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宜上空,太阳泛着的白色的光,从充斥着雾霾的天空上洒下来。大街上各色汽车呜呜着来回奔驰。几只乌鸦“呱——呱——”叫着,从大街旁高大的树上扑楞楞地飞起,忽左忽右,飞了几个半圆,便径直飞过一条小河,分别落在大片绿树丛中顽强显露出气势的几栋建筑的杏黄色房顶之上。屋顶上,琉璃瓦的反光在乌鸦的黑色羽毛上闪动。又有一只乌鸦衔着食物闪过树梢,落在不远处的一条屋脊上。大概正是这点招惹是非的食物,惹得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乌鸦们为争抢而在辉煌的房顶和树梢之间飞来飞去,不时“哇——哇——”几声。
原来阖外甲忽然记起,今天正是时胄他们的高层会议隆重开幕的日子,所以,他赶紧离开了艾媚的汽车,通过他的特殊隧道赶到大方国的首都埠宜来追踪时胄。

从绿树遮蔽的间隙中俯视下来,一条故意弯曲的车道通向建在一处三面环水,只有前面有一孔别致的小桥的独立建筑。一辆辆电力驱动的轿车都是绿颜色,样式和大小雷同,它们间隔着将近百米的距离,很安静地陆续抵达这幽静处的建筑的前面门廊,把开会的大员们送来。又有一辆车来了,车门自动缓缓弹开,时胄和涂图司令等3人走了下来,他们说笑着走进门厅。

门廊上,又开来一辆大巴,挡风玻璃上张贴着一张巴掌大的红色卡片,上面写着“记者专车”几个黄色的字。记者们纷纷下车,走进门厅后分头往左右走上自动扶梯。阖外甲不慌不忙地走在最后,在楼上的记者席位专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在会议大厅里有如蜂巢中的嗡嗡声里,阖外甲架好他的摄影机之后,又拿出遥控器,似乎在玩弄自己的手机,实际上他在搜集他需要的信息,查找他感兴趣的人们的资料。现在,阖外甲把他的宝贝对准会场的正前方,欣赏着会标上面的大字。

会标很是醒目,是主席台上方的电子屏幕以红色显示出来的“全方位溶合年会”一行大字。主席台两侧的电子屏幕则不时分别显示出诸如“投票统计”、“赞成”、“弃权”、“反对”和“吸烟厅已开放”、“卫生间已开启”等橘红色字样。

阖外甲用他的遥控器飞速地搜索到并对准时胄。

会议大厅中,时胄和涂图司令的位置相邻。时胄拿出小包打开,掏出书本大小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发言时用。涂图司令则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过来:“嘿,州长大人,还没学会么?”

时胄扭头撇撇嘴:“切!老了还学这个干什么?我想学的是怎样捞钱!”

“捞钱?”涂图满腹疑惑地看着时胄,“为公为私?”

“当然是为公嘛!既然为官,岂敢为私?”时胄快速果断地回应,心语:为私捞钱谁不想?只是都不明说而已!你不是一样?你们军方不是有过用军舰走私的记录?

“为公?嘿,州里有的是钱嘛,看你当州长以后建起来的裙装大楼,作为州府的办公处,好不威风!”

旁边的人有的轻轻笑起来。

“切,涂司令呀,人家那是烹调百川的古典鼎镬的形状,您怎么也把那说成是裙装呢?”旁边有人插话。

“呵呵,对不起,只怪我孤陋寡闻!”涂图梗起脖子,“但这反正是州府有钱!”

“唏——这算什么有钱?我还想多进口点东西,譬如一些特种设备,随便买几台就和建大楼差不多了!”时胄的心语:譬如特种车辆,水陆两栖,不怕倾覆,不怕火烧,防子弹和小型炸弹,一辆就值几栋小楼嘛!

“哈,我知道你喜欢用洋牌子!譬如妞,你都要用洋货,那几个洋妞小秘,不是你的日常用品吗?嗯——?”涂图更来劲。

“嗨,可别瞎掰啊,你总是对州翻译局临时派来实习的那几个妞垂涎欲滴,改天给你送几个过去好好实习实习好吧?”

涂图阴阳怪气地说:“俺宁愿跟自己多说说好话,也不敢用您老人家心爱的美女实习!否则,你不会设法把我化学阉割了?”

周围的人们哄笑起来。一个头发全白,脸上波纹成片的老者笑得直抹眼泪。时胄从自己的小包内抽出一张纸巾,拍在老者脸上:“老家伙,别笑掉气了,你老伴等着你回去抱抱呐!”转身对涂图:“你小子快去吸烟室吸完你那毒赶紧来,说不定后面还有一场恶仗打呐!”

涂图司令笑着一边缓缓摇头,一边向吸烟室走去。他的心语:不想自己捞钱,鬼信!不到处打点,就靠你老子的面子,你时胄能当这么大的官么?还在培养自己的儿子呐,不要更多的钱?

阖外甲笑了,他又把仪器对准时胄,他的心语:嘿,还是先在网上看到的几句话说得实在——官场如战场,资财靠山敢想敢闯;官场如戏场,粉墨化妆你来我往!

五六个人从主席台的侧面向主席台的正中央走来,相继坐定。坐在中间的那位的前面的电子牌上亮出“议众院院长”几个黄色的字来。旁边的几个人的牌子上分别显示着“副院长”、“部长”、“院务主席”、“副部长”等等。院长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往后梳得油亮,他按了按自己前面的一个小小按钮,整个大厅里的音箱同时发出一声铜锣的声音,余音袅袅。声音停止,院长清清嗓子,开了腔:“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人们听出院长虽然尽力清理了他的嗓子,但音响所传递出来的声音显示,他的嗓子还是属公鸭的。好在他不是卖唱,嗓子好坏并不影响他主持这样的盛会。“请各位安静下来,我们开始开会。大家可能注意到了,我的嗓子很糟,这不是和太太吵架吵的……”

会场上响起轰轰的笑声。院长极力忍住笑,继续说:“是这几天为了开好我们今天的大会而在一个接一个的小会上吵成这样的!希望我们今天能够顺利地开好这个一年一度的盛会,不要留下遗憾,要克服以前的各种……咳——咳——”院长抓起面前洁白的毛巾擦擦口鼻,“毛——病,甚至暴咳——咳——暴力倾向,把这个年会开成一个永垂不朽的盛会——!”院长颈项左右两边的静脉血管粗粗地鼓起来,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喊出这最后的几个字。会议厅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下面,请副院长作报告,大家欢迎!”会议厅里又响起一阵不太热烈的掌声。

副院长站起来马马虎虎地鞠躬致意,然后坐下来念他的稿子。副院长的嘴在机械地动着,大厅里响着他的声音,可与会者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们有的哈欠连连,有的闭目养神……

阖外甲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而是聚精会神,紧紧盯着他的仪器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时胄的思维活动:一座乡村别墅,绿树成荫,树上时有小鸟啁啾。时胄和一个美少女相拥在别墅的平台上,欣赏着远处的景色。一团团的白云不时从翠绿的树冠上缓缓移动过来。

美女指着一片白云问时胄:“你看那里像什么?”

时胄和少女并排坐着,左臂架在女孩的后颈部,左手正在她的脸上小幅度地摩挲着,听到美女发问,赶紧瞥了一眼,随口答道:“既像猫又像狗。”

“你真会胡扯耶,猫猫和狗狗就这样相像吗?你再仔细看看嘛!”少女发嗲了。

没法子,时胄只得停止了手头的动作,抬头仔细看了看那团已经快飘到他们头顶上的白云。不看则已,待他这仔细一瞅,竟然扭头“嗤嗤”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嘛!”少女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时胄趁势抓住少女的手,把嘴凑近对方的耳朵:“那我就说了呐,你可别怪我呀!”

“谁怪你呀,只管说!”少女“嘻嘻”一笑。

“那不就像你好看的身体吗?看那曲线,惟妙惟肖啊!”

少女赶紧捏住时胄的嘴唇,继而用双手交替地拍打着时胄锁骨下方不远处的胸部:“你乱说!才不像!”

时胄赶紧使劲地抓住少女的双臂,让她施展不开,然后他突然把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少女托举起来,要把她放到平台上的席梦思上面。在时胄走近时,“啪”地一声响,把时胄吓得不轻,他双手猛地一抖,少女被他抛在了席梦思上面。少女发出发嗲的尖叫。

时胄从自己美妙的亦幻亦真的境地中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那少女发嗲的尖叫原来是邻近的和他一样参加大会的女人发出来的。当时胄清醒并睁开眼睛时,第一缕映入他眼帘的景象是有一只皮鞋在飞往主席台上,这次是发出一声闷响,而且这响声如果不是借助于主席台上的话筒扩音,会堂后面的人还听不到。那,先前那样“啪”地一声亮响,又是怎么来的?时胄透过主席台上开始多起来的走动的人影,发现有个女性服务员拘谨地蹲在地上在捡拾着什么碎片。时胄的心语:这小娘们还生得乖巧,当然要注意点啦,如果大开放式地蹲下,那裙底春光可就要让大家好好欣赏啰!嗯,毫无疑问,那声“惊雷”——对老子来说确实如此——就是哪位敢于打响第一枪的勇士的第一只皮鞋打落了那位有点讨厌的、抓住话筒就滔滔不绝的副院长的茶杯,所以才形成了这样的场景。可这是谁干的?

时胄扭头往刚才皮鞋飞来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有许多人轰轰地围了一堆,使他越发看不明白,于是,他赶紧问邻座的涂图:“你看出来是谁先开火的吗?”

涂图眯缝着眼睛:“据我的预感,结合以前得到的情报,应该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为民党的年轻人干的。”

“TMD这个党是最喜欢添乱的,总是打着为老百姓说话的幌子,找政府的岔子。”时胄愤愤地,“哪天老子要找借口,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通的!”

涂图不屑地:“嘿,你算哪路神仙?即使你把你们州的那些党徒治了治,可人家在上头的大佬会给你好看啰,说不定哪天联合几个党,把你的帽子给搂了!还是像我们军人好,不掺和你们的这个党,那个派,坚持中立……”

“屁!”时胄毫不相让,“你们中立?那最近几年不是时常暴出你们军方的一些高官被好些党派的党首们重金收买,为他们撑腰,一起在国内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兄,那是少数,你要看主流,像我……”

涂图的话还没有说完,会堂里吵闹的声音越来越猛烈,许多人离开自己的座位,向刚才扔出皮鞋的地方涌去。一伙人大声闹嚷着互相指责的同时,有的互相拉扯着,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本来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而混乱起来了的主席台涌去。

主席台上,先在作报告的副院长已经被捷足先登的人们围在了人群中。有人抢过话筒,大声呐喊:“TMD为民党的馊主意是不怎么样,但生国党更是扯淡,那是让国家生吗?是要国家灭亡呀!大家说是不是要把他们消灭?”

“是的,都应该灭了他们!”时胄在进入混乱的人流之中的时候,虽然不能自由行动,他更知道他的话语此时此刻必定是毫无用处的,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

会堂里乱糟糟吼成一片,有的赞成,有的骂娘。从刚才扔皮鞋的地方揪扯过来的那一伙人像滚雪球一样,纠缠住了更多的人们,人流以更加汹涌的态势包围了主席台,有的人抢过话筒,把它扔向台后很远的地方;有的人揪住刚才要消灭他点名的党派的人的领带,把他勒得面容紫红,幸而有人拼力相助,才使得他逃过劫难;有的人挤过来揪作报告的副院长的头,副院长虽然损失了一小绺头发,但亏得他机敏地蹲下,在混乱中从那个捡拾茶杯残渣的女服务员的胯下钻了出去;有的人见这样乱成一锅粥,端起挤得歪歪斜斜的主持人桌上的一满杯茶,把它泼向人群……

议众院院长虽然有两个年轻人护着,但在众多作乱的人们的围攻中几次差点跌倒,歪歪斜斜地挤出了侧门。这时他的身旁已经只有一个年轻人了,当他扶着一棵剪成毛驴形状的风景灌木站定之后,发现他旁边的年轻人对他傻笑。院长望望自己的左脚,这才发现上面已经没有皮鞋了,他这才明白:难怪刚才走路有点跛。院长使劲拍了年轻人的屁股一巴掌:“笑个卵,还不发紧急信号,让警察们来把那些疯子们拉扯开?”

年轻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把两根手指伸进嘴里使劲吹了几声,他身上的警报感应装置把报警信号传到了近旁的警营,一大队警察很快就来到了会堂里,他们拉开了那些好斗的家伙,用强壮的身体把还要互相斗殴的人们隔开了。

阖外甲一直露出开心的笑容,在楼上的记者席上把这里的戏剧般的场景尽情地用视频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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