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韦伯·维尔维特回到据点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遥远的夜空上,不同颜色地漂浮着四个和七个魔术烟花,代表的是“达成与胜利”。但韦伯现在已经没心思考虑这个了——会做出这样行为的,也只有archer一方吧?不过那又如何呢?

他的“王”,伊斯坎达尔已经回归英灵王座了。

“——喂,韦伯,过来,来这里。”头顶上传来这样的声音,是暗示催眠的,这家的原主人马基老人没错。

真是的,这种想要静静地把自己埋藏在黑夜中的时候,还要应付被催眠的普通人,韦伯心中一阵烦躁,但他即使是刚失去了战友,也无法让自己对这善良的老人恶语相向。

“爷爷?你……在做什么啊?”

“好啦好啦,你快上来吧。我有话对你说。”老人挥舞着一个玻璃杯说道,不过看他的脸,并没有醉酒的样子。

“有话?这个……为什么又跑到屋顶呢?”

“在这里能欣赏到平时无法看到的风景,你看那,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在这夜晚放烟花呢!”老人指着魔术烟花说道。

这种奇怪行为只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老糊涂了,说实话,韦伯并不想奉陪。忍受着夜间的寒气,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现在只想尽快钻进床上,让疲倦的身体得到休息。

“爷爷……有话,能不能等到白天再说?”韦伯说道,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等待这次圣杯战争结束。

“别这么说嘛。”虽然语气平静,老人却很固执。“难得这个时候,另外的两个小姑娘都在熟睡。”

听到这里,韦伯已经知道了,这次不上去是无法结束了。

虽然通过天窗,韦伯很轻易地登上屋顶,但这夜间的冷风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

“坐吧。给,我煮了些了咖啡,喝了暖暖身子。”

原来那东西是咖啡啊……韦伯腹诽。

马基老人一边朗声说着,一边把保温瓶中冒着热气的咖啡倒在杯中。穿着羽绒服,外面还裹着几床毛毯,看来他已经做好完全的御寒准备了。韦伯实在想不明白老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爷爷……你从什么时候就坐在这里了?”

“一个多小时前吧,我醒来却发现你还没回来,小樱和那个蓝发的小姑娘已经入睡,也不好去问什么,就想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虽然在马基夫妇眼中,薇亚和伊斯坎达尔都是韦伯国外的朋友,但仅仅是在身边的感觉也可以知道,薇亚并不像那个高大的“外国友人”一般热情而豪放。

啊,差点忘了,老师她也是英灵呢!那么,过不了多久她也要消失了吧?韦伯心中想到——而小樱她也会很伤心吧?说起来她还拜托我带着小樱去找那个封印制定的人偶师呢!

“怎么了,韦伯,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这里吗?和我一起看过许多次星星,还记得吗?”看到韦伯沉默地喝咖啡,马基老人问道。

“嗯……好像是吧。”韦伯一方面敷衍着自己毫无记忆的东西,两眼无目的地看着“怎么样,景致不错吧?”

“……”

对韦伯而言,这是战争的启示录。虽然他已经失去资格,但也无暇欣赏这种美丽。

“起初是因为出差而踏上了这片土地……当和玛萨商量埋骨于冬木这片土地的时候,她还要求了两件事。房屋建在深山之丘,一定要能从天窗爬到屋顶……可是,克里斯那家伙还是忘不了多伦多。那些家伙只想着不愿意被当成日本人养大。”

沉浸在回忆中的古兰老人的眼神望向大海的彼端,望着离开的儿子们所在的故乡。

“……你这么喜欢日本吗?”

“算是吧。不过,要说这就是与儿子们吵架、分别的理由的话……说实在的,我很后悔……”

老人感怀着孤独的岁月,发出一声叹息。

“像这样坐在屋顶上和孙子一起享受夜空,是我一直抱有的梦想。虽然没期待过会实现。”

“——啊?”

混着苦笑的抒怀中有种明显的不协调感,这让韦伯一怔。

就像是愚弄他一样,马基老人静静地摇了摇头,说道。

“真正的孙子们从来没陪我来过屋顶。玛萨也很怕高的地方。看星星的时候,总是只有我一个人……”

“……”

比起危机感和尴尬更能彻底地让韦伯受到打击的,是羞耻的感觉。

“我说,韦伯,你不是我们的孙子吧?”

暗示被解除了——而且是被这个毫无魔术素养的善良老人。虽然这次远东之行已经“夭折”,但这还是让他感到无尽的羞耻——连暗示这种最基本的魔术都无法完成,自己果然是个笨蛋。

“我……”

“嗯,你是谁呢?是谁都无所谓,虽然我和玛萨一直相信你是我们的孙子,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不过,活了这么长时间,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怎么想还是不可思议……总之你平时的表现就比我们的孙子温柔得多。”

“……你不生气吗?”

韦伯小声地询问道。

老人面带复杂而平静的表情,说道:“这个嘛,生气是当然的。不过,玛萨最近经常开心地笑,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从这一点上,我反而要感谢你。”

“……”

“而且,看起来,你并不是带着对我们的恶意住进来的,不管是你还识那个叫什么阿莱克斯的男人,都是现在难得的率直的年轻人;而小樱和那个蓝发的小姑娘也是,虽然后者有些冷冰冰的。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做,这种事情我就算想理解也理解不了。”老人轻笑一声,“不过,我们又有什么可以让别人觊觎的东西呢?”

为什么不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指责自己?对于只知道魔术协会这个狭小世界的韦伯而言,老人的宽容是他难以理解的事。

“或者说,也许是由于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我才能这样请求……可以的话,希望这样的关系能在保持一段时间。先不说我,玛萨大概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不管是梦还是什么,和温柔的孙子一起生活的时光,是我们难得的宝物。”

韦伯不忍看老人的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总有一天会创造出神秘奥义的手。自己一定拥有这样的才能。即使被别人否定,至少,自己对这种可能性坚信不疑。

可是,结果如何呢。

连催眠暗示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没很好地完成。无论是运气不好,还是事故,这些借口都毫无用处。甚至对这个请求自己“再多哄骗我们一阵吧”的善良老人,自己的术都无法维持满意的效果。

但如果是那个男人,只要笑着把酒言欢,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韦伯·维尔维特的魔术不仅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他自己反而领受了对方的温情。

除了悔恨,还有一丝滑稽——是的,自己只是个小丑。

韦伯注视着虚空,对周围毫无察觉,陷入沉思之中。现在,他十分理解在时钟塔嘲笑他的那些家伙的心境。韦伯自身也和那些家伙一起,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虽然这样说,他却笑不出来。老夫妇并不是期待着喜剧。

他们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对韦伯提出真挚的请求。回想起来,自己不被当作嘲笑的对象,这还是头一次。

“……很抱歉,我无法向你作出承诺。甚至无法保证下次能平安回到这里。”韦伯低着头,不让自己去看老人真诚的眼睛。“包括小樱和薇亚……老师,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吧,如果顺利的话。”

“这么说,你们是在做有生命危险的事啊?”

“是的。”

虽然韦伯已经退场,但失去servant的master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安全。而且,caster和间桐樱还在战斗,而他,一个失败的魔术师,却也不会让小樱自己一个人去寻找“希望”。

再怎么说,他也是答应了自己的“老师”的。那么,他至少要等到这次战争完全结束,出现了唯一的胜利者。

古兰老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沉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那种事对你有多重要……但希望你听我说这句话。在活过大半辈子之后回顾人生,会发现没有一件事能与生命相提并论的。”

这种论调,与韦伯赌上青春的原因背道而驰。

所谓魔道,是下定必死决心之后才能开始的——惟有燃烧生命方能达到至高境界,这是至今为止他努力的方向。

可是,如果要找寻合适自己的生存之道,这位平静的老人所说的话也许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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