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初七,西山有rì。
rì将落,未落。落rì犹在远山之巅徘徊,有余晖残照,一地落寞。

落寞的残照余晖,寂寥的洒在邯郸古道上。

古道边有长亭,长亭外有芳草,芳草上有人。这个人很高、很瘦,他的脸苍白而瘦削;他的眉浓而锐;他的眼亮而寒。

????他给人的感觉只有六个字:寒,冷,孤独,寂寞。

????

????千年寒冰的寒,百世积雪的冷。远山之上,千年寒冰般寒冷的孤独;远山之上,百世积雪般清冷的寂寞。

????

????白衣人环手抱胸,怀中有剑;剑很长,约三尺有七。

????可长的不只是他的剑,还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长,足有两尺七。头发很黑很亮,很随意的披于身后,用一根宽约三分的白sè布条随意而牢固的系住。

????有风轻轻的吹过。扬起他的白衣,扬起他的黑发,扬起系发的白sè布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冷酷、孤独、高傲。

????冷酷而孤傲的他,就静静的站在古道边。

????与他一样孤傲冷酷的还有他的剑。一把普通平凡,却远比他的人更寒更冷的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字,一个满是森寒之意的“寒”字。

他叫穆寒山,他是个名人,一个名动天下的人。

他还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剑痴。他就是剑痴,剑痴就是他。

他诚于剑,更痴于剑,他为剑而痴。他为剑而生,也愿为剑而死。

他七岁学剑,学剑二十一年。他十七仗剑入江湖,十一年间身经大小一百二十七战,无一败绩。

据传他的剑法已可直追昔年的西门飘雪。

西门飘雪是谁?谁是西门飘雪?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不,他已不是人,他是神。他的剑,是剑中之神剑,他的人,是人中之剑神。他就是人世中的神——剑神。

穆寒山就静静的站着,站在长亭外,站在古道边,站在夕阳下,站在chūn风中。

他就站在chūn风中,可chūn风呢?chūn风竟已不在,因为chūn风绝不会如此的寒,也绝不会如此的冷。

寒的是他的剑,冷的也是他的剑。寒入肺府,冷入骨髓。

这是怎样的剑?又是怎样的人?

他寒,他冷。他的整个人就仿佛是寒冰雕刻而成的。

他手中还有剑,一把比他更寒、更冷的剑,也比他更孤独更寂寞。

突然,他的剑发出一声轻鸣,一声寒极、冷极的轻鸣。

然后,chūn风再次吹回大地,古道边的碧草也再次欢愉。一个青衣人就出现了,他一身青衣就站在了夕阳下,他就站在长亭外古道边。

这个人看来四十多岁,可又象只有三十多岁。

他叫骆寒山,他很有名,可以说得上是名动天下。

他之所以名动天下,并不是因为他是华山派的掌门,而是因为他的剑法,华山的剑法轻灵优雅,可他却将华山剑法练到了极至。

他拱手行礼,静静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说得很轻,轻得让人难以听见,可穆寒山却听得很清楚,这句话本就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穆寒山静静道:“你来得并不晚,只是我来得太早而已。”他的话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侵人的寒。

“你的剑呢?”穆寒山又开口道。

骆寒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抬说道:“我的剑在!”

“剑是在”,穆寒山用一种很淡很淡却又很冷的声音道:“你的心又在不在?”

“我的剑在”,骆寒山很自信的回答道:“我的心也在!”

穆寒山静静地说道:“请。”

请什么?请拔剑。

话到此时,已到尽头。天的尽头是天涯,海的尽头是海角。

那话呢?话是否有尽头?如果有,那话的尽头又是什么?话,也有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剑。

剑在何处?剑在手中。

他们手中有剑,却并未出鞘。剑未出鞘,可剑气已出,杀气已出,剑气凌厉,令人胆惧,杀气浓烈,令人窒息。

古道边的碧草似因恐惧而哭泣,那远山上的夕阳也因胆怯而躲避。

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现在是chūn天,chūn天何来闪电。

那当然不是闪电,那是剑光,快如闪电,亮如闪电的剑光。

剑光当然不会只有一道,也绝不会只有一道。剑光共有九十八道,九十八道快如闪电的剑光。

也就是说,他们一共出了九十八剑,九十八剑之后,剑已停。

穆寒山的剑停在青衣人喉前一寸三分,青衣人剑仍在手,可他的剑却已断,他手中的只是一把断剑。骆寒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又抬头看着穆寒山嘴角的血,良久,才开口道:“我败了。”

穆寒山收剑回鞘,顺手擦掉嘴角的血,淡淡道:“你没败。”说完,静静的看着他的手,手上有血,他的血,很红很艳的血。

他本可以不受伤的,在第四十九时,他的剑击断了骆寒山的剑,剑势顺势而为,将刺穿他的咽喉。

骆寒山没有避,他也避不了。

他只有等,等剑势势尽,可剑势势尽之后,他就只有死。

可他没有办法,他闪不了,也避不了;所以他只能等,等死。可是,他并没有死。

他没有死,是因为穆寒山强行终止了剑势;强行终止剑势,剑势就只能反噬,他受的就是剑势反噬之伤。

“你可以杀了我的”,骆寒山很是迷惑的问:“那样你就不至于受剑势反噬之伤,你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穆寒山笑了,笑得很冷,可他的笑绝不是冷笑,他笑道:“我高兴。”

我高兴,这是什么理由?这又算什么理由?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也算不上是理由。

可是,对于穆寒山来说,这就是理由,很好的理由,很充分的理由。

这世间有很多的事,就会用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有的事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理由。

人世间的事,有谁能说得清楚。

“我败了,”骆寒山很平静的说道:“我不愿承认,可我不能骗自己,我也骗不了我自己!”

承认失败,是需要勇气的。骆寒山无疑是个有勇气的人,他敢于面对失败。敢于面对失败的人,就是勇者。

穆寒山没有什么表情,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已没有先前那么寒,也没有先前那么冷。他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骆寒山问道:“回哪儿?”

穆寒山淡淡道:‘小楼。’说完这两个字,他已转身,他已准备离去。

“等一等”,骆寒山连忙道。穆寒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何事?”

骆寒山轻声道:‘乔云山死了。’

穆寒山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怎么死的?”他的话很平淡,他的声音更平淡,可骆寒山却已看出了他心中的悲痛。

“被人杀死的”,骆寒山小声道:“据说是卫青衣。”

穆寒山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的离去,慢慢的离去。

穆寒山走得似乎很慢。可眨眼间,骆寒山却只能看到他白sè的背影,他不只看到了穆寒山的背影,还看到了他的孤独与寂寞:

那远山之上,千年寒冰般千年不化的孤独;那远山之上,百世积雪般百世不融的寂寞。

骆寒山看到了穆寒山的孤独与寂寞。

这时,他莫名的想起了两个人,两个神一般的人:西门吹雪与西门飘雪,两个人中的剑神。

西门吹雪是西门飘雪祖父,西门飘雪是西门吹雪之孙。这两个人,都是:剑中之神剑,人中之剑神。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