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善儿陪着段舍在广场上坐了一整天,直到天黑,华灯初上。
期间,两个人一直没说话。

冬善儿这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思索“人生”。

在这个“原始”世界里,所有的常规都被打破了。她的所谓“优先原则”,根本不管用。

这里的人,思维很奇怪,明明很简单就解决的问题,偏偏都要搞那么复杂,什么道德了,电车难题了,简直郁闷死了。

要是换了她来对付马主任,直接灭掉就好了。

还有这里的女孩子也都好奇怪,不过就是一次生物学上的亲密接触,就要死要活,还被那么多人看不起。

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有什么大不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偏偏想不开还要寻短见。

那些家属更莫名其妙,他们的逻辑思维也太混乱了吧?凶手明明是马主任,为什么全要赖在段舍头上?

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她大脑的逻辑能力,这让她很苦恼。

看来,自己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咕噜噜……”

她的腹中忽然发出饥鸣,把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声音?还伴随着很难受的感觉,难道自己的身体出毛病了?

千万不要,坏在这里可没办法修理!

段舍却抬起头:“你饿了吗?让你陪我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真抱歉。走吧,我请你吃饭。”

善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难道,刚才那声音,是饥饿的表现?

哇,好奇怪,第一次有饥饿的感觉,太神奇了。

*

善儿跟着段舍来到高原住的宾馆时,正遇到高原陪着一对中年夫妇往外走。

善儿只用了一秒钟,就分析出这对夫妇就是段舍的父母,从遗传基因学上来讲,段舍继承了父母所有优良的基因,摒除了不好的部分。

虽然不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但从他们的穿着、气质、举止上可以看出,这对夫妻不是普通人。

段舍在看见父母的瞬间,不由自主把脊背挺拔起来。

他的父亲很严肃,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人过中年,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肆无忌惮的发福,看得出是个很懂节制的人。

他的母亲气质优雅,年轻时应该是位大美人,举止间流露出浓浓的文艺气息。看到儿子时,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上来:

“你干什么去了?学校也不去,到处找不到人,把我和你爸爸都急坏了!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打架了?”

段舍挡开母亲的手:“没有,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这么大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妈,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既然你平安就好,咱们赶紧回家吧。”

“等等,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冬离照顾我一天了,我想先送她回家。”

“谁是冬离?”段舍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冬善儿,“就是她吗?我会让人送她回家的。”

“那怎么行,她是我的同学,我必须亲自送她回去。”

“舍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我有多担心吗?”

“妈……”

“什么都别说了,立刻跟我回家!你的这位同学,我会让人送她回家!”

冬善儿从段舍母亲的语气,和看自己的眼神中,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有点讨厌。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初次见面就会这样,但还是很识趣地说:“阿姨不用麻烦了,这儿离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段舍的母亲马上露出微笑:“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没到家,父母一定还着急,还是我让人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

段舍几次想说话,都被母亲打断,急得他一脸郁闷。

“还是我送冬离回家吧。”高原的及时介入,结束了这场纷争,“小段,你陪你爸爸妈妈赶紧回去,别总让他们担心。”

段舍无奈,跟着父母上了一辆轿车。

高原送走他们,目光转向冬善儿:“你别介意啊,段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段阿姨把他宠上了天,你的出现,让她感到了威胁,所以才会那样对你。”

“威胁?我怎么威胁她了?”

“等将来你有了儿女,就明白她现在的感受了。”

冬善儿完全不明白,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冬善儿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不用了,谢谢高大哥,我先走了。”

她迅速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

冬善儿徘徊在幽暗的小巷中,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原始人类社会”才十天,但十天接触到的事情,比她之前五百年经历的都多。

她能感觉到自己变了,在不断变化。

开始有了喜怒哀乐,有了烦恼。

过去她从来不需要思索,只需使用大脑库存的那些优化方案,足可以应对一切事务。

但是现在显然不同了。

她发现那些优化方案,好像跟这个错综复杂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她甚至已经好几天没想过自己此行的任务下一步该怎么尽快完成。

这让她越发苦恼。

“哗”的一声,从路边一户人家突然泼出一盆水,洒了善儿一身。

善儿懵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没注意到被人泼了水,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提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哎呀,对不起小姑娘,我没看见。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帮你擦擦!”

不等善儿同意,男人就放下水盆,用另一只手里的毛巾帮她擦拭湿衣服。

擦着擦着,男人的手就有点不老实了,开始在善儿身上摸来摸去。

摸了几下,看善儿并没有反对,便腆着脸道:“你的衣服太湿了,这样擦不干,要不,到我家里换下来,我帮你烤干。”

“不需要了。”

“怎么不需要?需要!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的!一定要烤干!”

善儿猜到了这个男人的心思,本来,她不想理会这个人,选择一走了之也就罢了。

可一想到这几天办马主任那件事,经历的种种窝心,就很不爽。

这个男人显然又是一个对女性潜在的威胁,按照段舍的道德标准,是必须要除掉的!

难道又要像对付马主任那样对付这个男人,再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吗?

不,绝对不能。

那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一件就让段舍那么烦恼了,她绝不会让他再添烦恼。

她要用她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冬善儿点头答应。

*

男人的家里很乱,空气里充满潮湿霉烂的气息,墙上贴满各种影星模特的海报,床头堆满各种封面暴露的杂志,一看就是个单身lowsir的住处。

男人随手把门反锁。

善儿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并不害怕。

“来,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烤。”

“就在这里脱吗?”善儿问。

“对,对。”

“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你放心,我绝不会偷看你,我背过身去。”

善儿冷笑一声:“不知道你用这种方法,骗过多少女孩子了?”

男人一愣,脸色有点不自在:“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惯用的伎俩,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看到被识破,男人凶相毕露:“都是你们这些女人先勾引我的!大半夜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游荡,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

冬善儿又一次见识到这些人类可笑的逻辑。

“那么,你想怎样?”

男人忽然扑向她:“既然你这么想勾引男人,那我就满足你……”

然而,他打错算盘了。

他甚至都没看清善儿是怎么出手的,就被擒住手腕。

冬善儿只轻轻一用力,男人就疼得杀猪一样惨叫,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冷笑,就这点战斗力,居然还敢挑衅自己?

“姑娘,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哦?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用水泼你……”

“呵呵,你不是说,是我在勾引你吗?”

“没有,你没有勾引我,是我胡说八道!”

“不,你没说错,我是在勾引你。记得一本很有名的小说,叫《聊斋》,里面有一篇《画皮》,是说一个女鬼,专门勾引男人,然后吸取他们的阳气致死。我,就是那个女鬼!”

“女鬼?”男人打了个哆嗦:“小姑娘,你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哪儿有鬼啊……”

“你不信啊?”

“我……我信,我信。”男人为了求生,冬善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不信。”

“我真信!”

“不,你不信,所以,我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阳气被抽干的滋味!”

男人瞪大了充满恐惧的眼睛,难道真遇到鬼了?

冬善儿把写了病毒程式的血液,滴在男人身上。

片刻后,男人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接着肌肉萎缩,骨骼弯曲……

不到十分钟,他已经衰老得只剩干皮包着萎缩的骨骼,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僵尸。

冬善儿冷冷看了一眼男人的尸体,转身离去,又投身无限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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