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昭康帝留下来, 陶缇是有些紧张的。同时脑中闪过无数猜测,皇帝把他们留下来做什么?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裴延?

裴延察觉到她的不安, 握紧了她的手, 俯身轻声道, “我在。”

陶缇抬眼看他, 见他朝她浅笑, 眉眼温柔, 比月色还美。

陶缇:好的, 我又可以了!

昭康帝缓步走到支摘窗前的长榻上,大马金刀的坐下, 静默片刻,嗓音低沉道,“都坐吧。”

“是。”裴延应声,牵着陶缇在对面坐下。

两人一个自在闲适, 一个如唯唯诺诺小媳妇般垂着眼。

昭康帝扫了他们一眼, 最后慢悠悠的将视线放在了陶缇身上, 语气平淡道, “陶氏, 这回你立了功。要不是你机敏,青禾怕是要受委屈了。”

陶缇受宠若惊, 忙道, “陛下谬赞了。”

昭康帝摩挲着杯壁,眸光沉沉, 听不出喜怒,“刚才人多,乱哄哄的一团, 朕也不好细问。现在你与朕说说,你是如何看出二公主的算计?二公主又是被谁敲晕,放在床上的?”

陶缇心头一抖,面上努力稳住。

斟酌一番后,她硬着头皮道,“儿媳平日里没什么爱好,除了下厨,便是看话本。说来也巧合,儿媳之前在话本中看到过这么一个算计,手段跟二公主差不多,是以见到县主的衣裳被泼湿,就多留了个心眼。”

话本?昭康帝一时无言。

裴延也微怔,旋即眸中泛起温和的笑意,这个回答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陶缇这边继续道,“至于二公主是怎么晕倒,又怎么与周家三郎躺在同一张床上,这事儿媳并不知情。儿媳和宫女找到青禾县主后,就直接将县主带出来了,之后发生什么,儿媳也是一头雾水。”

她这话真假参半,乌黑的眼眸闪着澄澈的光,将疑惑与无辜发挥到极致。

昭康帝凝视着她,她反倒镇定了一些,本来她也不知道是谁弄晕了裴灵碧,这样自我催眠着,她的表情越发坦荡。

对视半晌,昭康帝平静道,“这事朕之后会查。”

陶缇垂下眼,默然不语。

接着,昭康帝又与裴延交代了两句,便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朕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陶缇与裴延起身,朝着昭康帝行了礼后,一起退下。

走出紫宸宫,夜里微凉的风轻抚着脸颊,陶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裴延牵着她上轿辇,黑眸静静的凝视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清雅的笑。

陶缇歪着脑袋,眨了下眼睛,“殿下,你这样看我作甚?”

裴延清隽的眉眼露出笑来,温声道,“阿缇真了不起,机敏又细致,这次你帮了姑母一个大忙,就连父皇也对你也刮目相看。”

他夸的这样直白真挚,陶缇的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唔,我也是误打误撞……”

知识改变命运,感谢从前看过的宫斗宅斗剧,助她苏了一把!

裴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唇角微弯,“在我心里,阿缇是极好的。”

陶缇脸颊发烫,心里甜丝丝的。

忽然,她想起什么,问道,“殿下,裴灵碧她使这样的手段对付青禾,皇后应该也知道的吧?”

裴延搂着她的肩膀,黑眸沉静,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皇后这样做,是想拉拢晋国公?拉拢陇西的势力?”

“应当是。”

“啧,那她胆子可真大,这事风险那么大。一旦败露,弄得像现在这样反目成仇,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陶缇懒懒的靠在他怀中,复盘起这件事来。

“富贵险中求。风险虽大,但若成了,回报也大。再说了,此次若不是你发现端倪,她们的计谋十有八九就成了。届时,姑母虽然知道是她们搞的鬼,碍于名声,也只能强忍着这口气,将青禾嫁过去。一旦嫁过去了,姑母就算再厌恶周家,但为了青禾考虑,也得与他们站一条线。”

说到这里,裴延声音清冷了几分,“她们母女的手段,一向下作。”

这种毁人清白的事,实在令人不耻,亏得她们也是女子,同为女子,竟无半点同理心!

陶缇仔细想了想,若不是自己知晓裴灵碧是个怎样的货色,多了几分警惕,周皇后她们的确很容易成功——

又是在周家的地盘,又是公主和县主之间的事,旁人就算觉得不对劲,轻易也不敢去管。

何况他们下的药也很巧妙,曲水流觞时喝的酒里并没有加迷药,而是加了一种叫做紫稍花的花粉,单独喝酒并不会有什么异样。但若与香炉里的特殊香料混合在一起,便会起到强烈的催.情迷魂效果。

青禾之前在曲水流觞时喝了一杯酒,后来嗅到那香味,才会有晕眩发软的症状。而没有喝过酒的宫女,单独嗅到那香味,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真是好算计。”陶缇咂舌道,若有人存着坏心要害人,真是很难防,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将裴灵碧打晕了啊?”陶缇很是困惑,“我后来问过阿蝉,她一直在外面守着,都没看到有人进去,真是奇了怪了……”

裴延纤浓的睫毛垂下,淡淡道,“大概是哪位正义之士看不过眼出手相助吧。”

陶缇一怔,扬起小脸,水灵灵的眼眸看向他。

裴延眉心微动。

下一刻,就听到她用又惊讶又兴奋的语气道,“会不会是什么江湖高人?就像是武侠话本里写的那样?……说起这个,殿下,大渊有江湖吗?有没有武林大会之类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拿着宫廷种田的剧本,这会子听裴延一提,她突然好奇起江湖事来。

裴延哑然失笑。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她猜到了内情,着实捏了把汗。

见她眸光清澈,又懵懂单纯的样子,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顺着话茬与她说起江湖。

陶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就连回到瑶光殿,沐浴洗漱后,窝在他的怀中,都是听着这些江湖中的恩怨情仇睡着的。

待她熟睡后,裴延像往常一般,吻了吻她的额头,拥着她香软的身子睡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

………

翌日上午,瑶光殿来了贵客。

见着景阳长公主时,陶缇刚起床的困意顿时荡然无存,有些拘谨的理了下身上的衣裙,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却不曾想景阳长公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她,脸上写满和蔼,“好孩子,不必多礼。”

这般亲切的态度,让陶缇怪不适应的。

她偷偷看了眼长公主,又偷偷看了眼长公主身后的青禾,青禾朝她微笑点了下头。

长公主道,“阿缇,我可以这般唤你么?”

“当然可以。”陶缇不假思索道。

“好,好孩子。”

景阳长公主颔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昨日忙着找皇后母女算账,我都没能好好与你道谢。昨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家青禾,唉……她要真遭了那对母女的算计,她活不了,我也活不成了。”

说到这里,她缓了缓情绪,又朝身旁的大宫女使了个眼神。

不一会儿,就有十来个太监宫女端着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走了进来,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十分气派。

“这些只是薄礼。”景阳长公主郑重道,“我们晋国公府欠你一份情,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姑母说,姑母定替你出头。”

陶缇也从开始的惊诧回过神来,见长公主又是承诺,又是自称“姑母”,足见她对自己的亲密。

她忙道,“长……姑母,您不必这么客气,青禾是殿下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嫂嫂的,自然要护着青禾的。”

见她一脸真挚,景阳长公主心有触动,不住颔首道,“好,好……延儿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想到之前自己对她的偏见,景阳心头不免有些愧疚,是自己狭隘了。

陶缇请着景阳长公主和青禾往屋里坐,又让玲珑上茶备糕点。

几人刚坐下没多久,糕点都没尝一块,就见玲珑快步走进来,“太子妃,勇威候夫人前来拜访。”

陶缇一怔,她下意识的看向景阳长公主,这也忒巧了吧?

果不其然,长公主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两人再见,会是个什么场景……

陶缇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真打起来,她就拉着青禾小可爱去厨房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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