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已经给打得不成模样,加上污水和血迹,再不晓得如今距离自己原来那等妍丽鲜亮的模样有多远。
远到宇文贵妃不认识了,连唐天霄也不认识了吗?

但唐天霄并没有因为宇文贵妃的呼唤就流露任何讶异之色。

他顿住身,静静等着宇文贵妃。

直到此时,他才正眼看向可浅媚,凤眸微微眯了一下,并没有说一句话。

宇文贵妃将可浅媚上下打量了好几回,目光又飘过她的手。

卸了刑具后,青肿流血的五指根本没法并拢,只能勉力搁在膝前,却还是因为不时的钻痛而搐动。

可浅媚由她看着,却抬眼望向唐天霄。

快给打得变形的眼睛,也是微微地眯着。

宇文贵妃到底没再说什么,抬了脚继续向前走着;而唐天霄也便继续挽着她,走向原来刑跃文坐的位置。

刑跃文、谢陌、池天赐此时正带了一众从人跪地迎驾,唐天霄坐稳了,又让宇文贵妃坐到自己身畔,才道:“平身吧!”

刑跃文等战战兢兢地侍立一侧时,唐天霄才懒懒问道:“审得怎样了?”

声调颇是平板,并听不出半丝儿喜怒哀乐。

三人相视,都有点迟疑。

但主审到底是刑跃文。犹豫片刻,他道:“基本已查明,正待进一步核实真相。”

唐天霄揉揉太阳穴,神情更见疲倦。

他道:“那个送信的北赫人,亲口招承出谁在指使了?”

刑跃文忙道:“那个叫突尔察的,并不懂汉语,且性情戆陋粗莽。微臣问过数回,其人只知诟言以对,不得要领。好在随即寻访出的证据确凿,皇上英明,又令可淑妃前来对质,故而如今已大致清楚,盗取兵防图之事,以及毒害贵妃娘娘龙嗣之事,均与可淑相有关。”

唐天霄瞥一眼可浅媚,许久才道:“她招认了?”

刑跃文点头道:“证据确凿,可淑妃无可抵赖,只能招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可淑妃虽承认了是她所为,或者为了逃脱罪责,似……似一心在攀污朝中重臣和宫中其他娘娘。”

唐天霄皱眉,问:“笔录何在?”

那厢主簿连忙呈上,却是满满的四五页纸,墨迹未干。

唐天霄一一翻看了,眸光明显阴沉下去。

他蓦地抬头,厉声问向刑跃文:“这就是你查出的真相?朕的皇后想毒杀朕的骨血,朕的贵妃想造朕的反?在你们心里,朕的后宫,朕的股肱大臣,就这等不堪?”

见他疾言厉色,刑跃文忙伏在地上磕头不止。

刑跃文道:“臣也知其中必有蹊跷。皇后娘娘素来贤德,断不会做那等毒害龙嗣之事。”

唐天霄冷笑:“定北王亦是两朝元老,忠贞有加,屡受褒扬,又岂会因私心谋划这等拙劣之策?北赫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朕又岂会因他们送了公主前来和亲便松了防守?令其继续镇守北疆,方是居安思危之道。”

他眯了眼睛盯着堂下跪坐着一瞬不瞬望向他的女子,眸心如深潭般莫测。

他道:“按陈参将的说法,朕的淑妃,根本不是北赫公主?”

刑跃文不敢答话,只望向跪在一侧的陈参将。

陈参将忙答道:“回皇上,末将的确在闯入定北王府的那行密探中亲眼见过。”

“黑夜中匆匆一面,你便记得如此清晰?”

“皇上,她的容貌并不比一般人,委实令人过目难忘。”

“说得倒也有理。”

唐天霄眸光在可浅媚身上慢慢地转悠着,“却不知……你什么时候又有机会见到深宫之中的可淑妃,还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陈参将答道:“这个……末将之前自是无缘一睹淑妃真容。是刑大人拿了画像来给末将辨认,末将这才觉得相像;待今日见了真容,便更确定淑妃就是两年前闯入定北王府之人。”

唐天霄便望向刑跃文,“刑爱卿常在御前行走,倒是有机会见着淑妃,难为有如此画技,竟能将淑妃画得栩栩如生,让人一眼认出?改日朕到要见识见识刑爱卿的画技呢!”

刑跃文再猜不透唐天霄的意图,干笑道:“皇上过奖,过奖!”

唐天霄唇角扬了扬,又道:“不过,刑爱卿莫非早就知道了可淑妃曾经是北赫密探,所以才随身带了画像去找陈参将辨认?”

刑跃文伏地答道:“这也是吾皇鸿福,才会有这等巧事。前儿陈参将刚从北边回来,曾过来拜会过微臣,谈到北疆局势时,恰恰说到此事,并提及逃走的女子不但武艺高强,容貌出色,身形比南方人还要娇小。这样的女子并不多,难免让我和宫中的淑妃娘娘联系起来,加上已有证据都与淑妃脱不开干系,因此才斗胆画了此画找陈参将求证。”

唐天霄便望着可浅媚似笑非笑,淡淡道:“浅媚,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倒霉的吗?只怕比天上掉下石头砸中脚的机会还少吧?”

刑跃文听得满身冷汗,不敢则声。

可浅媚却骤地眼窝一暖,差点掉下泪来,忙低了头将鼻尖涌上的酸意逼回去。

浅媚。

她没听错,他不是没有认出她,不是没有看到她一身狼狈。

他依然和在宫中一样唤她,浅媚。

可她和刑跃文一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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