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一到学校,就看见大家聚在一起围着当天的晨报议论。
“又有一个男人死了,死法跟那个独居猥琐男一样一样的,都是一夜之间衰老变成了干尸。”

“有人说,头天晚上,在这个男人死掉的小巷附近,看到了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在半空中‘嗖’的一下飘过去就不见了。”

“哇!好吓人,这世界上不会真的有女鬼吧?”

“昨晚死的这个男人,据说是有名的地痞无赖,经常调戏良家妇女。”

“难道真的是咱们学校跳楼的那个,变成了厉鬼?专门勾坏男人的魂儿?”

段舍最初还没太在意,当他无意中看到报纸上配的照片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把报纸从同学手里抢过来,仔细观看,照片光线不太好,还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认出来,死者身上的衣服,跟昨天遇到的那个把烟头故意扔到冬离身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么巧?

*

体育课下课的时候,冬善儿去器材室还教具,正在收拾跳绳的段舍看看没旁人,把印着烟头男离奇死亡的报纸塞给她。

冬善儿看了一眼后,把报纸放下,继续归位教具。

“冬离,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这个死者,很像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朝你扔烟头的男人。”

“都看不见脸,你怎么判断出来就是他?”

“这衣服我记得很清楚。”

“哦。”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冬善儿正在琢磨怎么回答段舍,他自己就先否认了:

“当然不会有关系了,这么离奇的死亡,你也没这种神秘的力量。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跟前天那个男人死法一模一样。难道,这世上真有吸取人阳气的女鬼?”

冬善儿差点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女鬼。”

“是啊,我也不信,可他们的死亡真的好离奇。冬离,”段舍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昨天分开后,你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吧?”

“什么?”

“我是说,有没有被跟踪?我怕那个男的图谋不轨,又去纠缠你。”

冬善儿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是猜的,是不是那个男人我也不能确定。万一死的不是他,你这几天可要小心,那些流氓什么事都做得出。”

“这么说,你也认为他该死?”

“不是,我的意思是……”

段舍话还没说完,又有几个同学进来还器材,他只好停下,假装整理跳绳。

冬善儿低着头继续码放教具。

等人全都走了,段舍才继续道:“总之,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冬善儿心里暖暖的,自从被制造出来,面前这个大男孩儿,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发自内心关心自己的高等生物。

“啊!”一个刚刚进来还羽毛球拍的女生捂着头,连声惊叫着跳起来。

“怎么了?”段舍和冬善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蜘蛛,蜘蛛,有蜘蛛!”

段舍松口气,原来是蜘蛛,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在头上?背上?反正我一进来它就落在我身上了……”

段舍走近了细看,可器材室光线黯淡,蜘蛛又小,根本看不到:“没有啊,说不定已经跑了。”

“它就在我身上!快帮我捉走它!”女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一把抓住段舍的手腕,浑身发抖,看样子是吓坏了。

冬善儿看到女生抱住段舍的胳膊,不知怎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不想再看下去,走上去伸手从女生的头发辫子里抓住那只惹祸的蜘蛛,往女生眼前一递:“你说的是它吗?”

女生又是一声惊叫,一下躲到段舍身后:“拿开拿开!快把它弄死!”

善儿的目光变了变:“为什么要弄死它?它又没什么危险。”

“怎么没有危险?它差点咬了我!”

善儿皱眉:“这种蜘蛛根本不咬人。”

“可它吓到我了!”

“它这么一点点,你这么大人竟然被它吓到了?如果说被吓到,也应该是你吓到它了,照这么说,是不是该把你弄死?”

“你……歪理,强词夺理,你就是个怪物!从没见过不怕蜘蛛的女孩儿!”

冬善儿冷笑一声,随手把蜘蛛往女生脚边一扔。

那女生又是连声惊叫、跺着脚逃出器材室。

段舍愣了一小会儿,望着冬善儿:“你……刚才徒手捉蜘蛛?”

“怎么了?”

“没什么,眼神真好,我瞧了半天都没看到它。”

“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是个怪胎,居然不怕蜘蛛?”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真的?”

“额……好吧,是有点意外,不怕虫子的女生,真的不多,像你这种徒手捉蜘蛛的女生,就更罕见了。”

“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

冬善儿嫣然一笑,抬起手掌,把那只蜘蛛递到段舍面前:“其实它们挺乖巧的。”

“啊?还在你手里啊,我以为你已经扔掉了。”

“才不会呢,真要扔了,刚才那女生一通乱踩,它小命就不保了。”

善儿走到墙角,小心的蜘蛛放在一块砖头上,看着它迅速钻进墙缝。

段舍在旁边目不转睛望着她,瞳孔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她回头笑笑:“我只是从不伤害对我没有威胁的生物罢了。”

上课铃响。

“走吧,我们该上课了。”

“等等……”段舍的目光忽然落在她头上:“头发里有东西。”

他靠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从她发丝间,取下一片小树叶。

她从他的衬衣上,嗅到一股肥皂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气味,闻起来格外舒服,让人情不自禁有些陶醉。

*

夜色沉沉,路灯昏暗。

一片低矮的平房区参差错落,除了砖瓦结构,还有用石棉瓦临时搭建的违章建筑。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骂声,从其中一户人家的窗户飘出,在深夜里,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后背心直冒凉气。

周围邻居的灯,相继熄灭。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户的家暴,他们管不了,也不敢管。

那家的男主人,是个老炮,二进宫。

过了很久,打骂声终于停止。

哭声也渐渐弱下去,断断续续,随风飘散,跟夜猫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倒像是从地狱传来的鬼泣。

最后连哭声也消失了。

*

天蒙蒙亮,环卫工老蔡头就推着掏粪车来清理胡同里的旱厕了。

这片平房区,道路狭窄曲折如羊肠,环卫站的卡车根本开不进来,只能靠人工清理。

当他提着粪勺进到旱厕里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粪勺“当”的一声落地,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大喊着从里面跑出来,连背都不驼了:

“死人了!死人了!”

很快,平房区的路口都停了警车,市局抽调了大量的警力走访这里的每一户人家,搜集情报。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发生同样的离奇死亡事件了。

死者都是在一夜之间衰老致死;找不到任何被谋杀的蛛丝马迹;都有人看到过穿校服的女学生在死亡发生时,于附近出现。

*

距离平房区五公里外的一中,同学们的课间话题,同样被离奇死亡事件占满了。

“快看今天的报纸,‘家暴男被发现离奇死在旱厕内’!”

“居然上了头版头条。”

“这可是我市连续第三天出现这么离奇的死亡事件了。”

“肯定是谋杀!”

“我觉得是厉鬼索命。没看新闻上说,这三个男人,都是色中恶鬼。昨晚死旱厕这个,据说不但家暴打老婆,还长期霸占继女!那个小女孩儿还不到十二岁呢!”

“禽兽!人渣!死了活该!这样的人,为什么警察不抓他?”

“唉,家暴这种事,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那女的为什么不报警?”

“谁知道呢,也许是怕丢人呗。”

“邻居为什么不报警?”

“说是那男的特别凶,谁敢言语就报复谁,他可是二进宫。”

“当官的不管,自有人管,这叫恶有恶报!”

“对,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

冬善儿没有加入大家的讨论,一直低头在作业本的背面画着什么。

但她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只当那些议论是大家对自己的肯定和赞扬了。

一张铅笔速写画,很快跃然纸上。

那是她第一次跟段舍相遇的场景,篮球场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校园的小路上,她抱着一本书经过,被篮球砸中。

那天,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直接穿透了她密闭的心房,让她的大脑不断出现不稳定的状况。

“冬离,放学了,怎么还不走?”

段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赶紧合上作业本。

“在画什么呢?”

“没,没画什么,无聊,随便画两笔。”

“放学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

“那一起吃饭吧,高大哥请客。”

“他不是回M国了吗?”

“没走成,在飞机上被请下来了,说是请他帮忙鉴定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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