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变得安静规律。现在是彻底没课了,我偶尔去一次学校图书馆,找论文资料,相关的都复印了帯回来研究。
然后研究着研究着就开始玩电脑。

表弟临近高考,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看着我每天很闲的样子嫉妒得不行,我跟他说:“我马上要工作了,连寒暑假都没了,你考完就可以由你玩四年,多舒服啊。”

表弟很不屑的说:“姐,我大学是要奋斗的,爸爸已经为我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我要做大企业家,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没志气。”

“哎,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很有志气拉,不然干吗拼死拼活考名牌大学啊,不过,我已经觉悟了,姜锐你最好一辈子别觉悟,将来劳心劳力做牛做马赚钱,姐姐就靠你养了。”

表弟一副痛苦的表情:“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养你。”

“不是吧姜锐,你暗恋我。”

表弟大怒:“聂曦光,你什么逻辑啊。”

楼下电话响起来,我笑嘻嘻地跑下去接电话。

“喂。”

“曦光,是我。”

我顿了一下,“哦,思靓——有什么事吗?”

“没事情就不能找你了,你很大牌嘛。”

我笑了两声,有点勉强,本来心情已经渐渐有些好转,听到她的声音乌云好像又向我聚拢了。

那天宿舍里的人,没一个开口帮我说话。诚然她们没有这个义务,诚然我们的交情也许还不足以让她们可以无条件信任我。

可是我还是心寒。

“曦光。”思靓过了一会开口,“小凤昨天从上海回来了,她说那个电话是她接的,那天她本来已经到车站了,结果发现自己忘了拿身份证,回宿舍拿东西正好接了这个电话,挂了电话还记得要留纸条的,结果她急着出门转身就忘记了。哎,这个小疯子做错了事,容容虽然不计较了,但她请客赔罪是请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狠狠敲她一顿。”

思靓的声音异常的轻松活泼,我想她大概是想营造“这件事已经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氛围,可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只是让我更加难过而已,只能僵硬着声音说:“哦,我知道了,我就不回去了,在舅舅家准备论文答辩。”

思靓说:“回来不一样准备嘛,而且大家一起也可以讨论一下怎么应对老师。”

“还是不了,宿舍里太热了,舅舅家有空调。”

我睁眼说瞎话,五月的天还没到,哪里会热了。

思靓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陆续有小凤阿芬发消息来说什么聚餐,我一律找借口推掉了,人突然变得很懒。

好象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

也快毕业了,不结束也结束了。

四月二十几号,我的论文指导老师打电话来,叫我去取论文修改意见。于是我一大早骑着表弟的脚踏车去A大。

可能今天不宜出行,路上为了躲避一只乱窜的狗,我狠狠地摔了一跤,回去换衣服的话就赶不上跟指导老师约的时间了,于是只好灰头土脸地来到A大商学院。

找到导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我忐忑的推开办公室的门,第一眼居然先看到了庄序。他站在指导老师旁边,听到开门声,抬头向我看来,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就移开。

我愣在门口。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指导老师是我们院的副院长,一向以严厉著名的一个老头。他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你先在旁边等一下。”然后就继续和庄序说话。

听他们的对话,也是在讲论文的事。这么说庄序和我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吗?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系,但是同属商学院,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几率却很小。

这么巧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以前,我大概会很兴奋,现在却只觉得倒霉透顶,尤其在我知道今天我其实是来挨骂的情况下。心里只希望他说完快走。

谁知道等了几分钟,庄序倒是说要走了,老师却拦着不让。“你别急着走,一会我再跟你详细说说,我先跟这个学生说几句。”

然后老师就把我叫过去。“聂曦光是吧?”

我点头。

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抽出来,然后就盯着论文不说话,好几分钟办公室一片静寂,我紧张得要死。

终于,老师开口了。“我负责的学生里,你是初稿交得最晚的一个。”

“老师,我……”我的初稿交得太晚,来之前我就知道肯定会因为这个被老师质问,早就编好了借口,可是庄序在一旁,我张口结舌,事先编好的借口一个都讲不出来。

“也是结构水准最差的一个,完全是拼凑。”

毫不留情的批评让我的脸噌的烧了起来,真有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

老师还在继续批评:“你这样肯定不合格,我是不会让你这样的论文参加答辩。你放弃这次答辩吧,好好准备下,明年再来。”

虽然以前就听说这个老师每年都会狠狠的恐吓学生,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被他这么严重的批评吓懵了。再加上这么难堪的一幕被庄序看到,我羞愤交加,想要辩驳,又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讨好求饶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庄序忽然开口了。“老师。”

我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心想误会都解除了,你不会还要落井下石吧?

“老师,也许她二稿会不错,论文都是修出来的。”

一贯沉稳的声音,可是我过了好久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是帮我求情?

他帮我说话,照理我应该开心,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反而生出一股怒气。

这算什么?我才不要你为我说话!

我冲口而出:“老师,我明年答辩好了。”

闻言,庄序和老师齐齐一怔。庄序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退回一旁,再也没有开口。

老师有些火了,敲桌子。“你看看,说你两句就闹情绪了。现在的学生啊,一届不如一届,剪刀加胶水,能写出什么好论文?一个个脾气还大得很。”

老师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另一份论文放在我面前。“看看,同样的题目,为什么别人就能写得严密翔实,写出新意,而且别人已经差不多可以定稿了,你却还是初稿。”

我抬眸看过去,只看到那份论文上“庄序”两个字。是了,我和庄序的论文题目是一样的。当初就是跟着庄序选的,那时候许多事情还没发生,我一心想着选相同的题目能给自己制造些和他接触的机会。

指导老师自然不会真把别人的论文给我看,收回去,把我的论文扔给我。“意见都写上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照着改,要是二稿再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参加答辩的。”

被指导老师打发出来,我暂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机会,不用延期毕业。慢慢走到楼梯口等电梯,好久电梯才下来,我踏进去按下关门键时,依稀听到有人喊等等。

反射的按下开门键,等想起这个声音属于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庄序迈进电梯。

然后长臂越过我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下降。

电梯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液晶显示版上的数字。第一次觉得学校的电梯慢得实在离谱,明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居然才下了一半而已。

“或许我可以帮你。”

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幻听了,迟疑了一下才看向庄序。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所以他肯定是对我说话,可是帮我?帮我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纸,简短地说:“论文。”

我顿时满脸通红。刚刚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贬得一文不值,他在旁边一直听得清清楚楚。

又丢脸了。

可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时电梯到了底楼,我快步地走出电梯,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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