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术士的话,验证了许七安的某些猜测,术士体系三品叫“天机师”,但二品和一品叫什么,没人知道。
当今九州,除了开创术士体系的初代,二五仔当代,再没人知道术士一品和二品是什么。

逼王杨千幻这种嫡传弟子,对此都一概不知。

可想而知,术士体系的一、二品藏着巨大的秘密。

当初佛门使团抵京,他和魏渊的一番闲谈中,得知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佛门和当代监正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一手主导了初代监正的殒落。

后来,在地宫中救出丽娜,相逢了一位名叫公羊宿的野生术士,从他口中得知术士一品二品藏着大秘密。

那时起,许七安就猜测监正当年弑师,多半和品级有关系。

“看起来,你似乎早有想法。”

白衣术士凝视着许七安片刻,悠然道。。

我的想法是,术士二品叫“孽徒”,一品叫“弑师”..........许七安心里吐槽,但没敢说出来。

他保持沉默。

白衣术士边观察着竭力破阵的赵守,边说道:

“术士二品叫“练气士”。”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大大的问号,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说实话,练气士的名称委实有些平庸无奇,感觉匹配不上二品术士的位格。

紧接着,他便听白衣术士笑道:“气运的‘气’的。”

气运.........练气士练的是气运?!

许七安瞳孔微缩,有种豁然开朗,但又涌起新的疑惑。

豁然开朗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初代监正能窃取大奉国运,炼化气运藏于他身体里,这是二品练气士的权柄。

疑惑,则是不明白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

“这和监正背叛你有什么关系?”

他坦然的问出心里的疑惑。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一次打开了香囊,同一时间,许七安听见赵守沉声道:

“此地禁止布阵。”

低沉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可怕的伟力,天地规则因此改变。

那一座座引动天地之力? 以五行能量绞杀赵守的阵法,无声无息的消散。

漂亮!许七安暗暗喝彩。

双方僵持不下,赵守完美的拖住了初代监正? 只等萨伦阿古这位资深一品被二五仔赶跑? 他就得救了。

见阵法被破解? 白衣术士不慌不忙,于敞开的香囊里召出一件法宝,是一块小巧的八卦铜盘。

八卦铜盘飞旋着冲天而起? 凝于赵守头顶? 濛濛清光洒下,一道八卦大阵笼罩下来,重新将赵守困住。

“你不妨试试? 禁止此地使用法器。”

白衣术士笑道:“这样你的亚圣儒冠便不能使用? 我好顺势斩了你。”

赵守默然? 言出法随的反噬不允许他接二连三的修改天地规则。

氪金玩家不得好死.........许七安心里咒骂? 刚产生的一丝希望? 瞬间消弭于无形。

术士这个体系? 乍一看攻击力不强,但擅长阵法和炼器的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他们就能搞氪金。

战力不够,法器来凑。

简直恶心。

抛出八卦铜盘后? 白衣术士才悠悠的说道:“一品术士? 叫做“天命”。”

顿了顿? 他沉声道:“知天命!”

“监正运筹帷幄? 暗中布局,这一切都基于“天命”的权柄,但天命有一个极大的弊端? 监正永远只能暗中布局,不能直接干预,不能泄露天机。

“我举个例子,比如他知道我今日要出手偷袭,他不能告诉你,不能直接出手帮你,只能通过一些委婉的手段来帮你。比如把魔僧神殊封在你体内。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拿神殊没有办法,但自有人能治他。”

许七安点点头:“这让我想到了巫师的卦术。”

白衣术士笑着颔首:“术士本就脱胎于巫师体系。”

“但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许七安问。

闻言,白衣术士叹息一声:“练气士晋升天命的条件是:炼一国之气运。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懂。”

你特么看不起谁啊........许七安点头:“确实不好理解。”

白衣术士耐心解释:“换一个更容易听懂的解释,扶持一位天命之人登基,建国称帝,这就是二品练气士晋升一品天命的关键。”

轰!

宛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炸的许七安头皮发麻。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因此,当年监正才会选择帮助武宗皇帝,与佛门联手,背叛自己的老师。

监正靠着扶持武宗皇帝,成功晋升一品。

而初代监正因为失去了“国家”,从一品跌至二品。

难怪术士需要依附朝廷,因为一个统治中原的王朝,是术士的根基。

因此,初代才说,监正如果杀贞德,就是自毁根基。而他杀我,只需要承受气运的反噬,不会自毁根基。

“难道不能从现有的王朝里选择一位皇子,扶持他登基?”许七安试探道。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这不足以让练气士晋升。”

........许七安沉默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当年脑子出问题了?为什么要收徒弟?”

辛辛苦苦教徒弟,就是为了让他背刺自己?

白衣术士默然,把第八根和第九根金钉刺入许七安身体,至此,所有的钉子嵌入完毕。

神殊被彻底封印。

“.........”

许七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如果他的手能动的话。

白衣术士叹了口气:“因为王朝更迭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阻止。一个朝代的毁灭,必然伴随着一位监正的殒落。

“所以才要收徒,不收徒的话,术士体系就会成为历史中的尘埃。说起来,当年幸好是武宗谋逆,皇室虽然换了一脉,大奉却还是大奉。

“因此我只是跌境,而不是身死道消。”

所以,不停的被徒弟背刺,是术士体系必须要背负的命运?许七安神色古怪,说道:

“你试图扶持当年那一脉,夺回帝位,这样你就能重返一品的位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白衣术士颔首。

许七安逐字逐句,说道:“然后,当代监正跌回二品,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弑师计划?”

师徒之间开始套娃?

白衣术士看他一眼,语气突然变的冷淡:“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许七安不说话。

白衣术士伸出手,从许七安怀里摸到地书碎片,轻轻一抹。

许七安大脑一阵抽痛,知道自己与地书碎片的“主仆关系”被解除。

心里顿时一沉。

白衣术士倾倒玉石小镜,倒出一把散发着淡淡辉光,澄澈如水的长剑。

然后,他又把地书碎片塞回了许七安怀里。

还,还给我了?!

许七安愣愣的看着他,所以,他只是取出自己的月影剑?

这把剑是杀了姬谦后,得来的战利品。

品质不比他的太平刀差,只是没有诞生器灵,无法跻身绝世神兵行列。

“你知道四品阵法师的真谛吗?”

白衣术士手持月影剑,扭头,朝着许七安笑道。

不等许七安说话,他自顾自道:

“阵法其实就是天地规则,不然何以召来风雨雷电?何以借用天地之力?所以,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参透儒家修改后的天地规则,从而破解它。”

说着,他的手掌在月影剑上一抹,抹出一个个扭曲玄奥的咒文。

许七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直视这些咒文,会让他产生头疼眩晕的负面影响,同样的感觉是直视那枚龙牙。

白衣术士扬起月影剑,轻轻斩下,院长赵守的“画地为牢”顿时破碎。

他和我说了这么多,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而是在参悟这方天地的规则.........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监正有多可怕,初代监正就有多可怕。

和这样的人斗,容错率太低,压力太大了。

相比起来,半疯的贞德简直太好对付了。

白衣术士慢条斯理的收好月影剑,看都不看脸色微变的赵守,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嗯,差点忘了一件事,我还得屏蔽你的天机。”

在许七安苍白的脸色里,他徐徐道:

“剑州时,你和武林盟那位老祖宗搭上关系了吧。一个半步二品的武夫,战力比赵守更强。

“但武夫就是武夫,对付起来不难,我只需把你屏蔽,他就会忘记你的存在。”

许七安脸色难看,额头沁出一颗颗的冷汗,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术士抬起手,朝着他轻轻一抹。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遮蔽了。

白衣术士抓住许七安的肩膀,道:“走!”

两人当即消失不见。

不得传送的规则,他同样已经破解。

..........

官道上,策马狂奔的许平志,忽然露出了迷茫之色,他勒住马缰,环首四顾,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去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

正困惑之际,身后传来喊声:“许大人,你要去作甚?”

许平志回头看去,只见云鹿书院的张慎御风而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许平志茫然回答。

张慎无奈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你的妻女还在书院等你回去呢。”

许平志皱了皱眉,恍然大悟,对了,因为侄儿战死在云州,他成日郁郁寡欢,女儿玲月更是睹物思人,整日以泪洗面。

幼女许铃音夜里时常哭醒,喊着要找大哥,有时候在席上想起大哥,她一伤心,就化悲伤为肚量,连吃五大碗。

因此,他辞去御刀卫百夫长之职,打算带着妻女去剑州定居。

想到这里,许平志神色郁郁,叹息道:

“抱歉,自从宁宴战死在云州,我便时时精神失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宁宴?谁啊........

张慎愣了一下,问道:“宁宴是哪位?”

许平志露出悲伤之色:“是我侄儿,年纪轻轻,便战死在云州。”

张慎点点头。

许新年虽是他的学生,但他与许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交集,这次是受了学生许辞旧的委托,送许家人去剑州定居。

...........

京郊。

楚元缜盘坐在剑脊,泪流满面,道:

“帝无道,祸国殃民,幸而有高人除魔卫道,不然,我大奉六百年基业,就毁在昏君之手。”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可惜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姓名,便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李妙真站在飞剑上,英气勃勃的眉头紧皱,她没来由的产生惶恐之感,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丽娜摸了摸肚子,道:“事情结束了,我也该回云鹿书院了,许家人来等着我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蹙眉,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借宿在许家。

几秒后,她恍然大悟,对了,她来京城后,偶遇了许家小姐儿许铃音,从茫茫人海里挖掘出这位绝世小天才,于是收她为徒,教导她修行。

............

皇宫,韶音宫。

临安疯了一般的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动作粗暴,书籍随意乱丢,花瓶“噼啪”碎了一地。

“殿下,殿下,你在找什么?”

贴身宫女大急。

临安停了下来,茫然而立,泪水漫过白皙的脸颊,她哽咽道:

“我,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位宫女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二公主在说什么。

某一刻,临安在散乱的书籍中,看到了一面棋盘,看见了散乱的棋子。

她依旧没有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这副棋很重要,她蹲下来,死死抱住棋盘,泪如雨下。

棋盘上,黑色的墨迹写着:

楚河汉界!

...........

皇宫另一处。

四皇子沉声道:“怀庆,父皇驾崩了,太子总算熬到头,可,可我不甘心.........”

魏渊死后,他失去了最大的支柱,根本不可能胜过名正言顺的太子。

那位神秘高手斩杀父皇,势必造成朝局动荡,这个节骨眼,诸公肯定会立刻拥戴太子登基,以稳住局势。

四皇子只觉前途一片昏暗。

这时,他发现向来足智多谋的妹妹怀庆,竟神色呆滞,眼露悲伤。

“怀庆,我知道父皇的死让你很伤心,但,但父皇无道,才惹来那位绝世高手的愤而出手。”

四皇子沉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我们就还有机会,你一定要帮哥哥。”

怀庆轻轻捧住心口。

好疼,心好疼,像是空一块。

..........

某处小院。

慕南栀坐在屋顶,托着腮帮,思考着人生。

院门被推开,张婶急匆匆得进来,嚷嚷道:

“慕娘子,你坐屋顶干什么?”

慕南栀没有回答,俯瞰着她,轻声道:“张婶,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声音不对,鼻音很重。

张婶急道:“街坊邻居们都说京城要完啦,皇帝都被人杀死了,他们打算逃出京城,你走不走?喊上你男人一起........”

张婶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古怪的看着她:“慕娘子,你哭什么?”

慕南栀一愣,摸了摸脸,满手泪水。

“我,我丈夫死了。”她伤心的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

张婶大吃一惊。

她哭道:“我不知道,我,我忘记了..........”

...........

京郊,某处。

洛玉衡一手提剑,一手扶额,她脸色微微痛苦。

“许,许七安,许七安.........”

她竭力的对抗着什么,但依旧无法阻止某些信息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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