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变幻,转眼就到了夏天的末尾。
人们总爱把夏天比作是人生最难忘的青春,因为那喷薄而出的热情。

夕颜记得她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做《夏天的尾巴》,影片的主人公们都是青春期的孩子,这部电影没有讲多么深刻多么特别的故事,反而就是最平凡的故事,有可能是你的故事,有可能是他的故事,没有多么叛逆,也没有多少豪情壮志向自己的命运做无谓的反抗。好像大家怀揣着梦想带着简单的快乐和烦恼骑着单车、享受着自由时光,在城市匆忙的道路上或者乡间小路上穿梭着,渴望能抓住夏天的尾巴,吹拂着夏天的风,追逐着一点一点消失的青春时光。

青春能有几个夏天呢?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夏天?

天气还是热着,却无时无刻不在透出一个气息,这个夏天,气数已尽。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郁郁葱葱的大树。

再过一阵子,这些鲜活的绿色都会变成枯黄的叶片,秋风一吹,就簌簌而下,无奈的宣告生命的终结,而这棵大树,也得熬过又一个寒冷的冬天,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小颜,最近常有朋友来看你?”母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是啊。”她转头笑嘻嘻。

“那朋友是你在韩国认识的吗?妈妈怎么不认识她?”

“是啊,她很快就会来接我走了。”她依旧笑嘻嘻。

母亲的动作顿了一顿,她偏过头来研究女儿的表情,一面小心翼翼说道:“你要去哪儿呢?”

“随便,只要是离开这个地方。”她耸耸肩,一脸的不在意。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呢。”母亲也不反驳。

她的脸上有着试探和深藏在内心太久的担忧,还有丝丝的恐惧。

程思枫是美的,大气的、干练的美,如今这几年,却被名为沧桑、悲痛和恨意的面具弄得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她脱不下面具,因此变得狰狞、变得可怕。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不知道我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

“小颜你怎么了?”

“你现在很害怕吧?不知道你每天给我吃的药有没有发挥作用,还有这个,”她拿出一支香,“为了我,你真的煞费苦心,这个局,布了整整五年,很辛苦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程思枫嘴上镇定,脸上却早已变了颜色。“小颜,你疯了。”

“我想疯的是你,程女士。”慕槿从房间门口进来,拿着一截香。

“程女士,这个想必你很熟悉了吧?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种名为墨斯卡灵的生物碱,嗅到之人会产生幻觉,睡梦中嗅到含有墨斯卡灵的檀香,会使人梦到平日心中所想,使人夜夜梦魇。你在家中的温室里大量种植的乌羽玉,而这乌羽玉中,就含有大量的墨斯卡灵,作为生物学教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连这些治疗臆想症的药,也是吃了会精神紊乱的。”

程思枫冷笑一声,“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女儿?”

“妈妈,或许我该称呼你程女士?”夕颜缓缓开口。

程思枫的颜色终于变得惨白。

“我都知道了,一切。”

程思枫在等她的下文,可是没有。她只是很沉默地看着窗外,仿佛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有对不起你。”程思枫突然开口说道。

“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夕颜转过头来,眼神依旧平静。“你对不起爸爸,他一直尊重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原来不是我的母亲。”

“是林海峰的错,他从没有爱过我!”

“可你还是愿意嫁他。”

“如果夕萝没有死,我也许会一直等,等他回头看看我。可是,夕萝死了。我恨透你,林夕颜!你和你妈一个样子,江绾妤死了都还缠着海峰,海峰忘不掉她。夕萝喜欢炎轶离,偏偏他却喜欢你,你们母女两个都是缠人的妖精!”程思枫愤然说着,突然又笑了:“可是炎轶离哪能和海峰比,家里一穷二白,我不过是用一个小小的留校职务来诱惑他,他就奔向夕萝,没出息的东西!”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也难怪炎轶离总是欲言又止,也难怪,这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何况交换的还是一个稳定的工作。夕颜心中想到。

梁远白赶来,握着程思枫的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见识到程思枫最可怕的一面的梁远白,甘愿抛下一切良心良知只为程思枫的他,也许才是程思枫该珍惜的人。

爱生了病,变成了痴。

夕颜只想离开。

慕槿很生气,质问她为什么不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算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丈夫死了,女儿死了,深爱的丈夫还从未爱过她,这不是最重的惩罚了吗?至于我,已经获得了自由,重生了。还有什么好追究?”

“你的心就是这么软!别忘了是她让你差点变成疯子!”

“慕槿,至少你在我身边。不说了,去吃饭好吗?我已经吃了整整两年疗养院的饭,乏味至极。”

慕槿突然哭了。

“我会带你吃遍全世界的美食,把失去的都补回来!”

夕颜微微一笑,内心一片苍茫。

“陪我去看看妈妈吧。”说来好笑,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叫错了二十多年的母亲。

那本在自己书橱里发现的包书皮里小心翼翼藏着的那张照片,才是自己的母亲。

她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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