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rì后。
刘伝山自被登徒子亲自医治推拿,加之每rì服用登徒子收藏的各类仙丹灵药,情况每况愈上。这几rì已于常人并无大异,但是却仍然昏迷不醒。

或许是他不愿醒来罢?

屋中飘出一声淡淡的叹息之声,犹若丝雨。登徒子推门而入,又为刘伝山把了一次脉,捋须叹了一口气道:“奇怪,他怎么还没有醒?”

雪千荨没有说话。

登徒子候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当下轻拂衣袖,正yù返身离去。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子声音:“前辈,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登徒子驻足,淡淡笑道:“说罢,什么事?”

雪千荨侧过脸来,忽的雾唇一抿,道:“若是他醒了,还望前辈莫要将我受伤的事告诉他。前几rì我那两位同门师兄探访一事,亦可不提。”

登徒子唯一迟疑,终究是明白眼前白衣女子的心意。忽的他望见躺在床上的刘伝山神sè似乎动了一下,再细看一眼,发觉他仍是昏迷不醒,原来只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而已。他沉吟一声,捋须问道:“好罢,此间之事我绝口不提。”

雪千荨螓首轻点,低低道:“我先谢过前辈了。”

登徒子面露慈祥之sè,微微点头示意。

雪千荨垂帘回首,忽的愣住了。

刘伝山不知何时竟是已醒了过来,半坐在床铺上,也在望着她。

迥然的双目,生出一股恍惚迷茫之sè,随即又被一种坚韧沉着之sè所取代。

三年前,尘封的往事,尽化为淡淡的释然一笑。

雪千荨也微微一笑,但是笑容显得不是那么的自然,雾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二人相互无言。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老气咳嗽声,他二人同时循声望去,却是登徒子干笑着道:“这位少侠昏迷多rì,尚需进食冲腹。那我先去准备一些粗茶淡饭了。”说罢转身走出了房间。

雪千荨背对刘伝山,缓缓抽回了玉手,却没有回过身子。

“原来一直是你么...”刘伝山感受着手心残留的余温,思索着一阵后终于想起了那白衣女子的名字,“...千荨师姐?”

雪千荨回首淡淡一笑,道:“你现下伤势如何了?”

刘伝山搔搔后脑,问道:“为什么师姐你会在这里?”忽然,他又意识到自己还未回答她的问候,“呃,我现在觉得身子已经好多了。”

雪千荨叹了一口气,道:“师尊命我下山寻你们二人,但我只找到你一人。”

刘伝山甩甩脑袋,忽然神sè一震,惊道:“对了,丝丝姐她人呢?”若不是他体虚无力,只怕早已一跃而起了。

雪千荨一怔,道:“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不是跟她在一起的么?”

刘伝山拼命在脑中回想,紧闭双目,渐渐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缓下神情,颓然道:“我记不清了,我只是记得好像有一位狐妖姐姐说要带我去找丝丝姐的...后来,后来...”忽然,耳畔传入一声轻轻的龙吟之音,犹如发自心灵深处真挚的呼唤。刘伝山侧脸望去,只见床边的缮木桌上,静静的放着一柄墨绿sè的仙剑。

“对了,我好像用过这柄剑。”刘伝山指着碧落飞鸿道,“后来的事,我就想不起来了...”

雪千荨望了一眼碧落飞鸿,露出一股奇异的眼光。只见那柄剑灵xìng极强,犹若一条青天神龙,浩气纯盛,却露出一股桀骜不羁之气,但却不知为何竟会服从于道行微乎其微的刘伝山。

“这柄剑,你从哪里得来的?”雪千荨闻言问道。

刘伝山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忽然神sè一亮,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于是他将方才忆起之事尽数与雪千荨说了一遍。

雪千荨听到一处,微微一愣,道:“掉下悬崖?你们掉下悬崖了?”

刘伝山点点头,道:“嗯。然后这把剑就一直跟着我了,后来我还遇上了一位狐妖姐姐,她说要带我去找丝丝姐。后来我们都受伤了,被一群人追杀,咦?那位姐姐现在在哪里?啊!不对,那位姐姐好像...好像已经被他们...杀死了!”且见刘伝山神情忽然慌乱错愕,大有狂躁癫狂之象。

雪千荨大吃一惊,当下慰声道:“你先养好身子罢,我们总会找到她的。”忽然,她忆起了当rì遇上那白发男子的情形,依稀记得他怀中所携之人,好像是一名女子。她本yù询问一下刘伝山,但见他神sè急躁,只怕这么一问又会触及他的敏感神经,当下她没有问出口。

她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竟如天籁妙音一般,缓缓流淌入刘伝山的脑中,仿佛天降甘霖,将他心中那股错乱急躁的情绪平息了。

雪千荨见刘伝山神情稍有缓和,又道:“柳师妹此时必然安然无恙的,明rì一早我们便去找她。”同时,她始然意识到当rì自己似乎是过于莽撞,那名白发男子可能并不是出手伤刘伝山之人。若非如此,为何他遭受无形剑遁一击后仍一笑而过,并未再动手呢?

望见刘伝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她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绝口不再提关于柳丝丝的任何事。

“你现下修为怎么样了?下山数月可有长进么?”雪千荨问道。

刘伝山干笑一声,摇摇头道:“这些天我们都在游山玩水,就把玄门修炼之法暂且给抛下了。”

雪千荨并无怒意,反而淡淡一笑道:“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深悟修道杳杳千百载,也不急于一时,rì后回山再修行也不迟的。”

“小时候,我也喜好偷懒贪玩的。当时我道法小有所成,一时兴起便将翠竹峰中的竹林毁去了一大片,结果师尊她竟是盛怒不可遏,后来多亏了诸位师兄师姐轮着帮我求了半个月的情,终于师尊的气消了。后来她便罚我在栖霞崖思过二十年,现在算来,也有十四五年了罢。”

刘伝山听他道完,不禁膛目结舌,奇道:“师尊她人一直不都很好的么,怎么会罚得师姐你这么重?”

雪千荨道:“师尊她对你与柳师妹二人自是极好的,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刘伝山初还不明所以,后来忽然想起莫子骞那rì所说的话,当下他心中未免有愧,也不yù再提此事,于是岔开话题道:“师姐你从小时候起,被罚有十五年了...原来你年纪也跟我差不多的啊?”

雪千荨微微一怔,继而留露出一股奇怪的神sè,似乎是在质疑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起来年纪应比你大得多?”

刘伝山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下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姐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非常漂亮年轻的。”他本就口齿笨拙,殊不知此次又是yù盖弥彰之言。

雪千荨秀眉微微一蹙,露出古怪神情,蓦地问道:“第一次见我?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刘伝山怔怔道:“师姐你不记得了么。那天在淮阳城中,我是见过你的啊。”看他神情自然,倒不像是在杜撰。

雪千荨微一叹愕,奇道:“淮阳城?!那天的事,你竟然想起来了?”

刘伝山瞪大了眼睛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刚才一下子又是想了起来。”

当rì雪千荨被辟月古玉消除体内的极寒幽息剧毒后,功力已有所增进。她本与刘伝山的关系就微妙之极,又唯恐rì后二人原本微妙的关系又会犹如古树青藤一般蔓延交错。几近踌躇后,她便施用了玄门秘术----三生饮梦仙诀,将刘伝山对她的记忆就此抹去。

殊不知刘伝山历经生死大劫,无意间竟是领悟道家推崇备至的明镜止水境界,同时也将将三生回梦仙诀给破去了。

古人有云: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

雪千荨素来禀然持稳,此时竟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之情,最后,她勉强一笑,叹道:“罢了,记起便记起罢,也没有什么分别的。”

登徒子的非但医术高明,厨艺竟也是深藏不露。只见他端上的饭菜只有两道青菜与一碗米饭,看似平淡无奇,但不知饭菜中加入了什么神妙的作料,入口便觉口感甚妙,舌底生津,刘伝山已有十余rì未曾进食,当下哪里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当下端起碗筷便是狼吞虎咽,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毫无余粒。

登徒子捋须一笑道:“少侠好食yù!”

刘伝山放下碗筷,笑道:“前辈,你到底是怎么做的饭菜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

登徒子哈哈仰天大笑几声,道:“我所做饭菜本乃是平常菜肴,只是在你看来却胜过琼浆罢了。若是我厨艺真有你说的那名高明,那我还当什么神医,早就改行去做神厨了!”

这一番话风趣幽默却又不失长辈风范,竟连平rì里不苟言笑雪千荨竟也微微笑了出来。

“不知二位现下有何打算?”登徒子忽然问道。

雪千荨道:“明rì我便与他一同去寻人,不便再躁扰前辈了。”

登徒子微笑道:“如此便好。明rì一早,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二人同时一怔,登徒子忙解释道:“那天被我医死的似乎是个有来头的人,想来他们不会善罢甘的,若是来寻仇我可应付不来。所以我还是赶紧溜之大吉的好。”

刘伝山流露出一股感慨之意,心想登徒子在此地为医已有多年,此时却要躲避仇敌、背井离乡,真乃天道不测也。

雪千荨却不然,她从那rì登徒子的言语中便知,登徒子早就厌倦了这等俗世生活,此次借机远走并非什么坏事。

第二rì,雪千荨醒来之际,窗外仍是星夜斗转,她本yù再睡个回笼觉,忽然听到堂内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雪千荨轻轻叹了一口气,振衣起床。推门而出,果然是刘伝山负立在堂内踱步,只见他双眼发红,看来是一夜未眠。

刘伝山见雪千荨走了出来,悻悻问道:“我是不是动静太大,吵着师姐了?”

雪千荨微微摇头,道:“我们这便去向登徒子前辈辞别罢。”

刘伝山神sè一振,jīng神似乎也好了许多,道:“前辈他已经走了。”

雪千荨微微一愕,还yù待问,但终究是明白刘伝山心中那宛如湍湍流水一般的急迫之意,虽说天南地北之下寻一人,实非一时之功。“那我们便也去罢。对了,你现下还可御剑么?”

刘伝山右手一抬,看了看手中的碧落飞鸿,讷道:“这把剑应该能用的吧。”

“应该?”雪千荨秀眉一蹙,不禁对刘伝山有了几分担忧之意,“你的意思说从来没用过这把剑?”

刘伝山搔搔后脑道:“我记得那天是确确实实用这把剑斗过法的。不过我感觉倒不像是我在用剑,反而是剑在用我。”

雪千荨被刘伝山一番话说得是云里雾里,当下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道:“你先用这把剑试试,若是不能飞,我载你便是。”

刘伝山点点头,端着碧落飞鸿走到屋外。

夜空璀璨,银光泻地。

刘伝山手引剑诀,默念一句御剑法诀,满拟碧落飞鸿会自行出鞘,谁知他一句法诀念完都快一盏茶时间了,碧落飞鸿根本就没有反应。

刘伝山哑然失笑,雪千荨也说不出话来了。

刘伝山顿了顿,又道:“它有的时候就是喜欢失灵,我再试试好了。”当下他又试了一次,碧落飞鸿依旧是不为所动。

只见碧落飞鸿剑长四尺,碧芒粼粼,隐有轩朗龙吟,必是世间极品。怎的会如此不济,竟连御剑都无法做到?

雪千荨左手前探,道:“你把那柄剑给我看下。”

刘伝山依言将碧落飞鸿递了过去。碧落飞鸿一接近雪千荨的玉手,忽然碧芒大盛,低声龙吟不断,凌厉中又带有几分霸道。

雪千荨唯一犹豫,终于是五指合拢握住了那柄剑。就在五指同时触碰到碧落飞鸿之时,忽然碧落飞鸿碧芒倾涌而出,竟将二人的脸庞都映成了墨绿sè。雪千荨脸sè煞白,正yù催驰法诀,只见碧落飞鸿犹如怒龙升空一般,碧芒已然逼近己身,看势要将自己的整只手臂诛灭吞噬。

忽然,雪千荨体内散发出一阵淡淡清亮的绿光,柔和映目,与那霸道凌厉的碧芒截然相反。

绿光与碧芒始一相触,雪千荨只觉得左臂陡然一震,当下下意识的放开了碧落飞鸿。

“哐啷”一声,碧落飞鸿碧芒散尽,落在地上。

雪千荨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是对碧落飞鸿心有余悸,且见她若有所思,道:“这把剑非你不可使用,我是用不来的。此乃绝世神兵,你若连用都不会,那岂不是埋没了它?”

刘伝山觉得话中道理极大,当下连连点头,心中决意一定要想出法子让碧落飞鸿乖乖听从自己的使唤,万万不能辱没了这可与玄镜诛心齐名的碧落飞鸿。

刘伝山右手握剑,左手手肘一抬,正yù催驰法诀,谁知此次他竟是连法诀都未念成,“噌噌”两声,碧落飞鸿自行离鞘而出,悬浮半空。

他二人面面相觑,不禁哑然失笑。

“奇怪了,刚才我费那么大劲他也没反应,怎么现在又出鞘了?”刘伝山干笑着说道,看他神情错愕,大有担忧之意,“这时灵时不灵的,若是飞到半空突然掉了下来,那我岂不是就摔死了?”

碧落飞鸿碧芒一闪而过,似是有几分恼怒之意。

雪千荨神sè一亮,道:“我知道了。必是你道行不足,这才无法催驰此剑,故而你说的非你用剑而是剑在用你,也便是这个缘由了。”

刘伝山叹了一口气,悻悻道:“那这下怎么办?”

雪千荨道:“你便先御此剑罢,我在一旁扶持着便是。”

刘伝山望了一眼碧落飞鸿,咽了咽口水,大有担忧之意,不过既有雪千荨在一旁扶持,那他也不会有多大危险。当下一咬牙,便打定了主意。

“嗖嗖”两声,碧落飞鸿载着刘伝山破空而去,转眼已在百丈半空。但是却了无方向,竟是极速在半空打转。

雪千荨大吃一惊,赶紧御剑跟了上去,来到刘伝山身侧才发觉,刘伝山卓立剑上,竟是四平八稳,只见他神采飞逸,丝毫没有吃力之象。

刘伝山原本催驰紫青丹阳之时,因道行不足,剑身缕有偏差起伏,只是因为他粗心大意,并未有所察觉而已;今rì驾驭碧落飞鸿,御剑穿云便如履平地一般轻松自如,他这才真正领教过正统的御剑之术。

雪千荨露出一丝欣慰笑意,道:“我们走罢。”

夜空下,两道剑影并行破空而去,消失在了天际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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