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无需早朝,皇帝昨夜翻了如妃的牌子,睡到辰时末还没起。
而果然也如清河所料,淮南王一大早便入宫说要见皇上,手里还拿着一捆麻绳,喜公公推说皇上还没起,他便气呼呼地说,“行,告诉他,我就死在他殿门。”

说罢,竟走到一株高大的槐树下,把麻绳往树上一甩,麻绳嗖地转了一个弧度下来,他飞跃到树上,系好一个圈,便把脑袋伸到麻绳圈里,身子直直往下一堕,整个人便吊了上去。

这可吓坏了喜公公和一众宫人侍卫,解救的解救,找皇上的找皇上,好一阵忙乱。

皇帝这还没睡醒,就听说淮南王在殿门自尽,吓得马上披衣而起,“这一大早闹的是什么事啊?他又怎么了?”

他光着脚,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出,如妃在他身后提着鞋子喊道,“皇上,先把鞋子穿好。”

皇帝哪里顾得这么多?殿门一推,刚好见侍卫手忙脚乱地把淮南王解救下来,他火冒三丈,“你闹什么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安宁了?”

淮南王见他出来,气得呼呼大叫,“你来了就好,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这皇室待嫁的郡主这么多,你自己本身也有几位公主到了下降的年纪,为何却要我采月去和亲?你明知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儿子又是个不中用的,你横竖是要逼死我们夫妇,干脆我就死在你殿门,也好省事了。”

皇帝被他噼里啪啦的一阵怒吼震得耳膜发疼,他揉揉脑门,怒道:“你听谁说朕要把采月嫁到北漠去?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就入宫跟朕闹了?”

淮南王哪里肯信?只管嚷嚷道:“你还说没有?自己也觉得心虚了吧?如果没有的话,孝如为何要让采月入宫去说那一番阴阳怪气地话?”

“什么?”皇帝气得生烟,“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孝如让采月入宫去说什么话?”

“昨日,”淮南王怒气一点都没平息下来,还是跳脚吼道:“孝如让人传了采月入宫,跟她说了,你要她去和亲的事情,采月落了泪,她还说采月不懂事,和亲是为百姓谋福祉,她不该埋怨,我去你的不该埋怨,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让她去和亲就是要逼死我们夫妇。”

淮南王虽气极,叙述不清晰,但是皇帝还是听明白了,他渐渐地平静下来,“你说孝如传了采月入宫,跟采月说朕要采月和亲?”

“可不是?”淮南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地道:“要和亲也行,就让采月踩着我们夫妇的尸体去北漠吧。”

“胡闹,”皇帝对喜公公道:“扶王爷进殿。”

“我不进去,你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淮南王一贯是这个横蛮性子,不达到目的便不罢休的。

皇帝却转身便进了去,淮南王只得连忙跳起来,追了进去。

皇帝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对淮南王道:“皇兄,朕怎会不知道采月是你的心头肉?你就这么一个女儿,莫说你,便是朕也舍不得把她送到北漠去,这分明是要你的命,朕会这样做吗?”

“那孝如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淮南王听他说得真诚,也平息了怒气,耐心地问。

“怕是宫中有误传。”皇帝叹息一声,“朕也不妨给你交底,懿儿得了痘症,即便好起来,脸上也有麻子,北漠指定是不会要的,和亲的人选是要换……”

他话还没说完,淮南王便吼了起来,“是吧?果然是吧?还是打我家采月的主意。”

皇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听朕把话说完吗?”

“我才不听,你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一定又要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不听不听。”铮铮铁汉,竟像个娘们一样捂住了耳朵摇头。

“朕确实是要换人,但是人选却不是采月,和亲的人选暂时敲定的是孝如与明月,”皇帝倏然抬头,“你不要告诉朕,你入宫之前,还闹了一场。”

淮南王听到不是自家的女儿去和亲,早就消了气,听得皇帝说起这事儿,他扭捏了半响,才说:“那是自然要闹一场才入宫的,昨日便去了礼部,又去找了皇叔和老五老七他们。”

皇帝哎了一声,“你去找他们做什么啊?”

“自然是联名入宫求情啊,他们过一阵子就来了。”淮南王心虚地道。

“求情?”皇帝怒道,“朕看你是来逼死朕的,这会允了你采月不去和亲,回头朕怎么跟老七说?难道说老七啊,采月不去,你家明月去好不好啊?你用脑子想想行不行啊?”

淮南王嗫嚅道:“那我也不知道你是让明月去和亲啊?谁让孝如跟采月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了不得跳起来啊?”

“跳,跳,”皇帝气得团团转,“这一次朕可真是要跳了。”

如妃穿戴整齐走出来,听得皇上震怒,软言安慰道:“皇上莫气,不如与北漠使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大臣中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封为公主嫁过去?”

皇帝眼皮子一挑,“你真当北漠皇帝是捡垃圾的?随便给一个就要了?”

“那怎么办?”淮南王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只是想想也不妥,“那也不能让老七的女儿和亲吧?老七虽说有几个闺女,可他最喜欢明月,明月又是嫡出的,能不能想个法子,找个庶出的?”

皇帝沉默了半响,他知道这事搁谁身上都不乐意的。

想起孝如的胡搅蛮缠,若不是她听信谣言,传了采月入宫,也不至于让事情陷入这个死胡同里。

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了。

他抬头,沉声道:“老东西,拟旨吧!”

喜公公面容一沉,上前道:“是!”

淮南王怔怔地看着皇帝,“这好端端的,下什么旨?”

皇帝眸色沉痛,“朕坐在这帝位上,有责任使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的意思是?”

“让孝如去吧,朕的女儿,该为朕分忧,为这国家分忧。”皇帝缓缓地宣布。

那边,喜公公已经布置好了文房四宝,正默默地研磨,这份旨意一下,大概就无回旋的余地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面容冷峻,淮南王一收之前的撒泼,一声不吭。

旨意拟好之后,喜公公问道:“皇上,是否立刻便去传旨?”

皇帝沉默了一下,挥挥手,“去吧!”

“是!”喜公公把墨汁扇干,请皇帝盖上大宝,然后一卷,领着禁军前往凝拂宫去。

淮南王见此情况,也知道自己鲁莽了,“皇上,是臣行事鲁莽了。”

皇帝看着他,勉强一笑,“和你没关系,朕心里早有这个打算。”

“懿礼和亲的时候,没见皇上这么难过,可见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孝如公主。”

皇帝心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抬头看着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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