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之时,我会弹压。母亲也只是怕我一时顾虑不到,这才代我出手,真若有事,她不会介意处理掉任何挡我跟前的人。”
他的唇角没有素日的慵懒散漫,抿着向上的弧度刚毅果决。

“何况宇文启已经老了,后继无人;沈度爪牙虽利,可惜刚武有余,谋略不足,他儿子沈朝旭,更不比我那脓包皇后强多少。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等到他们的衰败和衰落,——然后,一击必中!”

他搂着她的怀抱温暖柔软,神情却豪宕昂扬,仿若矫龙出海,旭日破空,锋锐如刀刃初发于硎。

在灰暗霉腐的牢房里,听一位帝王表白他的雄心壮志,实在有点诡异。

可浅媚盯着他俊朗的面庞,忽然感觉唐天霄这样的气概似曾相识。

在谁的身上,她曾看到过这样指点江山的非凡气势?

她又曾多少次为之心折,以为那就是英雄?

但不可否认,这种气势让她觉得很踏实,好像只需沉睡到这人臂腕中,便是天塌下来也无需担忧。

他将会为她重新支起一片天空。

而原来的那个人……到底遥远了。

打了个呵欠,她懒懒道:“你就慢慢吹吧!等那只公鸡下了蛋或者你的容容生了小天霄,你的天下还是有一半属于他们!”

唐天霄冷笑:“生?她们生得出吗?”

话音落下,他才觉出失言,忙要找话解释时,耳边已传来细细的酣声。

一低头,她靠在他肩头,垂着眼睫,竟然睡着了。

指上所施的刑罚虽不致伤及性命,到底备受痛楚,半日折磨下来,想来也倦乏得厉害了。

他小心地把她的伤手挪到不易碰到的位置,将她抱得更紧些,一动不动地坐着,由她沉睡。

外面守候的卓锐久久听不到动静,轻轻推开门查看。唐天霄摇摇头,示意他在外守着。

卓锐犹豫片刻,把自己的披风也解了,铺到干草上,轻声道:“让淑妃卧下睡,更舒服些。”

待他退出去,唐天霄低头瞧瞧可浅媚沉睡的憨态,小心地扶了她一起躺到披风和干草临时铺就的褥垫上时,却觉她蹙眉往他身畔靠了靠,却是枕了他的胳膊,钻向他怀里的姿态。

“你不孤单。”

他低低向她道。

她不孤单,他也不孤单。

哪怕他们都是第一次睡在这样肮脏阴暗飘着死亡气息的牢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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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可浅媚睡得很香甜。

醒来时她甚至和平时在自己房中睡醒一般,舒展着四肢伸了个懒腰。

手碰到唐天霄的面庞时,指上的疼痛让她“哎呀”一声叫出声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怕碰着她受伤的手,唐天霄一晚上不敢动弹,睡得极浅,待她一动,即刻清醒,微笑问道:“可觉得好点儿了?”

若是旁人,见这万万人之上的帝王陪自己在牢中窝了一整夜,不晓得该多感激。可浅媚却摇头道:“睡得不舒服。你的胳膊忒硬,硌得慌。”

唐天霄便无语。

好在可浅媚习武之人,身体底子甚好,手指虽然还是有些疼痛,到底上药处理过,却不曾发烧,熟睡了一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躺到唐天霄的胳肢窝下还有力气又往中间挤了挤,自己霸住了那件披风铺着的干净地盘,却把唐天霄挤到脏污的干草上去了。

唐天霄平日里的性情极好,又着实心怀歉疚,见状也只是啧啧嘴,并不和她计较。

可浅媚眨巴着眼睛望着壁上还有一星光亮的灯笼,忽道:“其实我本来真打算摘了你脑袋或盗了大周兵防图的。”

唐天霄并不意外,叹道:“没错,北赫和大周几十年的死对头,李太后的家国又被大周给灭了,她送来的公主,没一点自己的盘算才是怪事。”

可浅媚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不问我,为什么后来改变了主意?”

“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的确已经不想取我脑袋了就行。”

可浅媚更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已经不想取你脑袋了?”

唐天霄吐一口气,向她微笑:“那个……我认罪。荆山顶上那场谋刺,是我安排的。我遇刺时,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和刺客联手杀我。”

可浅媚便笑得诡秘了,“其实我也猜到你是在试探我。所以我就故意让人射了一袖箭。”

唐天霄差点从干草上跳起来,讶异道:“你说什么?”

可浅媚不以为然道:“我们就那么几个人去的,行踪够隐蔽了。我并没请杀手;成安侯是你弟弟,自然也不会害你;庄大哥么,我晓得他和你一直有心结未解,可雅意姐姐还在城里,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害你拖累了她。跟你们的从人更不用说,个个都快成了只知道听主人话的偶人了,哪会打这些主意?何况你当时还没怎么把我放在心上,特特带了我出门本就奇了,给刺客袭击时居然还敢腾出手来救我,明明空门大开那些刺客居然打不着你……我见了就气,所以无论如何要打死你手边两个高手,让你这般的无耻!”

“我……我怎的就无耻了?”

“还不无耻吗?你明明已在怀疑我,只怕试探出我有什么不对了,立刻便会将我处死,可居然还在前一晚欺负了我!”

“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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