身边的福王,不对……

她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那个人的气息……是那个人的气息就在这附近,到底在哪里?她到底藏在哪里?

宋别枝不受控制地四处张望着,试图在这众多宾客中找出沈程宁的身影来,没有,没有没有!

不论宋别枝怎么努力寻找,都没能找到任何跟沈程宁想相似的人。

宋别枝这样的异动被慕青看在了眼里,不禁疑惑,她到底在找什么?看她那恐惧不安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让她如此惊慌呢?

太后娘娘突然吩咐开宴,宴中,各家都要献上各自的准备的贺礼,先是皇后,皇后为太后娘娘准备的是一副华丽的凤凰刺绣,寓意太后福泽绵延,太后欣慰地命人收起了绣图,紧接着便是齐妃。

慕青猜想,齐妃大概是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表演“步步生莲”以博太后娘娘赏赞,然而齐妃却借故卖了个关子,要慕青先献出贺礼。

慕青不卑不亢,从采依手中取过锦盒,“嫔妾为太后娘娘备下的是一副万寿图,望太后娘娘喜欢……”

然而,当慕青信心满满地从锦盒中取出“万寿图”在众人面前展开时,所有人的脸色都陡然变了,太后娘娘不禁怒道:“好你个大胆放肆地静嫔,竟敢戏弄哀家,你可知罪?”

慕青一惊,这才察觉到是万寿图出了问题,低头一看,自己也唬了一跳,原本波澜壮阔的万寿图,怎么变成了一幅素锦?

“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青急出了一头汗,却要强作镇定,这一定是有人要刻意陷害她,不能乱,一定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镇定!

慕青捏紧了拳头,目光撞上福王冷幽幽探究的眼神,心底像是被寒冬冰雪滚过一般,太后娘娘轻启朱唇,“来呀!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给哀家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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