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宣政殿中。
“退朝!”

“天后!”

群臣像是要堵住武曌去路,可武曌冷冷一瞪,众人慌忙纷纷退开。

随即大袖一挥,摆驾走出殿外。

群臣一时间齐齐伫立在原地,有的满面着急,有的沉吟不止,更有的不时冷笑。

刘景先默默不语背负双手想要踱出殿外,侍郎胡元范上前道:“相公,裴兄他!?”

刘景先闻言摆摆手,郭侍举望了那边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老者,冷哼一声,随即也走出殿外。

群臣也不再逗留,纷纷互相行礼告辞,一个个满腹心事。

武曌这一手釜底抽薪抽的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倘若裴炎身处京中还好,凭借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可他却是被半道扣押。

所谓君君臣臣,武曌的手段他们都有所了解,可裴炎的威望也深入人心,一时间人心惶惶,有心有戚戚者,也有忿忿不平者,当然更有幸灾乐祸者。

“哈哈,三思,那老匹夫一倒,这下咱们拜相有望了!”

刚一出宫,武承嗣便对身旁的武三思兴奋直言,武曌不仅是搬掉了自己的绊脚石,而是搬开了整个武家的绊脚石,裴炎算是李唐最后的防线。

武三思也挂上兴奋神情,可看到那边出宫的刘景先,不由隐去。

“如今事情未定,你我只需向陛下谏言,其他切莫多说。”

听到这话,武承嗣也心中一凛,知道煽风点火可以,但如今裴炎威势犹在,朝中支持者甚众,还是小心点好。

当即说道:“刘郭两人我看也留不得!”

武三思闻言点点头,随即说道:“先回去吧。”

“告辞。”武承嗣微笑拱拱手,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时常一起弹压对手,可暗地里小动作也不少,不过毕竟二人是近亲,倒是没有像弹压外臣一样你死我活。

那边刘景先走出宫门,对不远处郭侍举拱了下手,郭侍举见状暗暗点头。

随即刘景先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郭侍举这才缓步踱了出来,可又扭过头望着宫中琳琳宫殿,眉头一皱,大摇其头。

旁边侍卫见状不由看向他,可马上收回目光。

“哎。”又是一声轻叹,郭侍举才踱出宫外,登上马车。

这是家中备驾,车把式也是府中亲信,借着登上马车的功夫,小声道:“去刘相府上。”

车把式闻言心中一凛,默不作声,待郭侍举坐稳,吆喝道:“驾!”

......

于此同时城郭几里外,一匹马也在道上狂奔。

“驾!”

马上有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大的高大魁梧,动作矫健,策马间稳健异常,小的却上下颠簸,屡屡去扶自己的大乌沙,有些滑稽。

正是常鹰与唐冠二人,望着远处的城墙,唐冠眉头紧皱起来。

“恐怕老相公的事情,现在已经满朝皆知了!”

唐冠了解武曌的作风,既然抓了,那就要马上定罪,而且史料中说她在这段时间内,凡是有关于裴炎的奏章纳言一律不接,这就有点夸张了,可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无论是支持她杀裴炎的,还是替裴炎求情的一律不接。

想到这唐冠心思飞速转动起来,开始推敲武曌的真实心理,她真是铁了心要杀裴炎吗?

如果放在裴炎那番还政之言之前是绝无可能的,那时武曌将裴炎视作最大助力,甚至觉得大事全权托付也无不可,这就是为何一有战事她第一个想到裴炎的缘故。

可还政之言后,裴炎那貌似左右摇摆的政治倾向便成了武曌心中大忌,裴炎认可她的才能,却不认可她的地位,这就可怕了。

其实作为了解后来历史的唐冠,这时又明白了裴炎心中顾忌,这两人其实没有对错之分,只能说两人根本就没有共同理想。

裴炎以百姓心为心,扶武曌也是为了社稷,贬武曌也是为了安定。可这却是自相矛盾的,恐怕裴炎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而武曌心中只有那蓬勃发展的野望,她就是要蔑视世俗,就是要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多方举贤纳言,做明君,也只是捎带的。

策马间唐冠心思连转,飞速分析两人关系,人说知恩图报,唐冠也算是被熏陶过了,裴炎对自己有提携之恩,救他一命也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唐冠心中一定,两人关系堪称扑朔迷离,不像唐冠与武曌只有简单的利用,在唐冠心中,她随时可以捏死自己,那自己就不要去惹她,目前弄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在这条路上他一定要走的比武三思之流更加漂亮!

“小郎君,回饱舍吗?”

常鹰见唐冠一直默默不语,城门已经越来越近,不由询问道。

唐冠闻言便想说直接进宫,可马上止住,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先回饱舍。”

“好!”常鹰应了一声,又加快几分。

......

刘景先府上。

虽然很多官员都被尊称相公,但其实当朝只有裴炎一人能称宰相,三省长官,与后世的国务院总理是一个概念。

而紧闭门窗,正在暗暗商讨的刘景先与郭侍举,便是政治常委了。

“刘兄,你在殿上的意思是?”

刘景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来小声道:“天后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想让裴相公让步。”

郭侍举闻言点头,随即又摇头道:“绝无可能,裴兄那姓格比我都...”

“你听我说完。”

郭侍举闻言不语,刘景先继续说道:“这样,你去狱中探他,最好能劝他求情,如今同僚大多还是心向于这边,可是咱们文官压力只是一面。”

“你的意思是兵!...”

郭侍举话未出口,便被刘景先挥手打断,他知道郭侍举要说的是兵谏二字。

“你胡说什么!?”刘景先倒是没这份胆子,就算他有这个胆子,恐怕与他们交好的程务挺也没这份心思。

程务挺是与三相交好之人中唯一掌有重兵的,官拜左武卫大将军,可以说这才是他们在朝中的底气。

其实裴炎也领过兵,可笑的是他手中虎符一辈子来来去去,从来没留下过,程务挺却不一样,他本身就是武将,虽然如今已有年纪,可宝刀未老,一身勇力远超同辈。

郭侍举被呵斥也不动怒,知道是自己想太多,当即也不敢说,心有戚戚,幸好没有说出口,不然这没造反也变成造反了。

刘景先轻叹一声道:“我修书给程将军,你现在就去探望裴兄。”

“好。”郭侍举答应下来,起身便要告辞。

可没走出几步,望见刘景先房中悬挂的一副字画,不由愣住。

却是那首《江上吟》,但明显是临摹而成,并非唐去病本人真迹。

看到唐去病三字,郭侍举突然心中一动,又转过头来。

刘景先见他去而复返,不由询问道:“郭兄?”

郭侍举又扭头望了眼那副字画,刘景先也望了过去,一阵恍然。

见到这出于喜爱向武曌讨要来临摹一副的诗词,不由兴奋道:“对啊!咱们忘了这小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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