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和她贫,周尽欢郁闷地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她点的餐已经完全冷掉,牛肉也变得不好切了。
周尽欢想,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忘了看老黄历,不然怎么就那么走运,一天遇到两个“奇葩”呢。

左衡娇一边吃着沙拉,一边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那个男人你是不是认识啊?”

“嗯。”周尽欢塞了一块冷掉的牛肉进了嘴巴,竟然觉得牛肉崩得她牙有点疼。

“怎么认识的啊?”

周尽欢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也没有抬头,只平静地回答:“大学同学。”

“真的假的?”左衡娇惊讶道:“你存在感也太低了吧!大学同学也没几年啊,居然都不认识你了。”

“他读书的时候就这样。”周尽欢脑海里涌过过去的点点滴滴,最后只说:“当年我年少无知,曾经喜欢过他。”

“真的假的?!”左衡娇一脸激动,两眼几乎都要发光了。她还没开口八卦,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多年就喜欢过一个人,然后那个人还把你拒绝了,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得上这怪病的吗?敢情你不只喜欢过那个人啊?”

周尽欢觉得嘴里的牛肉越嚼越硬,最后生生咽了下去。十分不想承认但还是承认了:“就是他。”

“弄啥咧!”左衡娇脸色立刻变了,从一脸八卦看好戏的表情变成义愤填膺:“那你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他妈的得让他负责!”

“怎么负责啊?”周尽欢自嘲一笑,“都这么多年了。”

“把你娶回家啊!”左衡娇一脸义正言辞:“他造得孽就该他来赎罪。”

周尽欢想到那个人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得了吧,不用再见他我已经很感激了。”

“怎么就算了,也太过分了!都害人家姑娘得病了,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也太伤自尊了!”

拜左衡娇一直不依不饶喋喋不休所赐,那天晚上,周尽欢竟然梦见了宋演。那个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人。

寒冬的午后,开着暖气的图书馆,灯光明亮得如同舞台。宋演紧皱眉头,低垂着眼睫看着桌上的习题册。那认真的侧脸完美得可以拓印成金币。他骨骼分明细瘦有力的手握着笔,笔尖触碰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笔一划都十分有力。

他一边解着复杂的公式一边还不忘骂她:“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这么笨?到底要教多少次才能懂?就你这种水平到底是怎么混到大学来的,不要补习了赶紧退学吧!”

他越骂越生气,最后瞪着她说:“我真想找把刀把你脑子剖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宋演瞥了一眼周尽欢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饮料,冷哼一声,自问自答:“珍珠奶茶吧。”

少女的心事总是诗,即使被这样不留情的骂着,周尽欢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一刻,她只在心里默默地说:“真的没有空余的位置了,满满只装了你。”

周尽欢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哭过了。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哭。

大约当年真是被他伤了感情也伤了自尊了。

一副颓丧死狗的样子起床,这才发现镜子里的女人黑眼圈比眼睛还大。年龄的压力和容貌的变化让周尽欢忙把那些愁绪抛到了脑后。拿起了那些卖得比血还贵的护肤品在脸上涂涂抹抹。

化完妆,武装完毕,周尽欢看了眼时间准备去上班。临走前发现厕所里多了一样东西——宋演的衬衫。不知道昨天是怎么脑抽了给拿了回来。

已经干掉的衬衫花了一片,皱成一团。周尽欢看了一眼,撇撇嘴把衬衫丢到了马桶的水箱上面。

从现在起,这件衬衫的使命就是抹布了。

想到衬衫的主人,周尽欢竟觉得有几分解气。

反正见不到人了,蹂躏蹂躏衣服也是好的。

周尽欢在江北大学学的金融,毕业后留在了江北,当时正好租了左衡娇的房子,两人成了室友建立了友谊。之后几年在左衡娇带领下,混得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糟”。

家里多次催她回家,她没闯出个名堂也不好意思,后来经姨妈介绍进了四户通路这家久盛百货,为了上班能近点搬了家,这才和左衡娇分开,正式开始独立发展。

之前她一直在财务部工作,给公司的同事们发发工资,管管报销的那些事儿,和她的专业除了都是和数字打交道以外就叫没什么关系。

四户通路久盛百货是霍氏集团集下的产业,也是集团里营业额最差的百货公司。关于四户通路久盛百货的这栋大楼倒是充满了传说。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风水问题,这栋大楼在久盛百货进来之前曾经三度火灾。第一次大火烧掉了曾经销量传奇的销品百货;第二次大火终结了亚洲大酒店的一时辉煌;第三次大火毁灭了建设中的南星航空办公大楼。至此,这栋大楼成了江北街头巷尾的谈资,一放便是四年,最后是霍氏大胆接手。

久盛百货外墙上贴了一排镜子,据说是请来的香港风水建筑师设计建造的。反正从建成至今还没有发过火灾,姑且算是有用吧。

因为营业额太差,前不久市场部经理辞了职,听说营销部经理也快顶不住压力了。于是乎位置就这么被空了出来一直悬而未决。

周尽欢自己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人缘也一般,却在最后以绝对的高票被推选成为新一任的市场部经理。

直到她升职搬了办公室她都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递的申请,但她没有太过纠结于这些细节。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为了治愈结巴,事业爱情一把抓,周尽欢也算是拼尽了全力了。

早上上班就觉得公司里气氛有些不对劲。一贯比较随意懒散的管理团队今天出奇地守规矩。连迟到的人都没有。

周尽欢拎着包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途径总经理办公室。

之所以要特别表述这句话,是因为周尽欢在路过的时候,突然发现总经理办公室外面的名牌换了。

周尽欢认真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着:YAN SONG。

“新来了总经理?”

经理换了,总秘却没有换,她一直瞧不上周尽欢,趾高气昂地说:“你到底有没有上班?上周不是就给每个人都发了邮件了吗?”

这一周周尽欢都在尽力解决人生大事,自然是没注意公司的邮件。

“新经理叫严松啊?”

总秘对着周尽欢白眼都要翻到外太空了,她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土?不知道英文里会把姓氏放在最后吗?”

“也不是英文啊,这不拼音吗?”周尽欢小声嘀咕。

她也没有兴趣一直在总秘这自找没趣,正准备走人,突然脑中灵光一线,整个人惊得一个激灵,赶紧又退了回来。

“新总经理……该不会叫宋演吧?”周尽欢瞪大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不会这么巧吧……

“你盯着我的名牌看什么?”一道刻薄得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幽幽传来。

周尽欢瞬间就察觉到了那种无以名状的压迫感。她头皮发麻,僵硬地转过头去。

果然就是那人,那事,那景。

“总经理……”

宋演双手含胸,他个子高,看周尽欢完全是鄙视惯用的俯视角度,嘴角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让周尽欢有点毛骨悚然。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呵呵……”周尽欢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想好的马屁拍出来却有点不顺利,毕竟口条还是很大的障碍:“没想到,你这么英……”

“阴?”宋演阴恻恻一笑。

“英明神武……的人……”周尽欢憋了半天终于把马屁给憋全了:“会成我的上司……”

宋演对她这么努力的奉承置若罔闻。只淡淡扫了一眼周尽欢胸前的胸牌:“周尽欢,市场部经理?”

“是。”

宋演若有所思,盯着周尽欢半晌才得出结论:“你结巴?”

周尽欢自然知道市场部经理这个职位的重要性。赶紧否认:“不是,不结巴”。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重复一遍。”

听着宋演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着绕口令,周尽欢只觉如临大敌,嗯嗯啊啊半天没开口说一句,最后只求饶地看向他:“何必啊经理?”

“重复。”宋演还是那样铁面无私。

周尽欢终于是泄了气,耷拉着脑袋低低地说:“求放过。”

宋演并没有继续为难他。他看了一眼时间,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进办公室,却又因为不明原因折了回来。

“周尽欢?”宋演皱了皱眉问:“江北大学金融专业的周尽欢?”

有生之年还能被他想起来,周尽欢竟然觉得还有几分小激动:“是。”

“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宋演摸了摸下巴,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从前:“我记得你以前不结巴。”

“嗯。”

“什么时候开始结巴的?”

周尽欢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答非所问的“噢”了一声。

宋演被她的反应引得皱了眉,忍不住问她:“你会不会聊天啊?”

“不太会。”

不想占用过多上班时间。宋演看了周尽欢一眼,终于放过了她:“算了,去上班吧。”

周尽欢如获大赦,赶紧转身撒丫子走人。

“回来。”身后传来宋演的呼唤。

周尽欢转过身去,不情不愿地问:“还有什么……吩咐……总经理……”

宋演想了想,眸光闪了闪,一字一顿地问:“难道是因为我?”

周尽欢觉得有几分心虚,在宋演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尴尬,忍不住躲避他探究的目光。

大约是她闪烁的样子让宋演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再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同情和一点点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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