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千荨虽心如止水,闭目养神。但时间一长,心底也会觉得那少女当真是不可理喻,几经想要叱令住她,终究是保持了沉默。
然而她也不敢避而远之,毕竟那少女脾气古怪,自己守在这里,她总会有几分顾虑;若自己甩门而去,躺在床上的刘伝山可就摊上大霉头了。

殊不知,那少女到底与刘伝山有何深仇大恨。

想到此节,雪千荨暗暗叹了一口气。

只听得她正骂得兴起,忽然“嗯。”一声轻呼,刘伝山双眼微微睁开,竟是悠然转醒了。

他缓缓坐起身子,望着那梅sè衣衫的少女,愣了片刻后,忽的神sè一亮,喜道:“姐姐!”刘伝山神智还未完全恢复,此时惊喜交逢,自然而然地双臂一振,一把将那少女揽在了怀中。

雪千荨雾唇一颤,没有说话。

那少女骂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呢?!”双臂用力推开了刘伝山,右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又打在了刘伝山的右颊上。

只见刘伝山“啊哟”一声惨呼,神智陡然苏醒过来,但丝毫没有任何的怒sè,仍是喜不自胜地说道:“姐姐,原来你还活着啊。”

雪千荨暗自为刘伝山的情商感到拙计。当下趁着那少女还未发怒,她忽然道:“这位姑娘便是你所说的狐仙姐姐么?”她本yù说‘狐妖’二字,但话到了嘴边,生生给改成了‘狐仙’。

刘伝山望了雪千荨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那少女宛然便是顾倾城了。

顾倾城两颊一股,怒意消退了许多,仍是没好气的说道:“哼!你到这里来做甚么?”

刘伝山一怔,问道:“我是来找丝丝姐的啊,她现下不是在你家中么?”

顾倾城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说说看,如果她现在仍在我家里,还会不出来见你?”

刘伝山唯一迟疑,神sè黯然,怔怔道:“姐姐你原来是骗我的啊...”语调已有哽咽之音。

顾倾城见他一个大男人,竟也表现出一副泫然yù泣的表情,倒像是自己委屈了他一般。更是火冒三丈,怒道:“我那里骗你了!要不是你这扫把星,姐姐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不见了?!”

雪千荨秀眉一蹙,心想那少女喜怒无常,动辄便怒火四溢,仿佛跟刘伝山有什么大仇一般,又哪里会心平气和的沉下气说话?

这时,屋外传来一句淡音:“城儿。”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已出现在了屋中。

顾倾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立时改颜相向,道:“主人你来了啊。”

那人微微一叹道:“明明是你自己将事情搞得一团糟,非但没有任何歉疚之意,却不由分说的去怪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顾倾城垂首不语,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那人望了刘伝山和雪千荨二人一眼,抱有歉意微微一笑,道:“二位见谅。其实你们所说的那位姑娘,rì前便已不辞而别了。”

刘伝山心中悲喜交集,又经大起大落,当下愕然不知所以;雪千荨未免稍有失望,但仍能保持冷静,问道:“请问前辈知晓柳姑娘她去了何处么?”

那人摇摇头道:“我又不是圣贤神灵,哪里能知道?”

雪千荨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得屋外传来“哼唧”一声,雪千荨神sè一禀,循声望去。只见那猪妖正兴致勃勃,在屋外空地上与两只花间彩蝶游走追逐,好不快活。

雪千荨神sè一冷,道:“猪妖!”

白发男子道:“那是赤彘,不是猪妖。”

雪千荨惊道:“赤彘?!”

白发男子点了点头,忽然道:“你随我来罢。”说罢径直走出屋中,雪千荨微微一怔,望了刘伝山一眼,随着他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屋外。

白发男子淡淡问道道:“赤彘乃上古异兽,并非妖物。姑娘却为何要执意将它赶尽杀绝呢?”

雪千荨禀然道:“它滥杀无辜,弄得生灵涂炭。我辈修道之人,岂有不除之理?”

白发男子抬手一指,道:“你可见了它身上的两处创口?”

雪千荨点了点头。

他又道:“它滥杀无辜是因伤口剧痛rì夜折磨,从而使得它xìng情大变,暴戾嗜血。若非如此,赤彘它难道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来滥杀几条人命么?”

雪千荨哑然无语,觉得这几句话说的实在有理。赤彘乃上古异兽,与人类并无深仇大恨,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滥杀人命。

白发男子道:“我先前为它缓解过创口疼痛,至于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说罢喟然叹息,道:“若你闲暇无事,不如去为赤彘治治伤罢。”

雪千荨雾唇一动,正yù说话。他拦住了雪千荨的话头,道:“至于城儿先前大发脾气的缘故,姑娘并非庸人,应该猜得到的罢?”

雪千荨终归是明白人,当下点点头道:“先前我没有想到这点,多亏前辈提醒了。”说罢叹了一口气,来到赤彘身旁一丈外止步。

看她神情似是心有余悸,不敢上前。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xìng的微一伸手,随即又急速抽回。只见赤彘似是没有看到她一般,不予理会。

脑袋上的伤口,翠绿sè的液体缓缓溢出,顺着它的脸庞淌下,情况较之先前第一次遇到它之时,尤为恶劣了许多。

雪千荨缓缓俯下身子,柔声道:“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隐隐已起了怜悯之意。

赤彘啾啾低鸣几声,拿脑袋拱了拱雪千荨的玉手,雪千荨只觉得它的皮肤粗糙无比,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坚如刚石、刀枪不入。

它似乎把雪千荨当做一个平凡友人,丝毫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敌意。

雪千荨心中愧意陡然升起,大是过意不去,当下缓缓伸手轻抚它的创口,以表歉疚之意。而赤彘竟也乖乖耸着头颅,站立不动,任她来回抚摸。

此时的赤彘便和一个温顺的小兽没什么区别了。

雪千荨仔细打量了那两处伤口,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其时也自忖无能为力。

“唔唔”赤彘低鸣几声,两个眼珠子望着雪千荨溜溜打转,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

雪千荨神sè微微一动,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昆仑山?”

赤彘又是低鸣了几声。

雪千荨修眉微微一蹙,怔怔道:“你...想去昆仑山?”

赤彘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语一般,竟是微微俯下上身,伸出舌头,舐了舐雪千荨的玉手,似是在央求着她。

雪千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带你去昆仑山又有何难?只是现下我尚需寻一个人,只怕是抽不出空了...”话语轻轻,尤为柔和,“要不,你便跟着我们。待我们寻到那人了,再送你去昆仑山如何?”

赤彘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当下甩了甩脑袋,显得颇为友善。

雪千荨微微一笑,心想反正现下无事,不如陪着赤彘玩玩,打发打发时间罢。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人影缓缓从屋中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神态黯然,不是刘伝山又是何人?

刘伝山信步所至,来到紫陌树下的石座上颓然坐下,支颐于己,呆呆不语。

雪千荨从他神情中也猜到了一二,当下也没有提及关于柳丝丝的事。她缓缓走到刘伝山身前,淡淡道:“你还好么?”

刘伝山低低含糊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话,冷淡之意尽显其中。

这时,顾倾城也从屋中走了出来。雪千荨知她于己不合,当下走到了一边。

只见顾倾城盯了雪千荨一眼,猛地一跺脚,重重哼了一声,来到刘伝山身前,低低说了几句话,声音极轻,似乎是有意不让雪千荨听到一般。

刘伝山忽的神sè一振,叫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

顾倾城点点头道:“我也只是以前从主人那里听过,但具体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待会儿我帮你问一问主人便是了。”语调和和气气,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喜怒无常。

说罢,顾倾城返身望了雪千荨一眼,只见雪千荨凝然卓立,也在怔怔望着她,略有茫然之sè。顾倾城暗自窃喜,对她吐了吐舌头,拌了一个鬼脸,随即玉脸一扬,径自便走开了。

雪千荨心中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让刘伝山神sè振奋,但此事必然是与柳丝丝有关。她细细思索一番,依旧毫无头绪。不过她也并非不知所谓,当下并没有去问刘伝山。

***

阁楼内。

二层楼阁乃是书房,淡香儒雅,壁画沉卷,一人端坐案卷旁,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名的古卷细细翻阅。

顾倾城大摇大摆的闯入书房,显然是毫无顾忌,振声道:“主人,我问你件事。”

那人淡淡道:“洞天泽地在昆仑山天池北面。”

顾倾城一声惊呼,道:“主人,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的?”

那人轻叹一声道:“他们两个经你这么一指点,必然也凶多吉少了。”

顾倾城撇撇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嗔道:“为什么啊?他们只要去了那什么地方,不就可以找到姐姐了么?”

那人道:“巍巍昆仑乃通天之境,凡人涉足必遭天谴。何况境内还有神兽白泽出没,以他们二人的阅历修为,再者年少气盛,难道不是去送死的么?”

顾倾城惊呼一声,手捂樱唇,道:“那...那怎么办?主人你之前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啊。”

那人道:“屋内这么多古卷都有记载,你自己一本都不看,如果也能知道那就怪了。”随即,他又道:“既然你已经说了‘洞天泽地’,想必他们二人也不会就此罢休。”

顾倾城奇道:“难道我还要去告诉他们么?”

那人微一沉吟道:“但尽人事,各安天命罢。事情至此,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从其他什么地方打听到,索xìng便让他们省点麻烦。对了,这件事你明rì再告诉他们二人。”

顾倾城问道:“为什么啊?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么?”

那人看了顾倾城一眼,颇有深意,道:“你若现在将此事告诉他们二人,他们难道还会在这里待上一刻么?何况,你也不是挺想与那小子单独说说话的吗?”

顾倾城双颊一烫,嘴角生嗔,道:“我怎么可能会想和那负心之人单独说说话?哼!”看她语调激荡,大有怒sè。

那人平和一笑,温言道:“当rì若不是我与那姑娘来得快,现在你不是和那小子在黄泉路上聊得正欢么?”

顾倾城哼了一声,骂道:“他就是个大白痴。自己害自己就算了,差点把我也给害死了!这种白痴竟然命也这么大。想来姐姐她带着那小子过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她是怎么挨过来的...”语调由高转低,说到最后,顾倾城触及心绪,当下又担心起柳丝丝来,神sè也收敛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顾倾城走出楼阁。心中仍是闷闷不乐,盯着一处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甚么事,口中喃喃道:“不行。我得去和那小子提个醒,莫被那白衣姐姐引入彀中了,看她也不像什么好人...”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