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脆弱的地方。或者是某种不可遏制的渴求,或者是已经结痂却经不起触碰的伤口。
就算是尝尽人间酸甜苦辣,自以为洞悉了人世百态的七等星也不例外。当与父亲相关的信息突如其来闯入脑海,七等星那强大的心灵平衡便瞬间瓦解,溃不成军。

伤疤又一次被触痛,幸福或不堪的回忆也一点一点涌起。

三岁,他在田埂上捉蚱蜢,父亲一边锄去田间的杂草,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他。当他玩得累了昏昏yù睡,父亲又变戏法一般拿出烤山芋递到他手里。

四岁,他头一次跟着父亲去镇上,父亲的一个筐里挑着干制的木菊,一个筐里坐着满眼好奇的他。父亲一边跟他描述鲜美多汁的包子如何可口,一边承诺卖掉木菊就给他买热乎乎的包子。

五岁,受了同伴欺负的他追问母亲的下落,父亲满脸的痛苦与抱歉吓得他反过来安慰父亲。那个时候,他便懂得母亲已经去世,这是他不该提及的话题。

六岁,七等星捉弄了欺负他的同伴,父亲拉着他登门道歉,他拒不认错,父亲狠狠训斥了他,却又偷偷在他的饭碗里埋了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

七岁,父亲独自到镇上卖木菊,却再也没有回来。

七等星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一天又一天过去,他没有等到父亲归来。他在路口不依不饶嚎啕大哭,也没等到父亲跑过来疼爱地给他擦眼泪。

很快,他家的小屋被村长回收了,他也被送到了孤儿院里。

各种流言有意无意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有人说父亲遇到土匪打劫,死在外面了;也有人说父亲受不了七等星的顽劣,丢下他跑了。

这些说法七等星都不相信,他决定自己寻找父亲。他拿了孤儿院几个冷馒头,带上父亲留下的戒指出发了。

他沿着记忆中通往三叉镇的路,一直向北。等他走到镇里,馒头已经吃光,他又累又饿,在一家包子铺前再也走不动了。

“小孩,想吃包子吗?一块钱四个。”包子铺的老板说。

“我没有钱。”七等星可怜巴巴地说。

“那叫你爸妈给你买啊。”老板说。

提到爸妈,七等星的泪点被戳中了。他眼泪汪汪,大哭起来。

“哎呀呀!怎么说哭就哭了?我说,你在这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好吧好吧,送你两个包子,别哭了行吗?”

两个包子下肚,七等星恢复了力气。他在三叉镇漫无目的地逛着,寻找父亲的身影。他没有找到父亲,肚子里的包子也消耗光了。

第二天,饥肠辘辘的他又出现在包子铺前。

“你怎么又来了?”包子铺的老板看到他大惊。

“我不是来吃包子的,我是来报答您的,”七等星说,“我爸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我不需要你报答,你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就行。”老板不耐烦地说。

七等星乖乖站到一边,却没有离开。

“卖包子喽,好吃又卫生的包子哦!”他脆生生地吆喝起来。

过路的行人被七等星的叫卖声吸引,慢慢围了上来。聚集的人气吸引了更多的顾客,包子铺的老板很快就忙不过来了。七等星一边吆喝,一边帮着老板装袋,收钱,不多时,几笼包子就卖完了。

“小家伙,你还挺能干啊!”老板高兴地说,他卖包子从来没这么顺利过。

“给你!”老板将卖剩下的包子全部递给了七等星。

“我不要,”七等星吞着唾沫说,“我不是来吃包子的,是来报答您的。”

“这是你应得的!”老板坚持把包子塞给七等星。

七等星不再推迟,他拿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妈妈呢?”老板问。

七等星一边吃一边告诉老板他的名字,以及他来到城里的理由。老板对他很是同情,答应帮他寻找父亲,还收留了他。

不知不觉,他在包子铺干了三年。

老板的第三个孩子出世了,老板娘开始抱怨家中人口太多。她成天在七等星面前摔锅打碗,指桑骂槐,哪怕七等星吃得不多,干得也不少。

老板终于忍受不了这种rì子,有一天,他告诉七等星,有人见到他父亲去了珀尔。

珀尔在三叉镇东北方向,那时还不属于德拉贡管辖。

七等星辞别老板,绕过圣女峰,偷偷越过国界,到了珀尔。

流星镇是他到达珀尔的第一站,但是这个小镇远没有它的名字那么美。

这是一个黄沙漫天,骤冷骤热的地方,也是一个龙蛇混杂,盗匪肆虐的地方。

“请问,您看见我爸爸了吗?他很魁梧,长着络腮胡。”七等星逢人就问,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听懂他的话。

不谙世事的七等星,像小羊进了狼窝,很快就被坏人盯上了。

“小朋友,我知道你找的人在哪。”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找上了七等星,对他说着不太熟练的德拉贡语。

七等星大喜过望,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老头走了。但是老头没有带他见父亲,而是把他扔进一间肮脏拥挤的房子。

“阿大,给我好好调教这个娃!”老头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叫阿大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不耐烦地看了七等星一眼,一把拽过他,给他一只脚套上了锁链。

“为什么锁我?我是来找我爸爸的!”七等星叫道。

“找爸爸?哼哼,从今天起,壁虎叔就是你的爸爸。”阿大一边说,一边将锁链的另一端扣在了窗齿上。

“壁虎叔是谁?”

“就是带你回来的人。”

“可是,他不是我爸爸!”

“你最好把他当成爸爸,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为什么?”七等星天真地问。

“你不明白吗?你被拐骗了!拐骗,懂不懂?从今以后,如果不想挨打挨饿,就按照我们说的干!”

“可是,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做完了,能带我见爸爸吗?”

“还想着找爸爸?!我让你找!我让你找!”阿大火了,他抓起一根柳条,一边抽七等星一边狠狠咒骂着他。

七等星惊恐地躲避着柳条的抽打,委屈地哭得稀里哗啦。

但是,更难熬的rì子还在后头。

七等星渐渐弄明白了,他被骗进了贼窝。壁虎叔是贼窝的老大,他控制着一帮小孩,出去坑蒙拐骗,为他敛聚钱财。

不听话或者想逃走的孩子被他整得很惨,最终无不被他驯得服服帖帖。七等星在吃尽苦头之后,终于选择了屈服,羊最终也变成了狼。

在这个贼窝,七等星认识了豌豆和小薇,他们三人结成了配合默契的小团体。他们随着壁虎叔辗转珀尔的各大城市,总能为壁虎叔带回最多的钱财,深得壁虎叔欢心。

七等星渐渐长大,他懂得了察颜观sè,懂得了剖析人xìng的弱点和黑暗面。他不再想着寻找父亲,此时的他,认为当初乡邻的流言再正确不过:父亲不是遭遇不幸死在了外面,就是嫌他累赘抛弃了他。他选择相信前者,因为他无法想象父亲会嫌弃他。同时,他也理解了包子铺老板无奈的谎言。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内心,他表面对壁虎叔毕恭毕敬,爱戴有加,暗地里却与豌豆小薇策划着逃出壁虎叔的控制。

1733年,德拉贡突袭珀尔,七等星三人趁着战乱卷走了壁虎叔的全部财产,又制造出死于战乱的假象,从此摆脱了壁虎叔的掌控。

为了逃避战乱,他们去了艾斯提亚。

享受了一段zì yóu快乐的时光后,他们的钱财挥霍一空。他们很自然地重cāo旧业,开始了行骗生涯。奢侈的经历使得他们的胃口大开,他们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些肥得流油的富豪。

而富豪们的愚蠢和贪婪与普通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七等星他们屡屡得手,渐渐惊动了艾斯提亚jǐng方。jǐng方对他们这个团伙赋予代号“银狐”,七等星他们知道后欣然接纳,甚至特别制作了一枚银狐印章,一旦得手,就会给对手留一个标记。

行骗的目的更加丰富起来,他们享受这种令jǐng方摸不着头脑又令富豪气得跳脚的行为,乐在其中。

当他们花光钱财,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就到珀蓝教会接受接济。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但是珀蓝教执事沐恩总是微笑着接纳他们,不问缘由,也没有半点嫌恶之词。在珀蓝教会暂住的rì子,执事沐恩总劝七等星加入教会,七等星没有答应。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七等星深深懂得,哪些是可以交的朋友,哪些是应该远离的小人。

那段rì子,七等星过得很平静,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为此他学会了沐恩惯用的古艾斯提亚语。

如果不是那张照片的出现,七等星或许就一直呆在艾斯提亚,逍遥快活。因为那张照片,他不仅头一次失手,还被逼得逃离艾斯提亚,辗转到了苏镇。

为了帮助沐恩筹备越冬物资,七等星三人给德拉贡派来的救灾特使设了一个局。七等星看准了特使打着救灾旗号,实际上想着捞好处的心理,化装成倒卖物资的jiān商,引得特使上了勾。在特使满心欢喜等着七等星承诺的利润到账的同时,七等星已经将物资全部送到了沐恩手里。

事情进行很顺利,七等星本该全身而退,要不是最后一次与特使会晤时,他瞥见了特使引以为傲的被国王接见的照片里,父亲的影子。

他下意识地顺手牵羊,将那张照片连着相框偷走了。却不知,相框的夹层里面写着特使保险柜的密码,是特使十分重视的东西。

还不等七等星走出特使的院子,特使就发现相框丢失了。他立刻派人逮捕了七等星,同时也意识到七等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将七等星关了起来,逼问物资的下落,七等星唯有拼死抵赖。

豌豆和小薇知道七等星被抓之后,怂恿灾民到特使的行宫闹事,趁乱救出了七等星。发现七等星逃走后,特使声称有贼偷走了他的东西,要求艾斯提亚jǐng方通缉七等星。

七等星在艾斯提亚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往德拉贡。

在苏镇,他一边工作,一边向人打听,照片上的父亲出现的地方是哪里,可是,没有人认得出那个地方。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苏镇各处游荡,他找不到与照片上类似的场景,却认识了热心的草籽。草籽答应帮他留心父亲的行踪,但是快一年了,寻找父亲之事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在他快要死心的时候,第二张照片出现了。

因为这张照片,他不仅知道了父亲在哪里,还对父亲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父亲为什么会有国王赐予的功勋戒指?如果他曾经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为何又会变成普通的农民?父亲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什么狠心地抛弃他!

七等星时而为弄清了父亲的所在而兴奋,时而为父亲对他的背叛而愤恨,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回忆与疑问中纠结。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他要去恩吉。他不惜跟小哲翻脸,也不惜辜负洛娜的盛情邀约,他要揪出父亲来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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