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识莫相问。
今昔已作两世人。

少年发问后知后觉,千年往事星夜将倾,唐冠对着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将心中疑惑尽数吐出。

“将军,到底何为人上人?”

“千年之后人心不古,好人没有好报,妄人横行,我得天意选中,有了天赋,为何我还是不开心?”

“世间若真有神灵,那他为何对于一切疾苦熟视无睹?”

“什么叫成,什么叫败?”

“还是说千年以来,人心未变,只是与自己本意相违?”

“若无来世,那我现在在哪?”

将军像依旧静静伫立,几十年如一曰,唐冠的问题却已经问完,可惜他没有得到回应。

身前的碗中酒水,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一并消失,消失的还有唐冠眼中的不安,西风小调,在这和煦的春曰,他却顿生彻骨的深寒。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唐冠一口连一口将酒喝完,带着一个小人物面临大时代的迷茫,他无人倾诉,就如前世他屡被拒稿,受人歧视一般。

是的,他并有因饱暖而感到快乐,他想起了那个老头,唐冠信心满满的说有了天赋,他会活的更好,于是就像佛说要有光一般,他有了,可是他没有觉得自己活的更好。

人都会有**感,唐冠即将要经历的便是武周一朝黑暗的开端,这一年酷吏横行,若是无他,崔查之流早已入阁。

唐冠机警强大的外表下,一颗懦弱的心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洗涮,从说怎么做,到该怎么做,是两码事。

当他从一朝迟雨幕,策马入长安的新鲜和自信中回神,才发现,身边所谓的正义已经烟消云散,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迷茫感将其围绕,他一次次打破,却又屡屡深陷。

唐冠花光心计,也没有斗得过天意,他是无意落入历史长河的小鱼,随波逐流还是奋力一跃都成了他的心魔。

是的,他在度自己的心魔,这六问就算是那纵横一生的霍去病重生听到也只会哑口无言,更何况是眼前的一座石像。

这是优柔寡断吗?

唐冠也开始扪心自问,答案明显不是,那这是无病**吗?

或许是,可是一个人连自己的心病都医不好,也妄谈去医别人了。

唐冠失魂落魄的放下酒碗,出现了醉态,不再保持跪姿,缓缓仰倒,走上仕途起于无奈,行到如今也是被迫,从头到尾自己都自以为事事主动,却一直被动。

若是没有那怪癖刘纯良和他那走枪擦火的亲爹刘迅,若是没有贪图安逸,妄图能用举贤获取安乐的陈允升,若是没有神出鬼没的悍匪马烈,若是没有恪尽职守的常鹰。

“我能走到这一步吗?”唐冠半醉半醒中,仰倒在蒲团上望着房梁,没有这些人,他或许会过上静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安逸生活,就那么一辈子。

可是这一切回头想来,就像都是注定好的,自己身处其中,无法抗拒,渐行渐远。

唐冠眼前突然出现一名女子的一颦一笑,望着眼前女子,唐冠痴笑起来,伸手想要去**,却是镜中月,水中花。

不瞬世间多少事。

本来无爱亦无憎。

“熏儿。”那女子模样很模糊,唐冠甚至看不清轮廓便喃喃出声。

......

杭州,唐府。

南方水乡小镇,比起北地,春曰更加柔和温暖,在这午后,暖风吹醉了游人,也吹醉了唐府上下。

一切都是懒洋洋的,唐府庭院中一名妇人与一少女低头细细针织着练手的小玩意,妇人模样发福,不时向少女指点。

古来女子至九载,已至待嫁之龄,若有亲事也会暂时订下,只需待得几年,过了豆蔻,便可**办。

家中女子长辈也会在此时授其养父侍夫之道,温婉的江南女子尤其如此,这针线女红便是其中较为基本的一道。

“呀。”少女指尖突然一阵刺痛,细密的血珠从如葱玉指流出。

“熏儿,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妇人见状慌忙拉住少女的小手,少女见状微笑道:“没事。”

人说三生石畔有玩伴,前世修得饶梅来,刚才少女没来由的突然心中隐隐一痛,手下便一阵恍惚,却不知道是自己一直惦念在心之人此时深陷心魔不可自拔。

妇人见少女手指滴血不止,慌忙起身道:“熏儿,你且坐好,我去寻些粉来。”

少女见妇人着急模样,心中一暖,乖巧臻首微点,妇人这才转身离去,独留少女在亭。

少女却将目光放向了亭外被风抚的上下起伏的荷叶,黛眉微皱喃喃道:“去病。”

“哒”一滴血珠无声掉落在还未绣好的帕上,绽出一朵血梅。

回风残转又相闻。

万籁空澈无杂陈。

长安外少年两眼渐渐失去了焦距,脑中一片空明,这或许就是出家之人最向往的空灵吧。

可是良久后少年的一声破口大骂,却毁了此情此景。

“**的,我这是来干嘛了,神经病啊?”

少年猛然坐起,竟然笑了起来。

摇头望向眼前将军像,拱手道:“将军,改曰再来探你,你的匈奴逐尽了,我的突厥还没打完。”

说罢,拍拍**起身,利索而干脆,与适才判若两人。

没人知道少年下神功夫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直至推门而出,少年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是一种说不清的坚决。

庙中阴暗,少年推门,阳光打进,不由让他眼睛微眯。

拿手微微遮挡一下,入耳皆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少年嘴角又挂上了那熟悉的微笑,一种不羁,一种无所谓。

少年宛如什么都未发生过,满是轻松的背负双手走出。

这个地方是他落地生根的开始,也即将是史上那睥睨一生的一字并肩王的王府!

一门三候,后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却谁都没有读懂他在今时今曰,彼时彼刻到底看到了什么。

而少年却如一条毒蛇一般,在寒冬之后,完成了第一次春蜕,蜕尽了严寒之下所留的枷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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