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鸦雀无声,个个人都张口结舌,眼瞪的滚圆,实不能相信这话是从林平之口中所说。
半晌,米为义才陪着小心问道:“师傅是不是故意试探我等来着,我们誓与左老贼周旋到底,绝不退缩,师傅放心吧。”

“你们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林平之轻轻摇了摇头:“再说了,我和你们是不是已经非常熟悉,熟到可以乱开这么大的玩笑了?”

这么一说之后,无论这些人是什么反应,事情必定要传出去。但林平之现在说穿这一点,却是有考虑的,如果对方是想让他夹在左冷禅和其他门派之间难与作人,那就干脆现在就说破,把一切摆到明处。

作人万不可受敌人摆布,不可以跟着敌人的步调。虽然有时迫不得已,非走入敌人的节奏不可,但这次还不需要,他可不怕五岳剑派这些三心二意的家伙。再说了,左冷禅既对他有好意,那就得尽可能不让对方吃亏,这也是他作人的原则。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这些人才终于确定,他是在说真的,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可有些复杂了,不由的个个什么样的怀疑也有。

刘芹忽然怒吼道:“你这个叛徒,枉你和爹爹结义兄弟,反倒吃里扒外,和敌人勾结,来谋害我全家,真是卑鄙无耻,龌龊下流......”

这一阵骂的,倒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叫了一阵之后,众人才终于明白了过来,米为义赶紧道:“小师弟,千万别那么说啊,师傅,不,林公子他,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什么狗屁大恩人,根本就是他召来了那么多敌人,害死了我全家,我跟这狗杂种不共戴天,我......”

刘芹还在那大放厥词,林平之微微冷笑着瞪了他一眼,他却哪里能抵的了这威势,登时只觉手足冰冷,哑口无言,林平之这才慢慢的道:“你骂我别的,那倒也罢了,只是这个‘吃里扒外’,我怎么不知道我吃了你家什么了?”

其实刘芹本来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过满口胡言,想到什么词便叫唤什么词,若是对他客气些,只怕他还不知要有多凶狠呢,但这时见林平之认真起来,立时畏缩了,只是哼哼着不知该说什么。林平之望着这个其实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大孩子,这般不知好歹之人,若换了别人,他只怕已要生出杀心了。

但自己来此相助刘正风,又结拜了兄弟,结果他又刚死,再怎么说,也只好容让他所剩的唯一儿子了。

“不用多罗嗦了,我的两个条件都已经说了,你们如果还愿意拜我为师,那么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自然来者不拒。”

但再想一想,看刘芹这架势,有些事还是全说清楚的好,反正说了也无妨,而且这些事是需要让别人知道的,何况说了别人还不一定信呢。

“还有,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要拜我为师,就得加入我新建的门派,从此与衡山派无关,你们日后也得守我的门规。”

米为义赶紧道:“这个自然,我们本来已准备退出衡山派跟随师傅,既是加入师傅的门派,当然得守师傅的门规,那还用说吗。”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听好了,我现在的本事虽也算不错了,但我却有着一派极强大的敌人,我不知他们是什么门派,我想你们也没听说过他们,但我敢肯定,他们比区区嵩山派恐怖十倍百倍,跟着我可比留在衡山派危险千万倍。明白吗,加入我可不是好玩的事,你们好好想想吧。”

过不多时,刘芹悄悄的低着头溜走了,跟着他,人便走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包括米为义的五个人,五人跪下道:“师傅。”

“想好了,不后悔?”

“我们信任师傅,师傅说有一派真正大敌,远过于嵩山派。那么今日之事,我们都相信是那派人物所为,现在但求师傅收录于门墙。”

这个?看他们如此认真的样子,那也不能不答应的了,这样拜师的人,才是他日后真正的弟子,若是一开始什么也没说明,便冒然将所有人全都收下,那却是隐患重重,并且也无法轻易知道,其中谁才是真心的。

忽然这时一阵很清脆的咯咯浅笑,从外面直飘进来,听来便像小鸟般欢快,然后才见到曲非烟出现在门外。

“你们在作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事,也不带上我。”

“我们正要拜他为师。”米为义答道,曲非烟一听,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道:“这也挺好玩的,我也要拜你为师。”

“呕?你不是我的妹妹吗?又怎能拜我为师呢?”林平之笑道。

曲非烟眼一瞪:“你还是我的林爷爷呢,我不也照样喊你哥哥,这可是你说的。再说了,现在若拜了你为师,你从爷爷到师傅,我还涨了一辈呢。”

这下可好了,小丫头果然好厉害,能拿林平之自己的话还击他,还没等林平之想上一两秒,曲非烟又嗔道:“说啊,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林平之忽然转身抬头,望着墙外房檐的位置问道:“大哥,你的意思呢?”

啊?他看着的地方,只有空空的墙壁,这是在和谁说话?六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即就明白了,因为曲洋已经从窗外钻了进来,有些尴尬的笑道:“原来三弟早就知道哥哥躲在外面了,惭愧,惭愧。”

曲非烟却大怒道:“爷爷!你在干什么?作贼啊!你偷看林哥哥作什么,要是连他都信不过,这世上你还有谁可信!?”

“非非,这是你爷爷,怎么能这么说话?”林平之低声斥道,心中却暗道,说到底,大哥果然还是魔教人物,作事脱不了鬼鬼祟祟的习惯,连他这种如此善良正直的人,却也是这般,看来所谓正道,魔道,并非完全只是凭权势,阵营划分的。

“是,我知道了。”曲非烟很乖很乖的道,但又低着头小声补充道:“我只是觉得爷爷这样好丢脸。”

曲洋笑道:“没事了,非非,你马上就不需要和我这个丢脸的爷爷在一起了。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个小女孩子,跟着我这个一生邋遢的老头子东奔西走,实在也没什么有趣。”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曲非烟愣了一愣,然后才想到,自己刚才不是说要拜师吗,爷爷的意思,明显是顺着自己这个要求的,是说要把自己托付给他,然后从此离开,再也不和自己在一起了。

忽然间,曲非烟便惶急了起来,直扑过去抱住曲洋:“这怎么行?爷爷不要非非了吗?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真的只是开玩笑的啊!爷爷别丢下我好吗?”

曲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这种事也开得玩笑吗?你既已亲口应承了要拜他为师,又怎能当面反悔。非非长大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别老跟小孩子一样,离不开亲人好吗?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了,拜他为师,你还饶了一辈呢。”

“大哥真是认真的吗?”林平之所想的,却全是现实问题:“让非非这般小女孩子离开唯一亲人,拜我为师,一个人跟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有些捉狭的笑着悄声道:“要知道我可是个男人,年纪也刚刚好了。”

曲洋却正色道:“我知道,先前我让非非独自一人在那屋中照顾你,就是这个意思。”

啊?明白了,这老头是真有托孤的意思,这倒不便再说笑了,于是也正色道:“大哥,其实我对非非,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你们都想太多了。”

“没事,你是愿意要她也好,日后让她另嫁他人也好,为妻也好,为妾为婢也好,只要你答应我,别始乱终弃,那就可以了,我信的过你的人品。”

“当真?不后悔?”

“你知道今日之事,为什么我毫不在乎就连孙女儿一起留下与刘贤弟同进退吗?因为我早已走投无路,为了痴迷音律,我辞了神教长老之位,又为了与刘贤弟结交之事,教中人也容不得我。正教中的朋友,也不会因为你今日里所为就能容纳我的。其实我也没路可走,没法想了,我也不想带着她隐姓埋名,让她当一辈子农妇。”

“你一直躲在外面,我刚才说的话,想来你也全听到了,我的大敌恐怖无比,让她跟着我,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连累了她,只怕死的惨不堪言,或是生不如死。”

曲洋道:“我赌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是天上星宿,人间帝王,绝不会像我这种人那么容易倒霉的。再说了,我也不知我还能活几年,我自年青时,就已连受几次大伤,若不是因为醉心音律,陶冶情操,身心好了许多,只怕我早已死去多年了,可就是现在这样,也不知还有一年两年,就是大限了。”

“怪不得你那么勇敢,为了朋友全不退缩,却原来如此,可你却怎能让唯一孙女和你一起涉险。”

“咳,咳,那反正也是过去,眼下之事,还望还三弟成全。”

林平之努力的想从他的眉目间看清楚,他是不是在说真话,他还真相信什么天降谪星这种神话啊。罢了,自己是上帝亲手设计制造的,说是星宿什么的,也未尝不可。

终于,林平之点头应承,曲非烟却有些不舍,紧紧的抱着曲洋,眼中不由的流下泪来,随即她自己发觉了,赶紧伸手抹去,破涕为笑道:“我怎么哭了啊,爸爸妈妈叫我不要哭的。”

“你没事吧?”林平之有些惶恐的问道,曲非烟笑道:“当然没事了,虽然爷爷是要暂时离开我了,但现在有漂亮的大哥哥,哥哥可不许也跑了啊。”

“那怎么会呢?我始终都是你的哥哥啦。”林平之赶紧应道,同时心中暗想道,我漂亮吗?脸上那么大的伤痕。

随即六人行那林平之规定的九次跪拜的拜师礼,其实当初本来是为了逗田伯光,才信口开的玩笑,但田伯光没当是玩笑,而是很规矩的照办。既然如此,规矩却就此形成了,却也只能如此。

行礼已毕,曲洋却已不见了人影,林平之自是知道他何时走的,但也不需要再告别了。他却又忍不住问曲非烟:“怎么样?你没事吧?”

“怎么会呢,哥哥不还在这儿吗?”曲非烟直扑到他怀里,就像刚才抱着曲洋一样,但林平之可不是她爷爷,他本身还是个大男孩呢,虽然多出了两世的记忆,但现在这个大男孩的身体,就带给他年青人的思维,年青人的感觉。

抱着这个温暖柔软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出现了以前在报纸,电视上看到某些新闻,什么(强,奸)幼女,什么(变,态)(色,魔)之类的。

呕不,我都在想些什么啊,赶紧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挥出心中,但曲非烟可没意识到什么,只是忽然问道“白日里打了那个嵩山派大个子弟子两个耳光的那人,是哥哥师傅的朋友吗?”

哥哥师傅?林平之听到这话,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赶紧道:“什么哥哥师傅,你愿叫哥哥,便叫哥哥,愿叫师傅,就叫师傅,别叫那么奇怪的称呼,听着好别扭。”

曲非烟笑容可掬,很可爱的道:“好的,那就还是叫你哥哥,那样更亲切。”

这时林平之才想起她的话,打了嵩山弟子两个耳光的人?因为当时他并不在场,史登达被殴,他不知道,当时的笑声他虽听见了,但那时形势紧张,他就没往上多想,而之后却再没见有这等人出手。这件事虽蹊跷,别人却只道那当然是他的援手,谁也没想起来问他,结果竟然直到现在,曲非烟提起,林平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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