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喉咙像火烧一样干渴难耐。四周一片漆黑,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按下台灯的开关,却没有灯光亮起。
停电了?地下室很冷,周围的墙壁像生铁一样冰凉,壁暖应该停止供暖很久了。

这里是一片新人类和旧人类混居的小区,虽然新人类的体质完全适应冬季的寒冷,但出于对弱势群体特别的政策照顾,冬季依然有免费暖气供应。

真的好冷!他哆嗦着钻回被窝,跪在床头,掀开窗帘的一角。玻璃窗外也是一片黑暗,没有乌云,月光却被某种yīn影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淡淡的光影。透过楼宇间的缝隙,能看到极远处映出的淡蓝sè弧形的光圈。

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rì期:2099年2月19rì3:18。

什么意思?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还是2月19rì——大年初五。疑惑的挠了挠脑袋,脖子后面有点痛,用手摸了摸,三道一寸长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不对劲啊?”他蜷缩回被子里,之前的噩梦又浮现眼前:在死寂的空间深处,一团不断扭动的黑sè物质变幻着奇异的形态,急速的扩张,吞没一切……

头又痛了起来,他用力的揉着太阳穴,在脑海中搜寻着五天前的记忆。想起来了!除夕的那天晚上,在漫天烟花中升起了一轮蓝月亮,还有夜幕深处不断搅动的黑云……

那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公司加班。与勤奋无关,只因为他害怕一个人的寂寞。站在十五层楼空旷的办公室,望着窗外夜空不断绽放的绚丽烟花,恍如银河的星斗洒落人间,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个除夕,下一次的庆祝将是一场盛大的新世纪巡礼,迎接一个崭新的百年到来!

“老爸老妈,你们也在看烟花吗?”望着璀璨的不夜城,他的心情忽然低落下来,再也无法融入大年夜欢乐气氛中。

三年前,大学毕业的他不甘心享受zhèng fǔ的特殊照顾,在那座熟悉的小城里庸碌的生活,只身来到这座江苏新城打拼,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下午的时候妹妹打来电话,说家里正下着大雪,鹅毛一样的大雪漫天飞舞……

想必此时此刻,爸妈和妹妹一定围坐在温暖的屋里,吃着丰盛的年夜饭,然后和邻居们一起,在雪地里点燃烟花和鞭炮……

一轮圆月升了起来。从玻璃墙望去,月光呈现出美轮美奂的水晶蓝sè,仿佛童话的世界。好美!他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欣赏着动人的夜景,发现街道上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们聚集在楼下的道路两旁,指着天空兴奋的叫嚷着。

“呵呵,现在的人还真爱凑热闹!”站在窗边观望了一会儿,烟花汇演早已停了下来,街上的人群却越聚越多,大家都望着月亮的方向,兴奋的大喊大叫。

他终于忍不住好奇,也下了楼,跑出了公司大门。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大家都一个姿势的仰着头,注视那轮湛蓝如水晶的圆月。没错,一轮蓝sè的月亮,真真切切的蓝sè!

**恍惚的伸出手,看着手上泛起的淡淡蓝sè光华。蓝月亮?蓝sè的,天哪……

“快看,那边的天空有个黑洞!”远处的人群一阵sāo动。顺着人们手指的方向,与蓝月遥遥相对的夜空,一道黑sè的裂缝出现在西南方向的夜空,比黑夜还要漆黑,闪耀着奇异的流线光环。

一群黑点从裂缝中跌落,洋洋洒洒仿佛黑sè的雪花飘落大地,在激光灯柱的照耀下,是那样的诡异。

黑点在飞速的落下,忽然有人大喊:“是鸟,是一群黑鸟!”

黑压压的怪鸟扑向了拥挤的人群。围观的人们这才慌乱起来,惊呼着四处逃窜。

**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挤撞着,一只黑sè的怪鸟从正面的头顶扑向了自己。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蝙蝠般的身躯、锋利的前爪,头上长着类似鸡冠的东西。伸展的柔翼遮住了天空,脑袋像被重物击中,翻滚着倒在了地上。……

sāo乱在清晨平息,怪鸟被jǐng察和众人联手打死、驱散,受伤的人们被送到就近的医院简单包扎,再就各自回家。他从拥挤的医院走出来,门厅里还有数不清的伤者被陆续送了过来,都是满身鲜血,等待着包扎。

回到了租住的地下室,他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现在。可是怎么也想不到,醒来的rì期竟是大年初五的凌晨!自己居然昏睡了五天五夜?

他再也睡不着觉,穿好衣服,拉开床头上方小小的窗帘。透过地下室唯一的窗口张望:没有路灯,小区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都停电了?他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

喉咙干得厉害。拿起暖水瓶,里面的水还没有凉透。连着喝下几杯水,嗓子终于不再灼烧难忍了。

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凌晨四点十分。肚子“咕噜”的直叫,从旁边小桌上翻出几包拆开的饼干,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小小的屋子里凌乱不堪,黑暗似乎没有妨碍他的视线,屋里的一切都真切的呈现在眼前。

他从破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了一页,字迹清晰可见。揉了揉眼睛,还是那么清楚。

屋里没有一丝光亮,从床头柜翻出眼镜戴上,眼前一片昏花;摘下眼镜,一切又恢复了清晰。

“哈,哈!”他兴奋的坐回床边。奇迹吗?没有做矫正手术,四百度的近视就这么好了?要知道,在天人工程之后,近视只是旧人类才会有的基因缺陷,新人类的基因是近乎完美的。

“居然不近视了?”看着手里的眼镜,兴奋的扔到了一边。不止不近视了,甚至漆黑的房间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跳上床,趴在窗边,漆黑的夜景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每一个路灯,路灯下的枯黄的草坪,甚至冻僵的泥土……天哪,什么样的视力才能看到这样细节的动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在黑暗的地下室来回的踱着步子,焦急又兴奋的等待着天亮的一刻。

电子钟指向了八点。阳光照shè进小区,在地面上呈现出一个奇怪的yīn影区。路上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放假了都在睡懒觉?他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犹豫着又转身回来,把脸贴着窗户上,尽量朝远处张望。

在视线被遮挡的边缘,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只脚,从他的位置看不到那人的全身。但可以肯定,那人是躺在地上,身边还围着两只宠物狗,脑袋一起一伏的,爪子用力的扒拉,好像是在吃着东西。

**把脸紧贴在玻璃窗上。刺骨的冰冷从玻璃传到他脸上,冻得脸皮发麻。两只毛绒绒的宠物狗仍在撕扯吞咽着,几点血滴落在凝结成块的雪地上,迅速融入了积雪,留下几点触目惊心的殷红。

它们……它们在吃人?荒谬的念头吓了自己一跳。荒唐,太荒唐了!他想大笑,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连续低沉的爆裂声在近处响起,像爆竹的响声。两只宠物狗的毛皮溅出了两团血雾,被无形的力量撞得飞出了视线范围。

他连忙缩回了脖子,拉紧了窗帘,只掀开一角偷窥着外面的情形。

一群人从远处跑了过去。带头的是个魁梧的军人,背着很大的军用背包,手里握着只巨大的手枪;身后紧跟着两名jīng悍的战士,手里各握着一只微型冲锋枪;再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神情慌张的普通人,有几个很面熟,应该是小区里的住户。

“没救了。”军官走近尸体旁,蹲下身简单看一下。从身后的战士手里接过一只扩音器,朝周围的楼宇喊道,“还有没有人在,快出来集合,一起撤离!”

“等一等,还有人!这里,这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扯开窗帘,隔着窗户朝对面的人群使劲挥手。

一个小战士循着声音找了半天,终于从脚下的一个窗口缝隙里看到了他,微笑着招手。

“就来,就来!”他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存折、现金,一个都不能少;大件电器拿不走了,等安全了再回来;天气冷,多取几件保暖的衣服。手忙脚乱的收拾好箱子,飞快的奔到门口,最后朝窗外望了一眼。

猛然怔住了。透过狭窄的玻璃窗,他看到了一生难忘的恐怖景象:十几个平民中有七八个人的眼睛变得赤红如血,他们转身扑向周围的人们,张口撕咬起来。

“你们干什么!”高个子军官冲向sāo乱的人群,推倒了一个咬人的平民;脖子却被身旁两个发疯的士兵紧紧箍住,倒在雪地里,相互扭打起来。

凄厉的哭喊和惨叫回荡在楼宇之间,**立在门口,手里的箱子掉在了地上。他一步步走回小窗口旁,绝望的睁大了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疯子!”军官踹飞了一个士兵,一拳砸倒了另一个发疯的战士,满脸血污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住手,都停下来!”一只手捂着流血的脖子,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对准了那群撕咬吃人的疯子。

枪声响了,倒下的却是军官。被踹飞的战士坐在雪地上,手里端着一只冲锋枪,嘴里发出“咯咯”的怪笑。看到倒地的军官,他扔开了手里的枪,连滚带爬的趴在尸体上,贪婪的吮吸着伤口涌出的热血。

混乱中,两个受伤的平民从尸堆里爬了起来,惨叫着逃向远处。发疯的人们如一群饥饿的野狼,围着几个重伤在地的平民,疯狂的撕咬。

满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肚肠被拉了出来,散落在支离破碎的身躯旁。

不知过了多久,疯子们的动作慢了下来,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他们呆呆的坐在尸体旁,眼中充满迷惑又恐惧的神情。

**捂着嘴,顺着墙角坐在地上,浑身不住的发抖。这个世界疯了吗,他们居然吃人?

他蹲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窗外响起了扫shè的枪声。jīng神一振,扶着墙又站了起来。

吃人的疯子们全部倒在在血泊中。地面流淌着黑红sè的粘稠血液,垂死者或神情呆滞,面露悲哀,或嘴角露出解脱般的古怪笑容;在污血里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开枪的是那个发狂的战士。他神情漠然的踏过血泊和死尸,见到没有死透的,就补上一枪,冷酷的让人发指。直到确认都已死亡,才疲惫的垂下枪口,一步步走向这栋楼房的墙角。

**缩回脖子,尽量的贴着墙躲在窗户的侧面,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战士靠着墙坐了下来,后背正好堵住了地下室的小天窗。

“别怕,我知道你在里面,感染的人都被我杀死了。”小战士的声音充满疲惫。

“这种病就像急xìng疯猫病,见血会疯狂,病毒潜伏期不超过一天。传染源据说是天空深渊飞出的怪鸟。我的手被一个伤员抓伤过,一点小伤,本以为没事的,想不到……呵呵,这就是命吧!枪和子弹都放在这里,有机会就逃命吧。往西北去,那里安全。我们来的时候,济南军区的16、集团军已经调防宿迁防御了。”

“疯猫病?”**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说,记忆中好久以前就在哪里看到过报道?

战士忽然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浑身痉挛了一阵,转过身喘着粗气说:“还有,感染者发狂时并不是没有意识,他们能感应到一米范围内正常人类的心脏跳动。那种感觉像野兽闻到了血腥味,尤其对新的伤口和血液特别敏感。你一定要小心!”

**探出了头,正看见小战士褪去猩红后悲哀的眼睛。

“好难受,我挺不住了!如果你能逃出去,如果有一天能到我家乡的小城,如果我爸妈那时还活着,请一定把这封信交给他们。谢谢!”小战士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放在了草地上。

“老妈,老爸,我好想你们。儿子不孝,不能回家了……”枪口抵住了脑袋,扳机被重重的扣动。

小战士的脑袋“轰”的炸开,玻璃窗上溅了一层黑红白腻的血痕。

**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无头身躯,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他冲到了门口,发疯似的皮箱里乱翻,从衣服下面找出了一把水果刀。犹豫了一下,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刀。

一股鲜红的血液冒了出来,红艳艳的顺着胳膊滴落在地面。“红的!”长出了口气。舌头在胳膊上舔了添。有点咸,还有点腥,没什么特别感觉。

“没感染……太好了!”坐在床边,才感觉到后背冰凉,不知什么时候被汗水浸透了背心。找了几条纱布,简单的把胳膊缠了几圈,浑身虚弱的躺在床上。

以后怎么办?暂时躲在这里,还是听小战士的话,往西北方向逃命?

屋里的食物和方便面最多能支撑三五天,万一食物耗尽,还是要出去找吃的。迟早都要出去,倒不如现在就走,说不定还能碰上小股掩护撤退的部队?

打定主意,他重新坐了起来。身上轻松了许多,喉咙也不疼了。难道是刚才的惊吓,出了一身的汗,感冒也好了?

拨打家里的电话,没有信号。也许是地下室接收不好?他安慰自己,虽然平时的电话是可以拨通的。

收起了手机,在屋里找了个背包,把所有的食物都扫荡一空,塞了进去。贴着房门口听了听,拉开一道缝,悄悄打开屋门。

门外静悄悄的,地下室的走廊里飘荡着一股血腥的恶臭味。提着皮箱走过低矮的走廊,沿着台阶向上。难闻的血腥气味越来越重,直冲鼻孔。

他扶着墙蹑手蹑脚的向上走,还有几步就要到楼道门口。几个黑影猛然从楼梯角落里闪了出来,堵住了铁门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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