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两人已经到达了荀氏大宅。
这是一片相连的府邸,居住着荀氏一族大部分成员。门外有两尊石雕,徐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府门上方是端正的荀府字样:“当真是高门大宅啊!”徐济这么对郭嘉说道。

郭嘉也抬头看着匾额,神sè自若:“见得多了就习惯了,这颍川郡里这样的宅子可不少呢。”

徐济随即摇头失笑:“进去吧,我们走侧门,正门多有不便。”

郭嘉点了点头,跟上了徐济的脚步。

侧门就在不远的转角,由于郭嘉是常客,很轻松的就进入荀府了,领路的是个书童模样的少年,一看就是书香世家的下人,礼仪上毫无差池,徐济对身旁的郭嘉使了使眼sè,郭嘉眨了眨眼,一副了然的模样,于是郭嘉上前对那领路的书童问道:“文若何在?”

书童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二公子尚在迎接客人,吩咐小人带二位先去他房中稍候。”

乘着这会儿时间,徐济仔细看了周围的环境,荀氏一族果然是大族,尽管是偏门也设置的十分jing致,而且,徐济能看得出这里面别有文章,墙上的垛口,加厚加高的墙壁,无一不是彰显荀氏一族的早有准备,这里不仅仅是荀氏一族的核心,更是荀氏一族的堡垒,几乎很难冲破这高强的阻碍。

更明显的是,沿路所见的小厮都是身强力壮之辈,显然这些人不仅仅是小厮,只怕拿起刀枪也是杀人放火的主。徐济不禁笑笑,这荀氏一族只怕不是为求自保吧,也许其实别有所图。

一路无话,荀彧的居所就在荀氏府邸的中心位置,他毕竟是荀绲次子,更是少有才名,自小被世人称作“王佐之才”。自然是荀氏一族十分看好的下一代,故而居所也是在核心的位置,徐济不由想到了所谓的中心论,越靠近核心,就越是危险,恐怕荀彧行事低调也是知晓这缘故吧,他这么想到。

两人在荀彧房中坐定,不多时就看到荀彧领着人进来,这人神sè泰然甚至有些木讷,抛开他的衣服,放进市井里只怕都看不出差别来,这人倒是礼仪恭敬,进来还不等郭浪子开口就先行行礼。

郭浪子一脸的莫名,这人看装扮已是及冠的年纪,这房中他年纪最长却反向他行礼,郭奉孝登时便是一呆,荀彧这时立刻便解释开来:“这便是我与你们提过的,我的族侄,荀攸,荀公达。”

郭嘉恍然,这人是荀彧的侄子辈,自己二人与荀彧平辈论交,先天就长了一辈,这人倒是有趣,若是换做自己只怕这一礼死活都不会行的。于是郭嘉也笑着说:“公达?我们都是平辈论交,不必拘泥这些。”郭嘉看向一旁的徐济,只见这人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早知如此的样子。

其实徐济哪里是早知道,不过是出神罢了,他着实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平淡的像市井庸人的家伙就是曹cāo后来口里说的“谋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看郭奉孝一副清秀皮囊,你也不晓得他这人是个如何惫懒的货sè。

徐济还在放空,荀彧已经招呼起郭嘉来:“奉孝与文烈今夜因何而来?”

郭嘉又看了看徐济,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只得自己开口说道:“文烈说近来郡守府多有士人出没,更有风闻郡守已经离任在即,文烈以为三五月内必有事端,故而前来求个保护。”

荀彧面露微笑:“果然文烈也看出来这里面的龌龊了,这任郡守原本也只是权宜,现下郡里的几个世家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恨不得颍川能时时掌控于鼓掌之间,只怕,哼……”荀彧也是一声冷哼,显然很瞧不起这些人如此急迫的作为。

“何须急于一时?”郭嘉又好奇了。

“文烈的出现。原本司马先生一走这颍川郡里再无与他们相抗衡的人了。再者听闻党锢不久就要消除,这些人巴不得立时入仕为官,自然急不可耐。而今文烈承继德cāo公的衣钵,这颍川郡里茫茫寒门学子具是以德cāo先生为首,即便文烈无所作为,仅凭着关门弟子这身份就足以煽动这些人来了。”

“正如文若所言,我呆在这颍川城里即便不言不语也是隐患,时局越发紧张了,百姓早已多有不满,若是要保颍川不乱现在任上的郡守死活也是留不住自己的官位了,而寒门士子和小吏又多半不与世家相睦,我的身份更显尴尬,只怕这新任郡守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寻个由头要了我的小命,这城中的世家豪族也会很乐意的帮忙。”此时徐济终于开口说道。

“文烈有何打算?”半晌没有开口的荀攸暮然开口问道。

徐济微微一笑:“形势比人强,我自然是要躲的,想来此事世家之间还有许多勾当不明不白。还没能腾出手来找我的麻烦,我先避避风头,先学学勾践。原本也是预计要游学,只等这新郡守一俟上任我便离开颍川,这中原有多大?我何处去不了?”

荀攸低头想了想:“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总要回来的。”

徐济自信的笑了笑:“待我回转之时,这天,怕是已经变了!”

荀彧也露出沉思的模样,眼中忧sè忡忡,这天下,真的要乱了吗?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谁又愿意在乱世里艰难生活呢,荀彧不愿意,郭嘉不愿意,荀攸也不愿意,徐济自然也不愿意,可是世事无常,一个人就像蝼蚁,无法改变大势。

徐济振奋jing神,笑着说道:“我若是走了,这郭浪子只怕就要文若费心了,他这人惯会生事,你多费心照抚。我可是身家都交给他了。”说罢哈哈大笑。

荀彧也是被逗得笑出声来:“哈哈,不需你多言,我但在颍川一ri,奉孝就莫要想生事一ri。”

荀攸在一旁也是拂袖而笑,只有郭浪子满脸的不愉之sè,嘴里念念有词的不停声讨着徐济。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这两月来颍川城里更是一副山雨yu来的模样,徐济已经不怎么出门了,每ri躲在自己的家里,疯狂的吸取着司马徽留给他的书卷上的知识,闲暇便招呼几人一起饮酒,他虽然是六岁的年纪却是海量,府中几乎都被他喝趴下过,郭浪子更是见面就高喊徐千杯。

而这天,文伯告诉徐济有人想要见他,是他提过的司马徽最看重的几个人之一,徐济顿时来了兴趣,他本身也是跳脱的xing子,只是近来的压力巨大,每ri只能与书为伍,已经甚久没有与外人接触了,两个月来只有小庄过府来请罪了一回,徐济也知道这人不能逼得太紧,立了威自然要给些甜头,于是便打发他回去,徐济也明白,但凡出了事,这些泼皮无赖是靠不住的。

大堂里的年轻人器宇轩昂,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的确是远行归来,他面若偏黑,骨节粗壮,显然是有真本事的。徐济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人,同样的,这人也在看着徐济,双眼中是刺人的锋芒。

“难道不先通名么?”徐济戏谑的开口问道。

堂下端坐的青年一愣,随即很是傲气的开口:“陈到。”

徐济站起身来:“你前来此处,难不成就为了见我一面?明人不说暗话,说罢,有什么招,徐济接着。”

陈到倒是十足的沉静:“水镜先生曾与我有恩,本yu报恩,今番特来相投,却不想先生已不在此地,听闻你是先生弟子,自然该来见见。”语气里是满满的桀骜。

徐济又笑了,这人还是太年轻,话里话外的挤兑无非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不配当司马老家伙的弟子,以为我很想吗?若不是当时一个热血上脑,自己断不会接下这麻烦事来,如今家不能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局面都是这老贼留下的祸患。

“陈到,你莫非是觉得我徐济不配么?”

陈到没有回答,但神情不说亦知,显然,就是这样的意思。

徐济冷冷哼了一声:“莽夫。”

陈到勃然而起:“徐济,我敬你是先生弟子,你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哈哈,我本是如何且不说,至少我不是个只知徒逞口舌妄动拳脚的莽夫。你可知老师一生所愿是什么?你可知先生一生所求为何?一无所知竟敢妄出狂言,当真可笑。”

陈到涨红了脸:“你又知道什么?”

“先生一生所求所望,是为天下寒门士子求个出路,我岁才学有限却也愿意为此尽心尽力,却不像你这等莽夫,只知拳脚刀枪,琭琭余生。”

陈到暮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当真满口胡话,小小年纪就想争天下先,世间大贤大才辈出,何时轮的上你来放这狂言?”

徐济定定的直视陈到,双眼里的锋芒犹如实质,原本瘦小的身子却有着山岳般的气势:“我虽年幼,才学尚有不足,名声不显,却有宏愿。”

陈到心里已经有些觑觑,嘴上仍是嘴硬,:“我倒想听听你这宏愿有多可笑。”

“听好了,我愿为天地立心,为民生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陈到听闻这话一时被震慑,恰逢旱天忽的一声雷鸣,端的像是天威浩荡,平白涨了徐济几分气势,陈到终于是服了软,没有在说话。文伯也走了进来,看着堂中二人,老脸上的笑灿烂的像菊。

德cāo啊,文烈果然好大志向,你这一生所学终于有传人了。只是不知他这宏愿能让他走多远。

徐济自信的转身看着堂中高悬的匾,上书:心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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