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敬愣了一下,眉眼浮上一抹深深的笑意,对我点头:“好。”
我帮他把桌面的材料收拾好,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加班到十二点,全身累的酸痛还不想回家。只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疲惫的神色,忽然就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屋里比会议室要暖和一些,我把外套脱了,顺便帮他冲了杯咖啡递过去,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笑的清浅。

我的脸微微发烫:“有什么好笑的?”

他接过咖啡,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别嫌闷就好。”说着低头去看材料。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着,也都是介绍丝绸产品的,我翻着无聊,偷偷从书的上面看着他,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此刻的赵以敬低头看着材料,还不时来回比对着,时而驻目沉思,时而提笔勾画,坚毅明晰的轮廓都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沉稳魅惑的味道。我的心猛的跳的很快。说也奇怪,自从有了女儿后,我整天自嘲自己是中年妇女的心态,连看韩国欧巴都提不起兴趣,却在见到赵以敬后屡屡心如鹿撞。

忽然他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忙把眼睛低下去装着看书,他沉沉的声音响起:“累了闭着眼躺一会,好了我叫你。”

“不累。”我的声音像蚊子哼哼,转过头去,沙发后面是一排落地玻璃,外面倒春寒的天气应该很冷,玻璃上有一层哈气,我忍不住把哈气擦掉,带水的玻璃上将赵以敬的身影映了出来,我用指尖细细的滑过玻璃里他的身体,从头发,到胳膊,竟不觉得无趣,划着划着,失了神,这样的时光静好,让我有些恍惚。

忽然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划拉什么呢?”

我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我有些不好意思着:“看窗外。”

他的声音笑的闷闷:“能看到什么?”窗外黑乎乎的,尤其是屋里开了灯,更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尴尬不已,正要说话,忽然赵以敬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还会找他。

他拿起手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将电话挂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清莲的电话,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看了下赵以敬正要接,却被他一把将电话拿了过去,摁掉了。“你干什么?”我几分不快。

“我不想别人打扰我们。”他说的很坦然。

我们?我看着他,一丝悲凉涌上,他也同样不属于我,这静好的时光,是我偷了清莲的。我叹了口气,心里翻江倒海:“我该走了。”转过身去。

他忽然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俯身在我耳边声音低沉却又几分动情:“清扬,别走。”

我微微挣扎着,却动弹不了,不禁声音悲凉:“赵总,你不该挂了你女朋友的电话,却抱着她的姐姐。”

“不该?”他哼了一声,“你就不该出现。现在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话让我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疼的颤抖,不想放开我也只能让我做他的情人,还是偷偷摸摸的情人,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妹妹,我咬咬牙说着:“还是算了--------”

他的力气更紧,直揉的我痛的抽气,他的吻重重肆虐在我的耳侧,声音很沉却也坚定:“不要误会,我现在只需要姚清莲的身份。”说着将我揉的更紧,“别逃,清扬。”

这算不算一个合理的解释?当时的我听到这句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心稍稍安定。却没有想过,当他不需要姚清莲的时候,我是否够格上场,只是沉迷在他的缱绻柔情里。

那晚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坐在沙发上变成了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搭着他的外套,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了,精神看上去很好。看我起来笑着:“睡好了?”

我臊的脸颊绯红,还说陪别人,自己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挤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跑到洗手间去洗脸。

不多时,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小马看到我好奇着:“宋姐今天没送孩子去幼儿园?来的这么早。”我支支吾吾的应着。

姚清莲来的也早,直奔我办公室,两眼通红,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看着我问道:“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

“你打了吗?我没注意。”我的脸开始发烫。

“打了,昨晚找赵以敬也找不着,本来想问问你会议结束没,你也没回。只好自己先睡了。”清莲的笑容三分悲凉七分阴寒,“姐,你没听到是吧?”

我尴尬的点头:“嗯,可能无意间按的电话。”

清莲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只是那背影,竟有丝决绝的干脆。我心跳的厉害。

时间很快到了谈判的这天,丝之恒派出了最为庞大的谈判队伍,赵以敬也出席了。韩方除了李先生和两个助手,竟然也增加了两个人,看样子他们对这次谈判也极为重视。

我们这边首先抛出了这批新产品的销售前景,韩方对这部分的内容听的并不感兴趣,李先生直接说着:“我们想深入了解一些产品的特质。”

肖彬给技术部使了个眼色,技术部的同事便将新产品的主要技术参数一一列了出来,而且将参数做成了图片,递给了韩方。李先生新带来的两个人仔细看着,比对着,对李先生频频点头。

我的心里稍微放松些,看来韩方对产品还是比较满意的。李先生说着:“产品我们很喜欢,下面主要谈谈价格吧。上次肖先生说的那个价格,我们认为还有下调的空间。”

肖彬笑笑:“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既然李先生提出,我们自然也得忍痛再降一点。”说着报出个比上次还低的价格。

李先生微笑着摇头:“肖先生的这个价格还是没有诚意,我们近期也了解了下其他公司的同类产品,报价还是比你们低非常多的。而且这次订单的量,你们也清楚,对我们公司的现金流影响非常大,所以还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价位才可以。”

肖彬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贵公司可以提高预付的比例,我们可以酌情再降0.5个点,这已经是极限了,的确不能低于这个数。”肖彬说的价格,是我们的底价上加了1个点,实际的利润空间已经压缩的比较低了,全靠数量取胜。

“肖先生,你们的新产品,的确很有诱惑力,但是市面上的同款产品,甚至比你们的技术还多了一项优势的,价格比你们合理多了。”李先生很会砍价,又报了几项我们产品技术上的弱势,倒是也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些之前制定方案时也曾预料到,技术部的同事又给予了细致的解答区别。

谈判逐渐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来回都是字字珠玑,直达关键。肖彬的表情从最初的从容不迫,渐渐的有几分薄汗。

这时韩方忽然提道:“不如我们出个价,贵公司看看行不行?”

说着不待我们同意,李先生眯眼一笑,报出了一个数字,却让赵以敬,肖彬和我的脸色都变了:“据我所知,贵公司的这款产品,最合适的价位是7.23美元每码。”这个价格,正是我们精确定下的底价,“如果高于这个价格,我们还是不能接受的。”

这招忽然让我们这边整个团队懵了,我和肖彬赵以敬心知肚明,这意味着底价被泄露了。我的头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韩方趁机追击,又加了一个砝码:“我们了解到现在你们国家的市面上,已经有了一种抗皱效果非常好的丝绸,虽然在其它的方面不如贵公司的新款面料,但是真丝产品来说,抗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卖点,而这种产品的报价,每码也比你们便宜了一美元还不止。”

听到抗皱,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顾钧那个专利,转看向肖彬,目光几许猜测。而赵以敬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全是坚冰利刃。原来他已经确认,敌方这次最大的筹码竟然是顾钧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专利。我瞬间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我脑子里一片乱,难道真是顾钧的专利找到了市场,但随即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快。一个专利投入到研发,再到生产线,起码也要小半年。顾钧辞职才几个月,想想还是不太可能。

但是韩方提到的这种抗皱材料,我们倒是之前没有考虑进方案里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赵以敬忽然开了口:“这种产品的甲醛或者环苯化物的含量,符合贵国的要求吗?”

我们一时愣住了,赵以敬随即报出了几组详实的数据,即韩方提到新面料中甲醛的含量。李先生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道:“这个我们还需要考证。只是初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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