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桌子上的古井贡酒喝光之前,酒桌上的三个人,只有我自己知道一个秘密。这秘密就是我虽然是学电算出身,在老美那上的是东亚语言专业的研究生,可其实我谋生的手段就是做预算和研判合同的。
一年多来,公司给我派的活就是跟着两老头子飞往全世界各地,只要有我们公司项目的地方,总公司直接委派的这两老头——管预算与合同的总监,负责飞行突袭检查,我就是跟着他们学的查预算和研判合同。

我一学梵文的怎么还和预算挂上钩了?这还得说中国留学生是最聪明最现实的留学生。

他们在前赴后继的出国留学的战斗中,发现老美的学校是可以任意的选换学科和兼修专业的,还可以选修诸如跆拳道、插花之类的副科补学分。

这和国内的大学不同,国内当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是不能跨越学科兼修的。

有了这个发现,国内出去的留学生,所申请学科一般都会挑老外头大和头疼的冷门专业,因为会有高额的全奖奖学金,还特好申请。

老美的学校有个有意思的现象,教授要自己拉学生来就读所教的专业课,如果两个学期拉不来学生,他就无法获得学校的经费和赞助,这是要失业的。

所以冷门教授的专业就成了华夏学子出国留学的上上选。顺利打入老美内部后,再选修一门到两门非本专业的学科,都是挑将来毕业后好找工作的那种专业,兼修拿到学历文凭,这才是毕业后找工作的硬家伙。

我当时选修的是统计学。靠在国内血泪上学路上积累的数学底子和死记硬背的功夫,一年半就拿到证书。

所以张主任拿出协议文本和合作意向书这类的文件,想把我这个戴眼镜自称学梵文的书呆子蒙住还是有难度的。

快速翻看完几份文件后,我想说,这厚厚的一堆纸简直是浪费,不就想说明三件事吗!

一是我出钱,电视台出人出设备,回头邀请我和队员上节目,其他的没我什么事。

二就是播出的片子和将来制作的纪录片之类的交换片子,电视台是有绝对的版权和著作权,还是没我什么事。

三是围绕着这次合作产生的一切外围市场效益,比如说场外赞助、冠名、相关产品的销售等等,电视台90%的分成,我只有10%,给多给少还是人家说了算。

真当我是棒槌了!我cāo!我心里开始骂娘了!这不就是和明抢是一样的吗!

打个比方,一个农民辛辛苦苦的开荒、除草、捡石头、翻土,平整出一块地。又辛辛苦苦的施肥、除虫、看护,长出一片果树来。等果树挂了果了,这农民心想,这下能卖个好价钱了。

这时候来了一群人,说我们帮你宣传跑市场,让你的果子卖个高价,挣了钱大家分,农民想也行就同意了。

于是种种市场运作手段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办丰收节、品尝节、采摘节等等,领着各种财主来把果子吃了个jīng光,钱都进了这群人的腰包。

农民说这下好了,赚钱了,于是去找那群人要钱。

结果人家说,老乡,我们帮你前期宣传、中期投入、后期运作,花了老了钱了,我们都亏损了,你看这都是支出单据,你还得付给我们劳务费呢,不过,你再接着种,明年就能收回投资了。

农民傻了,一个钱没收兜,还欠了人家钱。

如果我按照这个合作意向书签了协议,我就成了那种果子的农民了。

好在这种状况,在来省城前做的功课里,都预演过了。我不动声sè的把文件放下,笑眯眯地和服务员又要了瓶啤酒,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的剩菜大吃起来。

啤酒上来,小张忙不迭的接过来,给我倒上,又给张主任和他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小张提议干一个,为了预祝合作成功。

我端起杯子浅酌了一下,就放下了酒杯。他们两喝完了杯中的啤酒,见我得杯子里的酒基本没动,互相看了一眼,没言语。

又过了会,我肯定自己确实是吃饱了,菜堆到嗓子眼了,有点心不甘地放下筷子,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

张主任递过来颗烟,瞅着烟不错,玉溪。看我点上了,张主任说:“兄弟有什么不同见解就直说,都是痛快人。”

我点点头,等烟抽的差不多了,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我草拟的协议样本,张主任带回去看看,我有点喝多了,先去酒店休息,等你看完我这份文件,咱们再联系。”

说完,我从皮夹克的内兜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书样本,递给张主任,把他们的文件顺手装在兜里。站起来,拱拱手表示先告退了,没等那两位反应过来,我人都进了电梯了。

我来之前就通过酒店预订平台定好了宾馆了。尽管我知道省电视台自己就有星级宾馆,供前来洽谈和参演节目的客人入住,我自己订好住处就是想在谈判初期有自己的空间,不用看谁的脸sè。

洗了个热水澡,泡上茶,拿出他们的协议和策划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沉思了会,用宾馆的固定电话拨通了京城总监叔叔的电话。

为什么用宾馆电话?因为我的手机在出饭店包间的时候就关机了。

和总监叔叔电话通完,又给老蒋律师打了个电话,把省电视台的意向书大致给他念了下。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打下来,我们三个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张主任把我和我张罗的事情当成是只会下蛋的傻老母鸡了。

来之前我和老蒋草拟了一份协议和策划书,经过京城总监叔叔的把关和润sè,打印出来后装在我的皮夹克兜里,刚才递给张主任,就成为了我在酒桌上抛出的重磅炸弹。

这份协议书明确地表达了四个信息。

一:这次西部活动,由我成立的公司dú lì投资实施,邀请省电视台合作,全程跟拍,并合作制作相关的片子和综艺节目。

二:供国内国际交流的公路旅行题材的片子,我拥有版权,省电视台拥有发行权。

三:活动和电视播出的综艺节目所产生的赞助和广告收入,由两家平分。

四:制作的片子在形式和内容上必须由我最后确认,方可制作发行。综艺节目同上。

这四点据总监叔叔说,对任何国内的电视台都是重磅炸弹。国内电视传媒一贯是垄断惯了,现在虽然是开始体制改革了,也还是那套老大说了算的作风,说白了就是这样的心态,让你上电视都是给你面子,你还敢和我提钱?

我这个协议等于是平等的和电视台谈商业合作,并且在电视台最视为外人不可涉足的节目内容和形式上,还要求有否决权,这个等于是伸手去人家的饭碗里抓饭吃,还对人家什么时候伸筷子干涉,也确实够惊世骇俗的了。

可我不这么想,我提出的这几点,在国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且都是符合我国法律的,丝毫没有出格的地方,只不过是国内的电视台做老大做习惯了,已经忘记自己实际拥有的权利和责任了。

至于说这份协议最后能否通过?和电视台的合作会不会中止?我也想过最好和最坏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双方能签一份彼此都满意的合同,完成双方都想完成的目标,这个目前看来很难实现。

最坏的结果是和电视台没法合作,我自己带着队伍办完活动,走人。这个本来就是我的初始目的,我想既然最坏的结果就是我的最低底线,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应该是对方在挠头吧!

关了手机的目的也很简单,别看张主任是个主任,这份协议最后的审批权和签字权都不是他的,我给他预留出思考和上报领导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我不想给他留下任何试图商讨墨迹的机会。我要得是最后拍板的那个人的态度和意见。

睡了一下午,起来后洗把脸,下楼打车去了老祖的店。

老祖是我早年认识的玩户外的哥们,也是国内最早一批从玩到专业的驴友。玩到痴迷后,老祖干脆辞了国企的工作,开了个户外用品店,兼做户外俱乐部。有几年没见过他了,怪想地,这次来省城正好叙叙旧。

老朋友见面,哪有什么客套啊!就是吃烧烤喝扎啤,然后去K歌!豪爽的老祖答应帮我联系几个赞助,都是他俱乐部里的会员。

我也给了他个惊喜当见面礼物,就是去西部活动所有要采购的服装、背包、防水用具等户外装备,都由他承办。没说的,当年也是一起在山里和沙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互相扶持都是应该的。

后半夜了才摇摇晃晃的回到酒店,打开手机,哈哈!100多个未接来电短信通知,还有20多条留言短信。我翻出张主任的名片,都是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号码打来的。

快速看完了短信内容,基本上张主任就传递了两个内容的信息。一是要见面再谈,二是邀请我共进晚餐。没什么用,全删了,关机,明天早上开机。

整理好了思绪,习惯xìng地把想好的谈话套路和注意事项,写到纸上,放在书桌的显眼处。扑倒床上,我要睡个好觉,充足了电,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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