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吉以东百里之外,有一座望月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谁能想到,这里隐藏着习客的秘密营地。

安全部新录用的十个人被抽调到王宫筹备年底国宴庆典,这是公开的说法。

实际的情况是,寒风凛冽的山头,滴水成冰,十个学员在雪地里一字排开,瑟瑟发抖。

“大家都看过那个什么ZF小组行动准则了吗?”苏锦霖一副优哉游哉模样,全然不为严寒所动。

“看过了,教官!”七等星混在人群之中,底气不足地说。他发现他对其中的内容毫无印象。

“那么,苏七等星,请你说说看,行动准则第六条和第十二条是什么?”

“我……我忘了。”七等星支支吾吾。

“这样啊……我就知道……他们编行动准则总喜欢弄一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反而掩盖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苏锦霖像是自言自语。

“艾克萨兰无惠,你应该记得第六条和第十一条吧。”苏锦霖转向眼镜男。

“教官,”眼镜男说道,“第六条是,禁止向任何非ZF小组成员提及自身身份与零域的存在;第十一条是,禁止将零域中构建的任何实体物质带出零域。”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苏锦霖说。

学员们纷纷点头,只有鲤晟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苏锦霖仿佛没有看出鲤晟的抵触情绪,他接着说:

“我想,如果我不将这两个条款订立的理由告诉你们,你们即便现在记住,也不会好好遵守它们。对吧?”

他的话的确说中了学员们的心思。

“我必须jǐng告你们,如果你们无视习客的这两条基本守则,极有可能遭遇飞来横祸。”

“我不是危言耸听。大家都知道,秘密能够告诉一个人,就能传给第二个人,最后弄得满城风雨只是时间的问题。零域的存在被更多人知晓会带来什么风险,大家不难想象。”

“如果有人想着偷偷从零域变出黄金珠宝带出来,请立刻打消这个念头。第一个有这个念头并将想法付诸实施的习客,在他走出零域的第一秒,就被他带出来的东西炸得尸骨无存。被他波及殒命的,还有附近村庄的上千户居民。”

“事发地点就是这里。多年过去了,这里依然寸草不生。”

“为什么会这样?”学员们惊骇不已,小声询问。

“因为,习客构建实体物质依赖的是‘公式’。公式产生于我们对物质结构的认识,它有jīng确级别的划分。”

“为使公式简单易用,我们并不总是用最高jīng度来描述物质。”

“比如,我们使用jīng确到原子的公式构建一个苹果,在零域,因为思维之力的束缚,它看起来,摸上去,吃起来都是一个苹果。但是到了零域之外,原子内部结构的不确定没有能量加以约束,它就可能就一颗核弹。”

“即使使用了最高jīng度,因为我们对物质结构认识的局限,也不可能绝对准确地构建物质。”

“所以,大家现在应该明白,这两条守则是绝对不得违反的铁律。另外,艾克萨兰无惠,为什么不利用零域为国家生产资源,你也明白了吧。”

叫无惠的眼镜男使劲点头,脸上带着“朝闻道夕死足以”的满足感,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写个不停。

而对其他学员们而言,这两条铁律自然是刻骨铭心了。

"好了,我们开始习客的第一个课程,伪装。在零域行走,为隐藏真实身份,伪装自己是第一步。现在,请大家走到我身后,这样你们就进入了零域。"

学员们又傻眼了,因为教官身后,是一片毫无异样的雪地。

"怎么,"苏锦霖见众人不动,问道,"不相信?你们以为零域是什么样?"

零域在众人心中有各式各样的幽深怪异,决不是眼前这般平常模样。

"对了对了,我忘了新手初见零域是会有这样的困惑。你们看到的可能还是一片雪地,这其实是你们对零域能量缺失的习惯xìng补充。"

学员们将信将疑走到教官身后的区域,异象开始显现了。

几缕火苗突地出现,吓得众人四下散开。

"有人想烤火吗,看来大家有点冷啊。那我就先给大家构建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吧。"

火与冰慢慢消失,仿佛是水墨画一点一点勾勒,一副桃红柳绿,chūn意盎然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果然,大家不再觉得冷了,他们在草地上席地坐下,开始学习伪装之术。

"所谓伪装,就是构建虚像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这不涉及物质结构,只需要足够具体的想象,是习客必修课中最简单的一环。现在,大家就尝试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吧。"

学员们冥思苦想,企图改变自己的外形,数分钟之后,教官开始检视他们的变形结果。

"好吧,"苏锦霖叹了一口气,"我承认大部分人能达到伪装的目的。但是,你们不能变得像样点吗?"

"齐伽努鲤晟,你将大鼻子缩小后是帅了不少,但是你忘了构建耳朵和头发。"

"赫扎曼波,你的眼睛已经够大下巴也够尖了,如今这样实在是,咳咳……"

"还有你们几个,这残缺不全,猫头马面的,是在演恐怖片吗?"

"最后,笙,你为什么没有变形?万事开头难,你应该勇于尝识。"

"教官,我变了啊。"一个猫头人说。

"啊,"猫头人忽然叫起来,"你是谁,怎么变成我的样子?"

"你是笙?”教官看了看猫头人,又指指眼前的笙说,“那你是?"

"我是七等星,教官。"笙模样的人张嘴说出的却是男声。

“你真的是七等星?”苏锦霖瞪大眼睛,围着他上下打量,"太完美了!我从未见过新手能做到这个程度!"

"我应该不算新手,您知道的。"七等星道,他指的是他有一年的演梦者经历。

苏锦霖对七等星的解释未置可否,他紧盯着七等星,似乎想将七等星看个通透。

苏锦霖的逼视令七等星很不自在,实际上,自他与苏锦霖接触以来,他时刻能感到苏锦霖对他的关注和审视。

"伪装成队友模样相对容易,因为眼前有比照物,想象容易具体化,"苏锦霖最后说,"大家可以从变成队友开始练习,但最终应该能在数秒钟内zì yóu地改变外形。"

接下来的几天,学员们一直在零域之中练习伪装之术,以备考核。

走入零域之中,便能看见各个学员凝神屏息地具化思维,状如便秘。唯有七等星心不在焉,东游西荡。

"七等星,给我说说经验啊。"笙在凝思之时,总有猫狗鼠的影像突入干扰,害她变不出正确人像。

七等星也说不出自己轻松幻化形象的诀窍所在,但如实相告又怕笙说她藏私,他只好顺着教官的思路帮着笙分析结症所在。

"你大概是注意力不够集中。先尝试变成一个令你印象深刻的人,或者能够成功。"

令笙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风华绝代,言笑晏晏的洛娜。想到洛娜姐姐,宁虹街那番鸡鸣狗跳的景象果然钻不进来了,笙成功地变成了洛娜的模样。

这经验在众学员中推广开来,除了鲤晟,大家都掌握了变形的诀窍。

"齐伽努鲤晟!如果你还是纠结于让你自己变帅,我建议你先去整容!"最后,连脾气温和的教官也对他失去了耐xìng。

"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这个莫名其妙的习客,小爷我早就不想干了!"鲤晟当场发飙,说完他就收拾行装下山了。

大家以为教官该发火了,但他只是摇摇头笑了笑。

笙看透了鲤晟的心理。

齐伽努,赫扎,哈云,查芙尔是除国姓德拉贡之外最显赫的姓氏。这四个姓源自四位开国元勋,代表着对国家作出过的举足轻重的贡献。想必鲤晟由父辈继承的姓氏,使用权限快要到期,他便搭着国考的顺风车进入了安全部。在恩吉,谁不知道安全部是最清闲油水最丰厚又最容易出功绩的部门。鲤晟一心想来混个姓氏,不想却误打误撞,进入了习客队伍。

他哪有受苦受管制尤其是受"低等"人管制的心里准备,只怕此番下山,他就会动用齐伽努家的权势,申请调动职位。

这样也好,省得我看见他窝心。笙想。

笙见到鲤晟就觉得心堵,不仅仅是因为考场的过结。上望月山之前,他们也有过一次冲突。

根据纪律,他们特训期间不得请假不得下山不得与外界联系,笙只得请人照顾姥姥一个月。姥姥半身瘫痪,需要人侍候吃喝拉撒,没人愿意揭这个榜。笙只有将姥姥送到疗养院。笙的存款不够交付疗养院的保证金,只好到安全部申请预支一个月薪水。

她克服千难万险办好了相关手续,最后却卡在了部长签字这个环节上。

部长不是普通人,他是德拉贡王的唯一继承人,王子沙潋。民间传闻王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笙在部长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王子的踪影。

还好副部长见笙等得焦急,指引她去附近的黑天鹅酒吧寻找王子。

酒吧内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笙打着部长第二秘书的旗号,可算在一个幽暗的包间找到了王子。只见王子左拥右抱,与陪酒女郎把酒行令,玩得正是情绪高昂。鲤晟坐在王子一侧,一脸媚笑,为王子斟酒递烟,殷勤无比。

笙见到鲤晟,便觉得自己此行必定不顺,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说:

"对不起,部长,打扰了。"

"你是谁?"王子的面目隐藏在昏暗中,语气中透着不悦。

鲤晟看清来人是她,像是看见了脚底的一坨稀泥,他撇了撇嘴说:

"王子殿下,她是笙。您可别误会她是擦皮鞋的,她是部里录的新人,您的第二秘书。”

鲤晟的话透着恶毒,笙气得无语凝咽。王子也毫无意外地跟鲤晟一样刻薄,他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看了看笙,说:

“他们还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什么货sè都往我身边安插。”

“可不是吗,部长大人,”笙气极反笑,“那种脑满肠肥,不学无术,只会投机钻营的人,跟在您身边,实在有损您的英明。”

“你说谁呢?野丫头!”鲤晟拍案而起。

“这位同僚,难道以为我在说你吗?哎呀呀,虽然你看起来脑满肠肥,但是请不要自我暗示哦。”

“你你!你滚出去!”这下轮到鲤晟吹胡子瞪眼了。

“这位同僚,你怎么可以当着部长大人的面如此粗鲁?部长大人温文尔雅,哪堪忍受你这浊气熏天?”笙拿腔拿调地说。

“你你你!王子殿下,我我我……”鲤晟怒极之下,语无伦次了。

王子见鲤晟气得脸红脖子粗,乐得哈哈大笑。笙趁机说道:

“部长大人,属下家逢急困,恳请预支一个月薪水,您勤政爱民,体恤下属,一定会签字批准的,对吧?”

“看你逗得我开心的份上,我就给你签了这个字。”王子端着酒杯走到了笙的面前,他围着笙转了一圈,说道:“我给你多批一个月的薪水,你回去好好装扮装扮。今后,我可不想整天对着你的这副寒碜模样。”

“多谢了,部长大人!我帮您盖上笔!”笙龇着嘴,挤出一个笑容,她抢过王子的笔,装作盖笔盖,却一个趔趄,将笔尖狠狠扎插入王子的手臂中。

“哎呀呀,对不起对不起!见到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您,我太激动了!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扎到您了!这个,就赔作医药费吧!”

笙将额外批的条子扔下,拿着王子签过字的单子,不待王子作出反应,逃出了黑天鹅酒吧的大门。

“阳奉yīn违什么的,你以为姑娘我不会吗?看你们还敢惹我!”笙一边狂奔,一边恨恨地想。

冷静下来后,她又有点后悔。刚才倒是泄愤了,万一王子找她算账,她就有一壶喝了。

不过,她会在望月山呆一个月,希望王子早忘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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