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空气冷得凝固了一般。
蜡烛的微光融化了黑夜的一角。

笙轻手轻脚下了床,用冰凉的水洗漱了一番。

她搓搓冻僵的脸和手,提起背包,闪身出门又轻轻关上门。

“是笙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是我,姥姥。我怕迟到,早点走。您别起来多睡会儿。”

姥姥哼哼了一下,没再吭声。

“姥姥,是不是太冷了您睡不着?”笙想了想,进到屋里轻声地问。

“姥姥不冷。你快走吧,别耽误了考试。”

“哦。”笙犹豫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yīn冷的风渗入骨髓,笙冷得直打哆嗦。

“才入冬就这么冷,什么破天气!”她小声抱怨着,使劲把脑袋往衣领里缩。

天还没有亮,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平rì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载客三轮车也不见踪影。以前听过的鬼怪传奇全借着黑暗涌入笙的脑中,她感觉手脚越发冰凉。

“为了24小时热水!”

“为了24小时暖气!”

“为了24小时照明!”

“GO!GO!GO!”

笙嘴里念念有词,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踏入了夜sè之中。

从住处到兰剑学院还不到七点,这花了笙三个小时。她换乘了四趟公交车,又步行了近一个钟头。不过这样一来,她浑身冒汗,再也不觉得冷了。

距离考试还有两个多小时,考场的门还没打开,笙只好在门外徘徊。

她打量着周围景物,只见巨木参天,楼宇古朴恢宏,晨练的军校生jīng神抖擞,看得她也倍感振奋。

想不到我能到这里参加考试,笙喜孜孜地想着,又情不自禁想到了她的恩人与偶像,德拉贡的明珠,可亲可敬的洛娜姐姐。

她与洛娜相识纯属偶然。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提着姥姥织的毛线婴儿鞋在夜巿中摆摊。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壮硕的男子,他夺路狂奔,踢得笙的筐子翻入了下水道中。

笙一下就火了。这筐鞋等于买毛线的成本五十加老眼昏花的姥姥数rì的辛苦劳作,它们等于笙和姥姥两人半个月的伙食费或者十个小时的电力供应!

笙蹭地跳起来,紧盯肇事男子,穷追不含。

男子被逼入了死胡同,他竟然掏出枪对准了笙。

"拿着玩具枪吓唬谁呢?踢翻了我的东西,你还想跑?"笙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告诉你,在宁虹市场姑娘我还没怕过谁!今天你不赔我的东西,你休想跑!"

"老子这可是真枪!识相的快滚!别逼我开枪!"男子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

笙还想讥讽男子几句,却听到身后一声断喝:"别动!放下武器!"

笙回转身,只见一个仙女一样的美女正握枪指着自己。

"搞什么呀这是?"笙的疑问还未出口,持枪男子已经从背后扼住了她的脖子,用枪指住了她的脑门。

"放下枪!不然我杀了她!"男子冲着美女喊话。

不等美女出声,笙已经狠狠踩了男子一脚,在男子负痛弯腰的一瞬间,只听得一声枪响,男子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

"你给我起来!赔我东西!"笙弯下腰揪着男子的衣领,却看见他眉心一个血窟窿。

"啊!"笙尖叫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的是货真价实的jǐng匪冲突。

"小妹妹,别害怕,已经没事了。"美女走过来,安慰着笙。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又亲切的姐姐。

这个美女就是洛娜。她正带着特勤机动营的小分队缉拿危险的逃犯。

这一次偶遇,对于野蒿一样生活在恩吉贫民窟的笙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洛娜欣赏笙的勇敢(当然,这其中有些误会),推荐笙报名参加国家安全总局面向社会的招聘考试。笙没有姓氏本来很难通过初选,因为洛娜的举荐,她的名字直接进入了最终考试名单。

如果她能通过考试,她就能在国家部门工作,拿着稳定丰厚的薪水,享受低价的24小时水电供应。她可以告别脏乱拥挤的宁虹街,告别夏暖冬凉的铁皮房,带着姥姥住进宽敞明亮的房子!

"不过,能不能通过考试就要看你自己了哦。"洛娜这样对她说。

"我不会辜负姐姐你的期望的!"想到这里,笙在心里呐喊着,紧紧握住了拳头。

趁着时间未到,笙从背包里掏出《国家安全局招考应试一本通1738》看了起来。这本书的内容笙已经烂熟于心,但她仍不放心,唯恐有所遗漏。

随着考试时间临近,考场门口的人也越聚越多。有的人三五成群小声交流经验,有的人埋头看书,人虽然多,但一点也不显嘈杂。

"到底是有姓氏的人,彬彬有礼,斯文秀气。要是宁虹街聚了这么多人,还不吵翻了天!"笙心里想着。若她真能进入国字号的部门,也得收敛收敛自己大大咧咧的行为举止以及摆摊练就的大嗓门。

不过,对有姓之人的景仰很快就被厌恶替代了。

两女一男结伴来到考场,他们的派头瞬间秒杀了全场。

高个女子大眼美瞳,身着短裙丝袜;个头稍矮的女子一身裘皮,毛茸茸像个狐仙;个头中等的男子方脸阔鼻,花衬衣外套的一件风衣随风飘摇。

“什么破地方!连车都不让开进来,冻死了!”高个女子紧紧抱着双臂,抱怨着。

“我倒是不冷,就是走得太累!”裘皮女子头上冒着热气,弯腰揉着腿肚子。

“曼波,晶晶,惨了,我们的考场在七楼!”风衣男查看了门口的考场分布图,惊慌地说。

“也没有电梯,叫我们怎么上去啊!”高个女子一跺脚,将手里的提包扔在地上。

“鲤晟,呆会儿门开了你帮我们将包提上楼吧,我们实在提不动了!”裘皮女子说。

“三个提包我一个人拿?那我也受不了。”叫鲤晟的男子说。

“那怎么办?都怪那个看门的,不让我们开车进来,也不让司机跟进来帮我们拿东西!”

“回头告诉我爸,砸了他的饭碗!”

“就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门卫的同时,考场的门也打开了。

“喂,擦皮鞋的!帮我们把包提上去,给你一百,怎么样?”鲤晟朝着笙的方向喊道。

“我?”笙左右顾盼,发现鲤晟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

“对!就是你!快过来!”鲤晟不耐烦地叫着。

我哪点像擦皮鞋的!笙一肚子不快,她扭脸往考场门内走,不理鲤晟。

“嫌少吗?二百行了吧?”鲤晟喊道。

笙停住了脚步。提三个包上七楼就能赚二百,这太诱人了。好吧,擦皮鞋的就擦皮鞋的,擦皮鞋也是凭劳动挣钱。

“说话算数?”笙抓起三个人的提包,不放心地问。

“爷还犯不着为了二百骗人。”鲤晟轻蔑地说。

这话呛得笙很是难受,但她看在二百块钱的份上,忍了。

三个人的提包也不算太重,笙三步两步就爬上了七楼。鲤晟倒是很爽快地将钱给了笙,只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令人火大。

令笙不爽的是,三个人居然跟她一个考场。

笙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就听见他们小声的讨论不绝于耳。

“原来她也是来考试的?”

“我还以为她是擦皮鞋的。”

“我也这么以为呢。”

“也难怪我们误会,她那棉袄太具标志xìng了。”

“安全部这是怎么了?什么样的人都收进来。”

……

“我这棉袄怎么了?我这个人又怎么了?”笙恨不得揪着三人的衣领问个明白,但她也知道贫不与富斗的道理。

“为了24小时热水!”

“为了24小时暖气!”

“为了24小时照明!”

笙再次念起自己的制胜金句,将怒火压了下去。

监考官走进了考场,吩咐众人拿出准考证备查。当他看过笙没有姓氏的准考证后,对她投来了鄙夷的一瞥。

对这种情形,笙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她不为所动,抓紧时间看书。

“怎么回事啊,监考官!就让我坐在这里考试?”笙抬起头来,只见鲤晟正不满地朝着监考官嚷嚷。他旁边的窗户因为生锈关不上,冷风正对着他吹。

“切,活该。”笙心里说,继续看书。

“483号,笙!”监考官突然喊她的名字。笙愕然抬头。

“你跟齐伽努鲤晟换下座位。”监考官用那副冷酷死板的脸,对着她说。

“凭什么!”笙冲口而出,激动之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监考官没有理她,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而那个鲤晟,走到她的旁边,抓起她的背包,扔向那个有风的座位!

“你干什么!”笙的肺都气炸了。

而鲤晟也不理她,一把推开她,坐到她的座位上。

“你起来!”笙气得浑身发抖。

“483号,笙!如果你再在考场大呼小叫,就请从这里出去!”监考官对鲤晟的无礼视而不见,反倒教训起她来。

笙几乎要爆发了,但她想到被清出考场的后果,只有极力压下怒火。

她蹲在地上,收拾被鲤晟扔过来的书包和散落一地的书。突然,一个人蹲在她旁边,帮着她收拾起来。她有些意外,抬头一看,是一个眉目清朗,衣着简朴的年轻男子。

“不介意的话,你坐我的位置吧。”男子微微笑着,指着后面说。

笙扭头一看,后面那个位置,靠近墙角,吹不到风。

“那怎么好意思。”大嗓门的笙头一次变成了呢喃软语。

“没关系的。监考官,我们换换座位可以吧?”

监考官可能也觉得理亏,他没有反对。

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笙道了谢,在后面坐下。她的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因为还是头一次有这样俊美的男子给她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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