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就打起来了?秦老哥不去帮忙?”
秦越斜着眼狠瞪了子杞一下:这小子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nǎinǎi的,没心没肺也该有个度,他难道不知道现在自个儿处在什么环境?天上地下都是敌人,就这么两个雏儿,抬抬头就捏死你们。还有那个女娃,装模作样腻在一个男人身边,礼义廉耻何在?剑仙辈的脸面何在?不过……这脸蛋身段儿,啧啧,真是难得一见,原来宗门里那些师姐妹,可没一个比得上的。华山那个林师妹倒也是个绝sè呢,可惜我也就见过那么一面。还有岳师叔,谁看的出是好几十岁的人?那皮肤,可真叫一个……

子杞诧异道:“我说老哥儿,想什么想出了神?你那笑的——不是我说,可真够恶心。”

猛地甩了甩头,秦越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起这些来,连忙默念心诀,平复道心。他自诩心志坚毅之辈,也不算怎么贪恋美sè,所谓“无漏御”的美誉,可不光是说他的守御法门,也是说他心念无漏完满。可近来怎么每每会生出这等绮念?难道是因为决定反出山门跟随岳师叔,而致使道心出现裂隙?

他冷哼一声:“哼!岳师叔运筹帷幄,既然敢接受凌海越的约战,自然成足在胸,又何须我去帮忙。”

真龙仍在飞腾,不见其尾,仰天望去,龙头如云,身躯如柱,接天连地,仿佛传说中支撑天宇的天之一柱。而两只巨大的难以想象的龙爪亦将如云,爪分五指,正是所谓的五爪金龙之象,只不过这一条真龙通体玄黑罢了。上面已然拉开阵势,六人对六人,凌海越自觉身边带的都是成名宿辈,总能压过对面毛都没长全的小辈们一头。只是五岳盟同气连枝,许多修行法门都有贯通之处,其未必没有合击之技。

即说是合击之斗,如何又能订下三招之约?说来到底和混战不同,两边虽各有六人,然而无论是谁出手,总共不过三招,其余人可加持、可造势、可推波助澜,剑仙辈的手段自然不拘一格。然而攻者出于一端,守却是群而应之,至于输赢,在场都是行家,想赖也赖不过去。

凌海越回身向其余人一礼:“五位道友可都别藏着掖着,弱了咱们天山一脉的名头。”这才转回身向岳楠湘一拱手:“岳女仙请先!”

他这里故作大方,岳楠湘却不理会,低眉敛目,嘴角微微蠕动,似在默默念诵什么。他虽没听见丝毫声响,心头却不禁凛然,只觉对面气势陡变,似乎从她口中吐出缕缕“蛛丝”,将她身后五人尽都罗网到“蛛网”之内。其间气机吞吐,自然而然调和统一,浑然如一体。

隔着一里有多的距离,秦越这边厢却似也有感应,脸上隐然有陶醉之意,轻轻叹息道:“真乃天籁之声——”

子杞却冷笑摇头:“靡靡之音!”

秦越怒从中来,大喝道:“小杂碎,你胡说什么!”

子杞懒得理会他,只是冷眼看着天上的岳楠湘,少有的一脸冷峻神sè。燕玉簟趴在他耳边传音道:“难道你能听见什么?我什么也听不到呀!”

“哼!这岳楠湘走的果然尽是邪路!她体内宿着‘sè妖’,于我脑宫中那三位同为六妖,我才能有所感应。只怕在场中人除我以外,也只有她手下那些笨蛋们才听得到。他们听着是仙乐一般的美妙经律,我听着却尽都是不要脸的惑人之声呢!”

他跟着又恨恨说道:“我还想着她公然背叛中原,为契丹人杀官夺城,众叛亲离都是轻的,却怎么还会有这许多追随者?她先是得了北冥yīn罗刹的传承,后来更是引来‘sè妖’入体,两者都是以魅惑人、引人堕落的行家,她这才能让姬正阳着了道。而五岳盟这些后生们,也无不是被她魅惑来的!这媚术如此不着痕迹,不仅使被惑之人毫无所觉,又于那被惑者心智、修为丝毫无损,想必绝非一rì之功。只怕是她早有图谋,若非时时暗示、感染,再辅以药物之类,旷rì持久的将她的媚术牢牢印入其神魂深处,安能有这等效果?”

“好嘛——他们一个是‘sè妖’,一个是‘贪妖’,狗咬狗打个两败俱伤,正好让你捡个现成便宜。”

燕玉簟言语刚落,就听得岳楠湘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喝!”一手前推,一道平平无奇的风刃脱手而出。凌海越直面其锋,莫名的一阵心惊肉跳,竟是不敢硬接,向后退开。他这一退便将先前阵势打乱,本来打头阵的一个却到了队尾。

“我来!”斜刺里横插过来一条身影,正是适才和上官抱一结下梁子的庞轩,他双手上缠着两道黑气,像是冬天里戴的特大号的一副护手。只见他大喇喇的就伸手抓去,凌海越大叫:“庞老当心!”也不顾。却听得“嗤嗤”之响,风刃已被他握在手中。他这一手“九炼尸居”之气是他在天山某个极深的山壑中,采掘出的一处上古墓穴中所得,如今炼化为自家法器,为第一等玄yīn法门,专克天下罡气,因此极有信心。

五指用力,正待抓碎了手中之物,庞轩心中忽生jǐng兆,几乎是本能般偏开头去。却有一道发丝般的气息穿过“九炼尸居”,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那锋利程度,简直堪比东瀛名刀。这一惊非小,忍不住便使了十分的力道,哪成想手中所握真成了一阵风,十分的力气全用到了空处,只一下喉间就顶上一道热流。

硬生生压下这口血,庞轩故意拿出轻松做派来,顾盼道:“我还道有多厉……”一个“害”字来不及出口,掌中却猛地一涨,饶是他尚未收力也是拿捏不住,指掌间露出好大空隙。“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七八条“发丝”窜出来,尽都打在他胸口脸上,鲜血淋漓,好不凄惨。

庞轩一时有些懵了,只觉半边身子火烧了一般,似乎还有一道气息前进后出,直接洞穿了整个肩头,视自家护身真煞如无物。猛听到耳边炸雷一般的叫声:“放开了!你困不住它!”毫不犹豫的依言放手,只见黑气刚刚松脱,内中一团可以目见的风轮跟着也膨胀开来,眼见就要激shè出条条“发丝”。

好在一道青碧sè的长刀从旁插入,从“九炼尸居”刚刚分开的一条裂隙中刺进去,正中风轮核心。以庞轩的眼力,可以看出,适才那一瞬出刀者其实连续出了数百刀,只是每次都刺于一点,才造成了一刀的假象。至于这一刀其余的玄奥,却不是他能看得出的了。

那风轮连续闪过五sè光华,才“噗”的一声散了干净。庞轩惊魂稍定,转头看去,果然是玉先生出手。他见玉先生也在暗暗嘘气,鬓边滚了几粒汗珠下来,显然适才一刀也是出尽了全力。只听玉先生道:“好厉害的五行法门!好厉害的合击之术!正所谓五行循环,生生不息,你强压着它是压不住的。唯有在瞬息之间将那生生不息的循环断掉,将每种质xìng的真息都剥离开来,再各个击破才成。”

岳楠湘选出来的五人也是早有预备,分别来自五岳门下,其实练气之法与宁士奇渡劫之时所用一般,皆出于《五灵心丹经》。这五个后生虽无宁士奇的修为,这服气之术至少也把自家的一行练就的炉火纯青。岳楠湘自处中枢,以罗刹内yīn法门编织罗网,五人早在瓮中,气机自然一拍即合,由她引导发力,简直比自己运使起来还灵便三分。

玉先生稍稍回气,脸上便恢复了血sè,他朝凌海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第一招让我来!”

凌海越刚才那一退失了颜面,摇头道:“玉先生已接了一阵,还是先回一回气,这一阵便由老朽抛砖引玉罢!老朽也有一路无形剑法,乃是自创,也算有几分自得之处。不过……”

凌海越捻捻胡须,又道:“斗胆借先生的‘磨刀玉’一用。”

这磨刀玉乃是玉先生常年“磨刀”之物,他出道以来佩刀换了四把,磨刀玉却始终是这一块,被他常年温养,可以说其一身锋锐,半出其中,实在是他命根儿一般的玩意。他犹豫了片刻,才取出一只鸡子大小的光滑青玉,交予凌海越。

庞轩收了黑气,在掌中化作一枚墨sè勾玉,也要递给凌海越。后者却笑道:“多谢庞老心意,不过你这‘九炼尸居’乃是极yīn之物,和我那头老虎不甚搭调,好意还是心领了。”

他想了一想,又想西方一个中年人拱手:“荣先生,这儿元气太过活跃,实在缚手缚脚。若承先生以‘永镇八法’压住场面,老朽可就敢倾力而为了。”

那边人回道:“好说,凌宗主勿存后顾之忧。”他所修“永镇八法”号称‘一隅之中,风息浪偃’,最难得是入微入化,尽可将凌海越身周那些不听话的元气捋顺了。

说话间凌海越便重新站在主位上,准备第一击。燕玉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却听子杞忽地轻“咦”了一声。

“怎么?”

子杞不动声sè的向东方努了努嘴,传音道:“有人来了。那人气息掩藏的极好,没人发现。”燕玉簟偷眼看去,只见二三里外果然有一人往这边来。她再向四周看去,果然无人察觉,子杞修习“一语成谶”rì久,灵觉远超侪辈,因此她也没怎么吃惊。

在寻常人眼里只是一个小黑点,她却已能分辨出,那是个女人。脚踏一尾芦草,背负双手,似乎背上还有一把长剑。面目虽然还有些模糊,只是看那一袭白衣随风,再加上一芦渡海的气概,真真让人睹之神往。

“我有种感觉,她是来搅局的,而且还可能真搅得成功。”

燕玉簟斜睨着子杞:“你认得她?”

子杞缓缓摇头,传音道:“你恢复过来了?”见她微微点头,接着道:“等会儿我点一下你的手心,你就帮我缠住这个秦越!”

说话间那女子又近了一些,凌海越也摆出了握剑姿势,只是掌中却空无一物。他还不忘做个姿态,道一句:“岳女仙,请了!”语罢一剑便向前方刺去——

这时,凌海越那一伙儿里还在海上姓赫连的也发现了那女子,正要上去阻拦,却不料那女子倏然出剑,如一条白虹贯入天空,所指正是相斗的众人!

“呀!”

那赫连大吼一声,跟着抢上,看着两人势头,势必能在空中截住那女子。哪曾想,后面亦有一条剑光突起,却是要和他先撞个正着了。

后面那人自然是子杞——秦越眼看着子杞窜出去,想要阻止,却见那病弱女子朝自己一勾手,身体不由自主便向她倾过去。这当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之防,秦越一掌便往胸口按去,差着还有老远,眼前的躯体却募得化成缕缕黑烟。

那女子一剑之出,这一片海域之内所有人便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同时也被那一缕剑气攫住了神魂,如同麋鹿忽然遭遇猛虎。凌海越倾力出手,剑在半途才有所觉,然而此刻收招又哪里能够?更何况这一招他只是个主导,后面还有几个在推波助澜?因此拼了老命,也只收回五分力道。

那一瞬间,他抬起眼来,正好撞上岳楠湘的一对眸子。他从中读出了难以掩盖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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