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床空间不大,夏初七趴在里头身体僵硬着,手臂都快压得没有知觉了,有一缕头发掉在腮帮子上痒痒的,她想去挠又不敢挠,那感觉简直要了命。
“爷,热汤来了。”

驿站里只有大浴堂,赵樽身份尊贵自然不便去。可他偏生是个爱干净的,月毓便每日烧了水用那大木桶供他沐浴。两个小太监抬了浴涌进来,灌好了水,一双双脚就退了下去。

月毓站得离床不远,柔声说了一句,“爷,月毓来伺候你。”

这声,可真软。

很神奇的,夏初七眼皮跳了下。

莫不是这月大姐受了她的蛊惑,真要先俘了赵樽的身?

可丫的能不能改天啊?她还趴在床下呢,会长针眼的。

有美女伺浴,按说赵樽不该拒绝才是。

可偏偏,他好像是一个缺心眼儿,一张嘴就拒绝了美人恩。

“不必,出去!”

嘁!夏初七在床下冷嘲热讽。

叫你端着正经样,还看小黄本呢?

月毓轻道一声“是”,那一双绣着花儿的鞋子迟疑着慢吞吞的消失在了门口。

人少了,夏初七安全感多了些。只要等赵樽睡下,她便可以偷偷翻找,再偷偷开溜了。

“郑二宝!”却听他又冷冷道。

“爷!您说。”

“吩咐下去,这屋子四周,晚上不许缺人。”

“是!”

听着郑二宝出门的脚步,还有外面守卫兵甲的铿然声,夏初七一个头两个大。要不要这么狠,这样严密的把守,让她怎么溜得出去?硬生生趴在那里,她眉头皱得更狠了。很快,就听见他撩水的声音,空气里似乎多了一股子青草般的淡淡香味儿。

诡异的,她突然好奇起来,他今儿又穿了一条什么颜色的亵裤?

色壮怂人胆,她一点点撩了床帷,慢慢探出了一点头。

下一瞬,她目瞪口呆。

都说美人儿一脱销人魂,可这美男儿一脱那得戳人骨啊!

他身子不像书上写的谪仙男一般细白,烛火下的肌肤有着现代审美观的浅棕诱色,那健臂、那窄腰、那翘臀、那从腰身往下的人鱼线清晰有力往下延伸。而且这会儿,他正拽着那一条月白色的裤衩儿往下退。

只要再一点,一点点……

她瞪大了眼睛,耳朵神奇的“嗡嗡”作响。

不料,什么都没有瞧明白,也不知那货哪来那么快的速度,几乎刹那,那一条讨厌的亵裤就径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罩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视线。

娘也!

夏初七心里头警铃大作,一股子慌乱劲儿从脚趾头蹿到了头发丝。亵裤还在头上罩着,味道并不如想象中难闻,捕捉到那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时,她耳根烧得火烫,屏紧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赵樽似乎并未发现她,入水声、巾帕撩水声、低沉舒服的叹息声,洗得好不欢畅。

她慢慢地回缩几寸,把头从那要命的亵裤里解放出来。

想到这等糗事,观美男的兴致又少了几分。

好像谁说过,被内裤罩头不是好兆头,会走霉运?

静静匍匐着,她不敢整理凌乱的头发,随着外面那水声,心跳一下比一下来得快。

要不要再看一眼?不行,太危险。

萝卜头好看吗?!

小萝卜头。

不,大萝卜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有一只野猫在疯狂乱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外头月毓又唤了人来抬水桶,替爷更衣,处理屋子,替爷铺床,她还在咬了自己的手指,一遍遍默念着阿弥陀佛。

床榻上传来“咯吱”声。

赵樽睡下了。睡房里外静悄悄的。

可每当她寻思那货睡熟了,准备爬出来的时候,头上就不合时宜的又“咯吱”一声,害得她不敢轻举妄动。时间过得慢如蜗牛,夜里风凉,地下犹甚,也不知道究竟趴了多久,她觉得身子快要僵掉了,那货却像一个失眠症患者,时不时辗转反侧。

更敲三下——“咚!……咚!咚!”

更敲四下——“咚!……咚!咚!咚”;

更敲五下——“咚!……咚!咚!咚!咚!”

她料定榻上的人已经酣然入梦,才慢吞吞爬了出来。

摸他枕头下,没有。

摸他褥子下,也没有。

摸他脱下来的袍子里,更没有。

难不成,东西在他身上?

托着下巴杵在床幔外,她觉着现实真他妈残酷!

行了。大不了,赵樽还把她关回柴房去。

红刺特战队的女兵,骨子里都有着杀伐决断的作风,她不再犹豫,再次拉开床幔,依稀可见那人手托头,面向里,只撅着一尊形状极好的翘臀对着她。

心里一荡,她伸出手去。

摸!找!再摸!再找!直接摸入他怀里。

可除了他诱人的几块胸肌,并无他物。

崩溃。到底哪去了?

看到赵樽酣睡的样子,想想自己趴在床下几个时辰的苦,她作弄之心上了头。悄悄摸回房内案几上,凭着记忆找出毛笔醮了浓墨,又阴恻恻的返了回来。

不料,毛笔还没落下,手腕便被人给捏住了,男人翻身将她一拽,两个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处,他的声音仿若就在耳畔。

“除了写字,没新鲜的可玩了?”

一股热血浇向她头顶。什么意思?他早晓得她在睡房里?

卑鄙!

找不到镜子,还顾及在鎏年村的傻子,在拿笔要画他大乌龟的时候,夏初七其实就没有了再逃跑的打算。如今被他逮住,自然也不怎么慌乱。

“呵,我就说嘛,在我面前又脱又洗的,不就念着要勾引我?如今我中招了,满意了?”

他不答,气息明显粗重了些。

不过,与情欲无关,估计是被她气的。

弯了下嘴角,夏初七缩了缩手臂没成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倒了下去,打个哈欠便躺在了他的身边儿,一句话说得笑嘻嘻的,特别不要脸。

“原则上,我是一个很好勾引的女人。你成功了,来吧,壮士!”

男人嫌弃的放开她手,声音凉凉,“你这丫头,倒真是不害臊。”

他这话里意味不太清晰,分明是骂的,可偏生又多了几分大人对淘气小孩儿的嗔怪来。夏初七呆了一呆,脸就烫了起来。也说不出到底什么感觉,她这个人,如果纯粹开玩笑,可以不把他当成男人,张口就来。可他这话一出,却奇怪地唤醒了她身为良家妇女那为数不多的腼腆来,坐起身就想跳下床去。

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嘭’的一声,她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

“爷——!”外头响起好几道惊呼声。

月毓第一个冲进来,她拿着火折子亮了烛光,一瞧到床上两个交叠的身影,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同样呆愣的,还有跟在她后面奔进来的郑二宝和几名守卫。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有梦游的毛病,嘣一下就落在这儿了。呵呵呵,我这就回柴房去!”夏初七拍着胸口说得极其无辜,好像她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赵樽不发话,没有人敢吭声儿。

只夏初七一个人还在说,“咦,你们都瞪着我干什么?没见过人家梦游啊?少见多怪。”

众人的脸色,已经由吃惊变成了诡异。

不对,是完全把她当成了妖怪。

一个人脸皮厚到如此境界,却也是世间少有了。

赵樽脸上的冷意,缓了几分,摆手,“退下。”

“好好好,马上就退。”夏初七笑得别提多腻歪了。

“你留下!”赵樽一字一句,语气再次冷了下来。

夏初七的脸黑了。

主子爷的话便是道理,没有人敢多问什么,更没有人敢嚼半句舌根子,一群人鱼贯而退,睡房里再次变成了两个人。

“想要你的镜子?”迟疑片刻,他先发了话。

“废话!”夏初七松口气。

斜斜躺在床头,赵樽面无表情,“那就用行动来换。”

“嗯?”她不太明白。

“用你的行动,做到爷满意为止。”

“你要我……献身?”

赵樽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目光却是落在她扁平的胸前,“再长长吧!”

看着那张高冷尊贵的俊脸,夏初七牙根儿又痒了。

“行,那你要一辈子都不满意呢?”

他看着她,“那你就一辈子做爷的小奴儿。”

翌日天明,夏初七是从西配院的仆役房里醒过来的。

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她顾不得旁人猜忌的目光,信步出了驿站,去了城东的回春堂。凌晨时她与赵樽进行了质化的谈判,因此也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不用再关小柴房了,不过却也为了一个傻子和一面镜子,认命地成了他的老实小奴儿。

她不傻。

其实她懂,赵樽看上了她那点子新奇的手艺。

可那男人傲娇高冷毒,怕治不服她,玩尽了手段,就是想要告诉她,孙猴子再怎么滑头,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乖乖认命吧。

既然是打工,左右都一样,她暂时性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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