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讲完了他自己的故事,接下来我得给他讲一下老爷子不甘心离去却不得不死的真相。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书,就在赵斌趴在一旁睡着了的时候,也是老爷子最为难受恐惧也无奈的时刻。这个我不是枉自猜测来的,是根据老爷子死亡瞬间残留在面部的表情推测出来的。

老爷子那一线没有闭上微睁的眼睛里满含着恐怖与不信,他不相信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却还得遭受一次不言语表的恐惧之旅。生与死的距离可长可短,老爷子经历的那瞬间死亡好似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当苟延残喘的老爷子惊恐万状以仅存的力量想要抗拒那诡异无比的死气,想要看清楚那一刻突如其来的不明气息时,却有心无力。他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喊声,只能眼睁睁的仰头看屋顶。屋顶没有表情木然的目睹,在逐渐弥漫就像翻腾滚开的水,淹没床上可怜不能动弹还残存一口气的老人。

水以迅疾的涨势淹没老人,无孔不入钻进他的鼻孔,瞳孔,耳朵,凡是有窍洞的地方,都无一不落下进了水。老爷子没有喊出声来,也无力挣扎,痛苦也恐惧的扭曲一下身子,就那么被水溺死。

赵斌不相信老爷子是溺水死亡的,他说水从哪来?家里倒是有一口井,可距离老爷子的房间好远的。即使近也不可能被水溺死吧!再说了,房间里其他都没有水渍,唯独老爷子的床上所有物品都水淋淋的,就像在水里侵泡很久那样。

我说这就是所谓的灵异现象,有些事不得不信。我说赵斌家里有水鬼,他质问我水鬼来自何处。我反问他“你自己想想。”

赵斌苦思冥想,突然一拍大腿道:“你是说姜楠?”

我淡笑一下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真的是她?”

我叹口气,看向远处,顾自说道:“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几个?”

赵斌答复“就他一个,还有就是堂叔的儿女了。”

我说“可都健在。”

赵斌不乐意了“我可是尊敬,喊你一声李老师,家里不就那样吗?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都健在,那么你家里的女鬼是怎么回事?”

赵斌一愣,加大语气道:“我他娘的要是知道怎么回事,我请你来干嘛?”

“她就是罪魁祸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姜楠。”

赵斌瞪大眼睛,急摆手道:“不,不是,你别吓唬我,姜楠怎么可能……”

我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看向他道:“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你娘有危险。”

赵斌的娘的确有危险。

在农村有这么一个风俗习惯,就是伴侣去世之后,身为另一个伴侣是不能去送的,不但不能去送,还得爬上高粗避免死亡的哪一个会带走她。

就在我跟赵斌站在老爷子坟头谈话时,赵斌的母亲就躲避在家里的阁楼上。

阁楼是用来养鸽子的场所。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一群群在啄食的肉鸽歪起小眼珠子看着喂养它们的主人。

主人这个时候很悲伤,爬上阁楼,腿酸软无力,倚靠在墙壁上,回想以往种种,她忍不住就泣不成声的哭起来。口里低声呼叫:“老伴,你走好。”

老人家在悲伤哭泣,鸽子们突然受惊一般四下散开,有的展翅飞走却也没有远离,而是盘旋在阁楼顶上空咕咕的叫唤。鸽子舍不得鸽群,自然是不会飞走的。

可是赵斌的母亲却再也没有力气抗争任何事,她眼鼓鼓的看着凭空出现的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

女人浑身湿淋淋的,裤腿滴水,头发,脸上,脖子上,还有怀里搂抱的孩子都湿淋淋的。

老人家凝视着女人。

女人的脸惨白没有血色,在她一步步靠近老人时,阁楼的温度骤降。冷意森森,老人家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好奇的问道:“姑娘,你是谁?”

“我是你媳妇。”

赵斌母亲愣住,仔细回想一下,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像是玉玲,就摇头道:“你不是我媳妇,你到底是谁?”

抱孩子的女人满脸愤怒,从脖子上扯下一件东西,丢给赵斌母亲。

这件东西,是赵斌出门的时候,他母亲去附近神婆那求的护身符。护身符在水里侵泡那么久,已经没有效果,但是她还是带着在身边。

赵斌母亲颤巍巍的拿起护身符,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追问道:“赵斌的护身符怎么在你手里?”

“是赵斌的就没有错,我是来带婆婆去享福的。”

我在赵斌的带领下,冲向阁楼,也是姜楠正要对赵斌下手的时机。我大喝一声道:“住手。”姜楠一怔,退后一步,看向我跟赵斌,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赵斌半跪的姿势,拥住吓得魂不附体的老母亲一个劲的喊妈——

我凝视姜楠,掷地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赵斌害死的,起因却是他造成,但是你已经索取了三条无辜性命,你还想继续制造杀孽吗?”

姜楠咬牙切齿,恨恨道:“我要赵斌不得好死,要他家破人亡。是他害得我们母女无栖身之所,害得我们母女惨遭毒手死无葬身之地。”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姜楠,我知道你的苦楚跟委屈,不过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我见鬼无数,帮鬼无数,杀鬼无数,你是选择我帮你,那么就放下屠刀,如果选择杀鬼,那么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姜楠眼眶中滚出一颗颗血泪,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再看向赵斌,神情变得诡秘莫测,对他苦笑一下道:“赵斌,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她多可爱,你还没有给她取名。”

赵斌怒目而视正要破口大骂,被我及时拦住。我悄声道:“要想救你自己跟你母亲,得看你自己的做法应该怎么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鬼生来不是恶鬼,你且感化她试试。”听我这么一说,赵斌低头不语,我又说道:“孽缘,不是一个人的错,一切恶果因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此,赵斌起身,眼含热泪一步步朝递来孩子的姜楠走过去。他说:“是吗?那取名叫赵楠好不好?”

姜楠看赵斌动情的模样,加上女儿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在女儿的名字里有他跟她,她笑了。笑意凄凉,却也满足。

我真担心赵斌在抱住一具死婴儿的骷髅时,会不会情绪失控把孩子丢掉。我不敢大意,密切注视赵斌的举动。

眼看他已经走过去,快要抱住孩子,我急忙提醒道:“好好看看你的女儿,她可是你跟姜楠的爱情结晶。”我的提醒,想必赵斌应该明白,无论看见什么,都得咬紧牙关挺住,千万别冲动不顾后果的丢掉孩子。

赵斌终于抱住孩子,顺便把姜楠拥进怀里,看见这一幕我心甚安。

姜楠冲我点点头,又伸出冷冰冰纤细的指头抚摸赵斌的脸,轻声讲述出她的导游生涯。

她说,其实,我也不是生来就脏,是环境改变人。想当初,高中毕业,工作难找,有人介绍来旅行社当导游。

第一次去旅行社,感觉什么都新奇,很新鲜。懵懂无知,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像我们这种刚刚出道的导游,没有谁会真正的关心你。

大家都是以利益为重,相互利用,互利互惠。初次出去做地接,旅行社都不养车,车是旅行社雇的。每个团结束以后,导游便会把车费给司机结账,此外,就是导游拿了回扣是要和司机平分的。

除了和司机外,我们女导游,还有其他的赚钱方式。

那就是带特殊旅行团,这些人是当地的一个某某局的干部,全是男的。在车上这些男的讲的全是荤笑话,领队的还要求作为导游的我们配合他们。

做导游是没有工资的,接一个团还要上缴给旅行社一定的人头费,打个比方一个团有四十个人,那么无论这个团赚没赚到钱,都要按照人头,交给旅行社人头费,带一个某地的团一个人头就是多少钱,一个团就要按照人头交回去多少。

如果这个团的旅客没有消费,或者消费的太少,回扣赚的少,就意味着这个团要赔钱,在接团的时候,我们就找管事的说,可不可以少交点人头,旅行社的某管事的就暗示我们,自己想法赚钱,凭自身的条件,打扮打扮就成。

姜楠讲述到这儿泣不成声,深情的凝视赵斌道:“我知道你嫌弃我,我脏,不干净,可是我真的很爱你,那一晚从你处回去,路上遇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不管我是孕妇,强制摁倒,之后把我扔进污水井里,我在污水井里苦苦挣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姜楠讲述到这,赵斌失声大哭,使劲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一个劲的喊:“我该死,你比我纯洁,比我干净,我对不起玉玲,对不起你们娘俩。”

情感动天,霎时乌云滚滚,细雨霏霏。冷风肆意吹开阁楼窗口,赵斌拥住怀里一把白骨,哭得昏天黑地。白骨消失,地上留下一滩水。

赵斌母亲颤抖着手,伸向儿子,颤动着嘴皮道:“孩子,去找她们娘俩,把她们带回来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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